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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可可睜大眼睛,耳邊兀自聽得火車“隆隆”奔馳,伸個懶腰擦擦眼睛,拍着嘴巴打了個大呵欠,自嗅得口中有異味,才記得昨晚吃完餡餅后沒有刷牙……咦,噁心噁心!
捂住嘴巴,起身想刷牙,無意間垂頭一看,被子從頭至腳蓋個嚴密!怪事,她從小到大睡覺不穩,身上的被子不是被踢到床底就是床尾,極少像現在這樣……
她張了張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紮起身子向旁邊一看!喝,那邊壁床被子枕頭乾淨整齊,似乎從不曾被人躺睡過。
那個姓向的男人走了嗎?抑或只是洗漱去了?他起床時看着身上蓋着被子,該不會是他幫她蓋嚴密的吧?
可可小臉發燒,火速掀開被子察看自己的衣着,上身是桃紅棉恤,下身是窄得不能再窄的彈力牛仔褲,不費點力氣剝不下來。以前母親老說她這條褲子穿起來很有線條美很性感,至於躺着嘛,效果也不會比站着的差很多!
若向擎曾幫自己蓋被子,自己又正面朝裏面睡着的,那她的屁股是啥形狀他也一定看到了!
好羞!可可非常羞愧,紅着臉跳下床上前拉開他床下的柜子,行李什麼的都不見了,大抵今晨在中途站下車了?!
心中愴然若失!她並不討厭他,真的。不過想深一層,兩人萍水相逢,平白無故和一個陌生男人你幫我我幫你地蓋被子已經太過曖昧,說不準還被他看到自己張着嘴流口水熟睡的樣子……
朱可可打了個冷顫,突然又想最好今生今世都不要再碰見他了。
中午時分,從窗外望去,路邊的山腳,不時有幾間圍繞着果樹的農舍冒頭,一條清澈的小河順着軌道延綿而去,奇形怪狀的岩山叢星羅密佈,遠看分明漫畫一般的景緻。
可可覺得有趣,隨即決定在這個被岩山包圍的名為石陽的小鎮駐足。
走出火車站大門,前方橫亘一條窄窄的馬路。單車、摩托、的士、貨車在內中穿梭往返。大門兩邊立着很多手推車水果檔或熟食檔,小販旁若無人地吆喝,一見她走來,叫喊聲此起彼伏,更顯喧嘩混雜。
可可不討厭處身其中。人生於世若可以要吵就叉腰吵,要笑就開懷笑,要哭就嘶聲哭委實不錯。她知道自己無法如此洒脫,卻羨慕能夠這樣活着的人。
看看手錶,才是下午兩點。掏出電話,各發了個信息給雙親,告知身在外地旅遊,然後關閉手機。
左右一望,感覺人潮自左到右的較多些,猜得朝右去才鄰近鬧市,容易選擇旅館,便施施然朝右邊走去。
這小鎮果然很小,甚至看不見有公共汽車。或許因為這樣,行走內里,便意外地覺得隨心隨性,連天上飄過的雲,也不再忽明忽暗,忽東忽西。
拐了個彎,隨意溜眼馬路兩旁,發現不少別緻小巧的旅館,其中一間有個奇怪的名字“偶爾”。她立即決定入住。
先填表后交錢再拿過鎖匙,可可直上三樓擰開房門。小小的單房,卻五臟俱全,電視空調獨立洗手間,連針線包和擦鞋布也有,才40元一晚。她歡呼,一手拋卻行李,大字樣跌倒在軟床上連連喟嘆!
