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曉棠盯着面前的空碗發獃,她沒想到幾盤簡單的蔬菜會這麼好吃,等到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吃完了一碗飯,她都快記不得自己上次吃米飯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再來一碗嗎?」陸初辰也沒想到夏曉棠居然沒有任何挑剔,只是低頭迅速地吃光了飯菜。
搖了搖頭,夏曉棠有點臉紅的推開碗,她總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太沒禮貌了,「沒想到你作菜這麼好吃,我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謝謝你。」
「你喜歡吃就好。」陸初辰沒想到她誇獎得這麼直接,反倒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過,你的圍裙能不能先脫下來?它真的粉得很過份!」那圍裙上還有大大的卡通圖案,真是讓人想忽視都不能。
「上次朋友在我家聚餐時留下的,我可沒有什麼小女生的嗜好。」陸初辰苦笑着脫下圍裙,他真不知道這會在最後害他出糗。
「我來洗碗吧。」夏曉棠說得很自然,她之前也沒想到,陸初辰的廚房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單身男人的那種髒亂或是空無一物。
陸初辰想,阻止也沒用,所以就由着她去了,起身拿出咖啡豆回頭的時候,看到夏曉棠挽起袖子,把碗碟放進水槽后,用力過猛倒了差不多半瓶洗碗精下去,水龍頭的水流又放得很急。
此時出聲阻止也來不及了,陸初辰決定繼續去磨咖啡豆,忍住嘴角的笑容,怪難的,因為他已經可以想到一會兒的場面了!
果然,不出幾分鐘,耳邊傳來雜亂的碗碟碰撞聲。
「陸、陸先生!」夏曉棠的聲音有些慌亂。
「怎麼了?」陸初辰不回頭,繼續磨着咖啡豆差點笑出聲來,他是故意的。
「請問……很多、很多泡沫要怎麼辦?」夏曉棠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尖叫,因為她很想要警告陸初辰小心。
陸初辰想,的確不能任由泡沫肆虐地板,於是放下手中磨好的咖啡粉,轉過身去,腳下頓時一滑,結實地摔在地板上。
「我應該先要你小心腳下才對……」夏曉棠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她剛剛怎麼都收不住溢出水池的泡沫和水,眼看着就流到陸初辰的腳邊去了。
躺在地上的姿勢怎麼也談不上瀟洒,陸初辰覺得自己的腰幾乎要摔斷了,罪魁禍首居然還露出一個忍俊不住的表情;好吧,至少她笑起來比他想像中要好看更多。
「想笑就笑吧。」陸初辰費力地從泡沫水中站起來,夏曉棠一點都沒誇張,真的是好多、好多泡沫,但也只有一部份流到了他的腳下,倒霉而已。
夏曉棠低下頭,搖了搖,她怎麼能笑呢?畢竟是她把簡單的事情給搞複雜了,不是嗎?可是……
「咚!」陸初辰為了站穩,反倒是一個趔趄再次跌坐回去,這下子可完全戳中了她的笑穴,清脆的笑聲突然響起來,止都止不住;聽得陸初辰自己都不禁莞爾,然後跟着一起笑了起來,他現在感覺糟透了,這一幕被夏曉棠看到,別說以後是擺酷臉,怕是連一點臭臉都沒辦法露了。
只見夏曉棠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喀嚓」拍了一張相片留存,照片里的他比現實看上去更狼狽不堪。
「你這是做什麼?」陸初辰皺皺眉,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留作威脅的證據,如果以後你不合作,我沖洗好相片在楚幫的每一個地盤上散佈。」夏曉棠依然還保持着笑容。
陸初辰的內心在焚燒,這女人不簡單,這個時候還想着要拿到把柄,而且還這麼直接就告訴他理由,真是讓人恨得牙痒痒又無可奈何。
◎◎◎
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是很微妙的,不過是經過了一個短暫的晚飯,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從陸初辰摔倒的小插曲后,開始變得不那麼疏離,彼此也會簡單的閑聊幾句。
倒是陸初辰提出建議,要不要直接在他家烤餅乾當作搬家禮物,而他們也可以順便談談接下來楚幫要進行的事務,夏曉棠考慮下覺得的確是節省了時間;在夏曉棠不斷和麵粉鬥爭的時候,陸初辰就拿出手提電腦,坐下來為她詳細說明楚幫的情況。
「你是說,除了早上的秦小姐,楚幫其餘的東、南兩個堂口目前沒有堂主?」夏曉棠皺了皺眉頭,黑幫內部選拔領頭人也這麼難嗎?
「人人都想坐這個位置,總有辦法互相牽制,楚念和楚老爺子都不想簡單決定,所以走得瀟洒留我處理。」陸初辰想到這裏就頭痛,即使如此,楚念還威脅他如果不和夏曉棠好好合作,就三年不回,這明擺着是想榨乾他的命吧?
「她不是讓我來幫忙了嗎?」夏曉棠笑了,這樣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做好,只是,她除了幫楚念這件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要查明楚幫有沒有捲入這次最大的販毒事件。
「你?」陸初辰沒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不到夏曉棠能有什麼手段,去牽制這些暗地的勢力。
「律師做久了,總會有一些辦法。」她並沒有說明,以後陸初辰自然就會知道她做事的習慣。
「你做什麼都要先告訴我,我沒跟在身邊,你不要自已去東、南堂口地盤上。」陸初辰這句話說得很嚴肅,既然楚念已經要他負責安全,他就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閃失。
「你跟在身邊才不安全吧?」夏曉棠像是想到了什麼。
「為什麼這麼說?」陸初辰認為她是擔心他是看上去不能保護她。
夏曉棠也不是什麼事都想知道,但是楚念實在是性格太直接,所以把和韓厲言相處、相識的過程全部倒給她聽。
「你只是懷疑厲言對楚幫不利、對楚念有別的心思,就要拿槍對着他,如果,我引起你什麼懷疑,最危險的威脅不就是你了嗎?」
「那是一個誤會……」陸初辰的臉色變得鐵青,楚念這個女人就不能宣揚一些他的英勇無畏嗎?