隔了一陣子,她爬起來哼着歌兒洗了個美美的熱水澡。看看手錶才下午三點,便掏出現金、信用卡和手機貼身分幾處放好,準備到外面逛盪去。
向駐守服務台的人員詢問幾句,決定依照“地主”提議,先到聞名遐邇的“月光街”吃燒春雞和啤酒魚,再到竹品街逛逛。明天早起租一輛單車遊歷這座被無數綠水岩山環繞的小鎮。
出了酒店,拿着地圖朝左邊拐去,數分鐘后,步入一個大型廣場,大片吊掛著電燈照明的大排檔食肆沿邊而建,包圍着整個廣場。
她驚喜,朝左邊一對笑容可掬的中年夫妻開設的小檔走去,選了一張單人桌子坐下。女人連忙奉上甘草茶,可可興緻勃勃地把半舊的菜薄翻了半天,點了看似很美味的紅色小龍蝦、啤酒魚和白飯。
菜未到,她啜着茶東張西望。這兒約莫一千平方,看樣子白天必是交易廣場,晚上成為通宵食肆。廣場右邊便是唐樓建築風格,張燈結綵,青石板鋪路的月光街。
遠遠望去,月光街兩旁種着許多樹,垂吊著星穗燈飾。一角又一角雕樑畫棟的飛檐自樹影和光影的空隙中伸出。越顯火樹銀花,古樸風雅。
可可心中愉快,想儘快吃完飯逛月光街去,便張嘴朝前方叫:“請問老闆能快點兒上菜嗎?”
“哎來了來了。”女人應着把東西放在托盤,急急捧至她面前,賠笑說,“小龍蝦要用豉椒燜才好吃,所以久一點,現在先上啤酒魚,純正的淡水河鮮,小姐請慢嘗。”
可可抬頭朝她笑了笑,視線隨意朝周圍一掠,眼尾間,竟然見得當日在候車室相遇的幾位古怪老人!他們圍坐在右方一小檔子的圓桌邊搖着紙扇談天說地,身旁坐着兩個精眉利目的中年男人。嘴裏和老人們說著話,眼睛卻骨碌碌四處轉動。
可可不笨,立即移開視線。心底硬是覺得這幾個老人身在此地,向擎必然也在附近!心,因為這個想法莫名一跳,咬住嘴唇舉目四望,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立即嚇了一跳!
左邊不遠處,向擎戴着鴨舌帽和茶色眼鏡,施施然蹲坐在廣場旁邊一棵榕樹下的圍欄上。一隻手肘撐着膝蓋,另一隻手吊抓着一瓶飲料湊至嘴邊慢慢啜着。茶色眼鏡后,他的臉微微歪着,似乎只是閑坐,又似是冷眼旁觀着什麼人。
可可一愣——她的位置正處於老人與他的中間!看來向擎已經見到她,甚至見到很久了。
她迅速移開視線,垂臉扒飯吃菜,意識卻分明覺得,向擎與那伙老人非親非故,甚至不太喜歡他們。那當日他對他們的殷勤模樣,又是何種意思?
可可一直想着,卻不敢抬頭。吃了半碗飯,一碟子小龍蝦終於來了。她伸出手拿了一個剝殼,猛覺灼熱,連忙扔回碟里。然而經此一嚇,滿腦子奇怪的思緒卻像被碾平了一般迅速平復下來——她流浪,只為追求寧靜,放任無憂,何必事不關己反勞心?
想到這裏,她抹了把嘴,招手叫女人前來埋單,迅速抬腿走。只為要逃離三點連一線的尷尬領域,速速往月光街走去。
走至街頭,她略一回顧,猛然驚覺向擎已經不見。那伙老人仍然聊着,兩個男人仍然骨碌碌地轉着眼珠。
可可立即別開臉蛋,抬手輕輕拍撫着胸口。
“你很鬼祟。”身後響起一個厚沉的男低音,“不過就情況而言,做得很對。”
意識他是向擎,可可當場安定,小臉卻微微熱着。
他一步上前,與她並排走着,悄聲說:“拉着我的手。”
她嚇了一跳,“拉……拉手?我們?”然而話未問完,便覺手心一熱,已被人牽進掌里,隨即傳來他低低的話語,“你剛才模樣慌張,惹起他們注意了。”
“他、他們?誰?”腦子突然清晰起來,她問,“和那幾個老人有關?”
“你察覺了?的確與他們有關。”
她臉一白,爭辯:“他們不認識我,怎麼會留意我呢?!就……就算在候車室時聽到些什麼,我也絕不會和人家說去,何況他們也不知道我聽到了……”
“我信你。”他點頭,“不過安全重要,你還是拖拉着我好一點。”
“你神經病!”可可心跳如雷,用力甩開他的手,跨大步“蹬蹬”朝前走去。
向擎一步上前拉住她手臂再向下一滑,輕易將她的手落入掌心,並壓着聲音湊向她耳邊說:“請聽我再說多一句。”
可可還未來得及甩手,他又說:“別掙扎,剛才你起勁拿眼睛看着老人們,那兩個男人早已注意到你。我現在不方便透露太多,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只能告訴你他們的背景並不簡單,如果現在你和我拖拉着手,他們充其量只會當你是出外觀光的情侶,你剛才慌張是因為我失約,急着尋找我的蹤影。”
可可小臉漲熱,卻懾服於他淡靜的態度,下意識不再掙扎,只是繼續壓下聲音低叫:“人家才不會這麼無聊理一個閑客的事!何況我們已經走了那麼遠,他們根本看不見。”
“看得見的。”向擎肯定,卻不解釋,只是略為握緊窩在掌心的小手。
她顫聲低叫:“你……你不是稱呼那些老人爺爺奶奶嗎?就算沒有親戚關係,想必也認識你,萬一碰見我們在一起就將我拉下水了,我可不要和誰拉上關係!”
“未必。”
“但……”
“當時我醜態百出,他們卻搖着紙扇聊天說笑,這種情形下,我們又怎麼會是爺孫關係?”他笑了笑,“不過我知道這四老並不簡單。”
她也猜出來了,“什麼來頭?”
“在一次銀行劫案中。”他扭頭望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疑問,不再掙扎,微微一笑,捉穩她的手,像情侶般緩緩朝前走去。
“什麼?”她尖叫。
“噓——”他連忙遞手輕捂住她的嘴,“現下非常時期就別再引人注目了,否則我們兩個都不安全。”
“老天,你嚇壞我了,快把剛才那話說全吧!”
圓瞪着眼睛的樣子像只警惕的貓,在戒備中顯得純真可愛。他的心微微一動,淡笑說:“這有什麼的,幾句就完事。來,到我居住的旅館坐坐去,我把事情告訴你——別拒絕,我們身後好像有他們的人。或許不是監視我們,但絕對在觀察此地是否有便衣警察或國際刑警,如果我們神色有異,定會被納入絆腳石行列,甚至成為暗殺對象。咱們同為廣東人,更有緣同室而居,希望你相信我不是壞人,不會害你,也不屑害你!”向擎語氣雖然隨意,卻含有不可駁斥的氣息。
可可張大了嘴巴,身子微微僵直,姿勢很古怪。
向擎湊至她耳邊低聲說:“自然點就會沒事。”然後扶住她的肩頭朝月光街頭側邊一條小馬路拐去。
“后……後面有人看着我們嗎?”
“不知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得自然點兒,裝作欣賞美景的樣子。”
她僵硬地扭動腦袋,左看看再右看看。
“自然點兒,脖子放軟點兒……”
“好的……”
直至拐出月光街,可可才漸漸放鬆,卻不敢抽回被他撐着的手。然而,思緒一旦歸位,羞澀隨即而來,她故意抬目四顧,用景色分散“怦怦”漸急的心情。
路兩旁的建築依然是雕樑畫棟的唐樓風格,內中有髮型屋、小賣店、食店和小型旅館。後者尤為注重裝飾,大門兩邊吊著紅紙燈籠,門邊站有一至兩位扎現代花髻卻穿民初旗袍的妙齡女郎,媚態輕展,卻不顯低級,頗有三十年代夜上海紅牌交際花的感覺。
可可突然覺得錯過了什麼——雖然此地的人和物,不過是旅遊局和生意人刻意堆砌的浮華,但如果行走其中,恍若時光倒流,必能暫忘煩擾,所有的一切便都值了。
即將到旅館時,向擎放開她,領頭跨入一間名叫“紅豆”的小旅館大門。
可可緊跟上前,低問:“你又不怕有人監視我們了?”
“門口窄,就算是真正的情侶也不必突兀地拖拉着擠進去。”他頓了頓,突然回頭笑,“你喜歡我一直拉着你?”
可可臉一熱,“你神經病……”
他笑,返身進門。
她也不生氣,只是伸手以食中指做剪刀狀朝他後背一戳,悄聲說:“占我便宜!找死!”
穿過小小的餐廳直上樓梯,可可溜眼四望,餐廳里有不少食客,更知是正經地方,何況自己曾學過半年柔道術,便放下心來,乾脆跟他到房間問個明白。
房間不算寬敞,無論床椅俱是用仿古的漆木製成,手工雖不算十分精細,但整體看去,便覺很高雅。
“請坐。”向擎指了指門邊的紅木椅子,“那兒就近門口。”
可可皺眉。
他好笑,“你當然也可以和我一起坐在床邊。”
她小臉漲熱,低斥:“我和你……並不是很熟悉,就一定要說這些話嗎?”
“冤枉!”他一攤手,“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刻意惹你討厭。抑或你聽不慣?那我不說?。”
可可不知說什麼好,他顯然是那種隨意就能顯露自身優勢的男人。事實也是如此——精明的雙眼、高大的身材卻配以閑逸的氣度。兩極的性情組合一起,不是特別討厭就是特別有魅力。他好像是後者。
向擎坐在床邊,伸手自床頭櫃抽屜摸了幾下子,掏出一包香煙,像上次一樣,夾出一支后倒轉過濾嘴頭敲着煙合,“邀你上來的確唐突,不過我覺得有必要這樣做——哎,你討厭煙味嗎?”
“還行……”
“那我……”
“不過不抽最好。”
向擎想了想,“這話很熟,我彷彿在夢裏聽過。”
可可咬住嘴唇,半晌,終於“撲哧”笑了。
他也笑了,垂眼把香煙裝回盒子裏,再抬頭之時,眼神奇異一閃,“謝謝你替我蓋被子。”
她小臉隨即漲紅,“你……你怎麼知道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微笑說:“那天早上我出門前,你的被子被蹬下床了,我替你重新蓋上——其實不必不好意思,我們這樣做着的時候,只是發自內心的一點善良。”
她臉一漲,不得不百般擔心熟睡中的自己是否流着口水,他是否聞到自己的“隔夜口氣”……
“放心,你的睡相很可愛。”
“……”他曉讀心術?
“能為一個陌生人作出如此舉動,必是個心地善良人,我不想你出事。”他把香煙盒放在桌上,起身拿起電熱水壺到洗手間裝水,嘴巴仍然在說話,“剛才你定睛觀察了老人們數秒,食檔旁邊的一間酒吧二樓,有一桌子男人在喝啤酒,臨窗那一位已經注意到你在觀察老人,並與鄰座交頭接耳聊些什麼,還示意他看看你。”
把水壺插上電源,他坐在床邊換鞋子,“那人和陪着老人的其中一位男人長相相似,必是兄弟。”
“這又如何?我無財無貌,只是一個極普通的遊人,他們會把我怎麼樣?能把我怎麼樣?”
向擎趿着拖鞋把鞋子放在門邊,淡淡地說:“當然不會,不過隻身在外,警惕性總要適當提高,若你無關痛癢,人家何會無緣無故盯梢你,並因此而交頭接耳?”
“那、那究竟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他們也許正在進行一項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發現你形跡可疑,很有可能被他們鎖定成為戒備或剷除的目標。”
她臉一白,半天才說:“誇張吧,幾個退休老人結伴同遊,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聳聳肩以示不知道,或許是不想說。
“說吧,我最煩人家說話天一半地一半的,啊!”她突然低叫,“我記起他們的關係了,兩個老婦是其中一個老人的老婆!就是說那男人有兩個老婆的!另外一個也是他的親戚,從他們的閑話中,我清晰地聽到了什麼‘掩人耳目’、‘黑字輩大哥’之類的稱謂。”
“是的,他們絕不是普通老人。”水開了,向擎上前拿過水壺,坐在另一張椅子慢慢地洗杯,撕茶包,沖水。
可可瞪眼聽着。
他遞來一杯紅茶,“請別用這種神情看過來。我既非私家偵探也非便衣警察,實在不好妄下決斷。”
“但你好像知道很多……”
“是有原因的。當日我在火車站碰見那四個老人,覺得其中一個老人頗面善,似是香港人,就多望了幾眼,他察覺並立即轉身盯着我,我微微吃驚,馬上憶得,這老人就是六十年代名聞油尖旺地區的黑社會頭目劉池!當年,我父親是一名督察,曾跟蹤過劉池的案子,當時的香港治安烏煙瘴氣,財可通神,他深諳此道,勢力越益膨脹,據傳他曾親手處死數名組織叛逆者,手段兇殘利落,警方礙於證據不足及其勢力束手無策,以致他始終逍遙法外……”
“真是這樣?!”可可驚叫,“是那個氣勢磅礴的老人吧,我就覺得他的眼神特別犀利,原來有這種背景……咦,那你怎麼會幫他們搬運行李,還叫他們爺爺奶奶?”
“和剛才情況一樣。”他撇嘴以示不屑,眼眸卻掠過一抹高深莫測,“劉池察覺我的注視心生疑竇。我心知不妙,便立即衝到鄰旁一輛停下的的士邊求搬行李攢取零用,客人搖手,我又跑到另一輛詢問,客人同樣不需要,我裝作順腳的樣子匆忙趕到劉池身邊,說銀包掉了,家中匯款未到,希望幫他們搬運行李攢取小費。他瞅了我幾眼,問我是那裏人,我賠笑說是廣州的,要去石陽攝影。他身邊一位婆婆不停埋怨他有飛機不坐坐火車,又說安排侍候他們的人失職未到,背包太重,壓得她喘不過氣。劉池打量我半晌,點頭應允。當我提起所有行李奔走了幾步,發覺不遠處幾個彪形大漢朝我們走來,似是接待他們的人。劉池暗地朝他們擺擺手,那幾個男人立即隱去,沒有跟隨上來。”
“原來這樣。”可可點頭,又說,“此人黑社會作風很濃厚,居然勞動幾個彪形大漢做跟班……”
“我感覺他此次出行有意低調,如此張揚大概是當地聯絡人安排錯誤。”
“嗯,不過他這麼有錢,為什麼還和平民百姓擠火車呢?”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奇怪。或許,他們在進行一樁不可告人的犯罪行動,藉以老人組隊出遊為掩護目的。”
她眨眨眼睛,“犯罪行動?不會吧。”
“有什麼出奇,他本來就以販毒起家。”向擎淡然自若地輕啜了一口茶,“現在,很多毗鄰的國家有意聯合打擊毒品生意。罌粟最大的產地是雲南省思茅市,好像是上個月的事吧,思茅和緬甸撣邦第二特區政府聯手全面禁毒,剷除了數百畝的罌粟。緬甸更向世界承諾2005年6月開始禁種罌粟。這令販毒集團相當頭痛,偏巧石陽地質奇特,早在百年前已有人在此種植罌粟以作藥用,某些販毒頭子,諸如劉池等便蠢蠢欲動。”
“但私種罌粟是犯法行為,毒販不忿氣也沒辦法,畢竟植物要種在藍天之下,藏不起來啊。”
“所以他們才會出行石陽。”
可可不解地望着他。
“此地村民種植罌粟歷史源長,多會在院子旁邊種植數株罌粟,說是只要人和牲畜病了,抓它一把葉子煮水喝就會藥到病除。加之石陽周邊山巒縱橫,地勢奇特,小型村莊分佈很多,領導也難以抑止,如果劉池和此地村民勾結,以高價向他們收購,村民怎會不願意?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想。”
“原來如此,大抵也差不離了!”可可哼了一聲,“有錢能使鬼推磨,死理。”
“至理名言。”他牽嘴點頭,笑說,“你說話挺直的,與外形倒是相當般配。”
她心一跳,隨即朝他一揚下巴,“什麼意思,暗示我又笨又丑?”
“不敢,只是意指你率真。”他笑,“對了,我還沒問你,一個女孩兒獨自離鄉背井,搞什麼?”
“誰說我獨自一個?”
他皺眉,“還有同伴嗎?男的女的?怎麼不和你一起?”
“有男也有女!”她狡黠一笑。
向擎“哦”了一聲,瞅着她說:“竟然把那句四海之內皆兄弟改作皆姐妹?”
可可“格格”地笑。
他也笑了,卻聰明地不再發問。
暗覺他不是壞人,同時也顯示自己並非不求上進,她接著說:“我準備在廣州開一間精品店,這兒多山地竹林,竹飾製品精緻,特意來看看。”
“你要學做生意?”
“不可以嗎?”
他懷疑,“你不像那種能被一間小店由早晨困到晚上的人。”
“什麼意思?”她白他一眼,“我額頭鑿了個蠢字嗎?不能做生意嗎?”
“看你敢獨自遠遊,必喜歡自由隨意地活着,開店守店講求韌性和意志,不能堅持的人往往竹籃打水,得不償失。這些話雖然不好聽,卻是忠告。”
她斜睨他一眼,“你是生意人?莫非你用竹籃打了很多的水,賺了很多的錢?”
“不。”他笑了笑,“我很窮的,要不也不用坐火車。”
“劉池不也很有錢,一樣選擇坐火車。”
他不語。
“嗯——”可可拖長着拉出一記鼻音,突然一伸脖子俏皮說,“難道你也有特殊任務?你是便衣警察?接到上頭命令負責監視劉池?”
他微微一笑,“一個小小的便衣警察能掙多少錢?終究是打工罷了。”
“你看不起打工仔?”
“非也,是你認為我很有錢,而我又非有錢人,乾脆就這樣說吧。”
“那是你算是什麼職業呢,攝影師?”可可歪着脖子看了他幾眼,“不像哦,高大威猛得反而像黑社會的打手……不過你面目明朗,啊,是健身院教練?抑或中學體育老師?”
“別瞎猜了,我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又窮又懶的閑人。”
“不必再三認窮了。”可可白他一眼,“咱倆萍水相逢,我可沒問你借錢,當然我也沒錢可借給你。”
他失笑,“如果你要問我借錢,倒是沒啥問題,傾囊相助又如何。”
她噘嘴,“必是你囊中羞澀才這樣說!”
向擎一翻白眼,笑着扯個受不了的表情,慢慢挨在床頭處,一條腿垂放在床邊,一條半支在床上,眨着眼睛思考什麼。
可可坐在床尾處的椅子,抬望一眼,小臉霎時通紅。從她這角度看去,如當天在火車廂房裏一般,他的姿態極其曖昧。
“呃,我走了……謝謝你的幫忙……”
他撐起身子,“嗯,不過你要小心,別把視線過久地停留在某個陌生人身上。石陽因為地理環境適宜種植罌粟,必是龍蛇混雜,要特別小心。”
“謝謝。”
向擎想了想,“還是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收拾行李搬到這間旅館居住,算是有個照應,一會我向服務員多訂一個房間。當然這只是我提議罷了,實行與否還是由你自行決定。”
可可點頭,“謝謝,這兒的旅館很漂亮,我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