「所以呢?」她等着他很成熟的解釋。
但是陸初辰瞬間在腦海飄過幾十個理由,沒有一個成立的,所以他嘆了口氣,「好吧,那件事是我考慮不周造成的,不過保護好你,我還不至於出差錯。」他看着夏曉棠抬手在額頭上留下了麵粉,嘴角忍不住向上揚了揚。
夏曉棠突然加快了手上揉麵糰的速度,不知為何,陸初辰的話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怎麼他就能這麼直接地說什麼要保護好她?這些年來,她只有自己保護自己,她也只相信自己。
看着她努力掩飾局促的模樣,陸初辰忍不住猜想,她那冷漠的表現,其實是用來掩飾她不擅長與人交際的一種方式吧?
「你家人住在哪裏?」陸初辰試探地問,有必要的話,他應該也作好保護她家人的準備。
「都在國外,我不喜歡國外的生活,所以一個人回國做了律師。」夏曉棠的話脫口而出,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的謊言,說多了,自然就會成為事實了。
其實,夏曉棠並沒有家人,十幾年前失去了家人的她,很早就開始靠自己生活,目前的一切都是為了掩飾她的真實身分,才假造的一份背景資料,而這件事,就算是合作了幾年的夥伴韓厲言也不知曉。
陸初辰沒有回答,只是覺得一個女人單獨回國做律師,這件事聽起來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既然是老大的朋友,又和韓厲言是律師事務所這麼久的合作人,總該不會真的有什麼不妥。
「那你的家人呢?」夏曉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畢竟她都已經瞭然於胸了,可她就是問了出口。
「家裏人都經商,不過我沒什麼興趣。」簡單的兩句話就回答了問題,陸初辰也沒有絲毫的隱瞞。
「你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她的話一向不怎麼委婉。
「彼此彼此。」陸初辰看着她用模具按壓成型的餅乾麵餅,想着也許是兩個人都是很奇怪的性格,所以才會慢慢的不再排斥對方。
沒再開口應聲,但是夏曉棠對於陸初辰的結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怎麼辦?她還真是覺得陸初辰這個人很溫柔又不虛假,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得更加小心,千萬不要讓自己的情緒被激起波瀾?畢竟,有些微妙的情感,始終會延伸出很多不能控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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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基本上已經熟悉手中帳務和楚幫內部的事情,夏曉棠一個上午還是只坐在北堂口的沙發上看帳本,手裏依然是一瓶養樂多;讓她驚訝的是,這並不是她自己隨身帶來的,早上他們一起來到門口的時候,門前已經放了整整兩箱。
他細心的程度讓人驚訝,如果讓她猜測,應該是他昨夜就打電話吩咐手下準備的;想到這裏,夏曉棠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愣了一下才接聽。
「什麼事?」她並沒有叫對方的名字,因為這個人是不會在白天給她打電話的。
「棠,現在方便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等一下,我去外面接。」夏曉棠站起身來,看了看在辦公桌後面敲着筆記型電腦的陸初辰。
陸初辰按下開關,看着夏曉棠走出門的背影,若有所思,原來她也是有私下要處理的事情,不管怎麼說他也還算是個外人。
「零,你怎麼這個時間打過來,我人在楚幫里。」夏曉棠走到無人的長廊,才和電話里的人交流起來。
「放心,我查過沒有人監聽你的電話。」零輕聲笑了。
「當然了,因為會監聽我電話的人只有你。」夏曉棠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的惡趣味是改不掉了。
「我說正事,頭兒那邊給我消息了,我們的線人有了,而且是主動要和我們合作。」
夏曉棠一愣,世貿集團的毒品案幾年都查不到的證據,居然會有線人主動站出來,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這個人露面了嗎?」夏曉棠追問一句。
「沒有,據說是要等他決定時間,頭兒說這事交給你去負責見面。」零冷靜地轉達着上司的意思。
夏曉棠知道有些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到時候她就可以脫離目前的身分,想到這裏不禁嘆了一口氣,卧底這麼多年,多少也會覺得疲倦,國際刑警並不是那麼輕鬆就做得來的。
「知道了,我最近和陸初辰住得很近,你一定要注意打電話的時機。」夏曉棠不放心地再囑咐一次。
零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好,不過你也要小心,那個陸初辰雖然是個優質男,不過畢竟是黑幫的重要角色,發現你的身分的話,一定會誤解的。」
「嗯,這個我懂。」如果被察覺了身分,大概會認為是對楚幫不利吧,儘管夏曉棠只是想查清楚,世貿集團這個走私集團,到底有沒有和楚幫作生意而已。
不過,身分一旦曝露,恐怕會招惹來很大的危險,尤其對楚念和韓厲言更是沒有解釋的理由;畢竟,她真正的朋友不多,而韓厲言和楚念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
簡單地再交代了一下案子的發展,夏曉棠才掛斷電話,然後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才回身,殊不知差點被身後的人嚇壞了。
「你……」她不知道陸初辰站在這裏多久了,或者是聽到了什麼。
「若瑩手下的幾個人被帶走了,據說是身上有過量毒品。」陸初辰完全沒有聽到她的電話內容,只是沒有耐性等她講完電話回來。
藏毒?
「在哪裏被帶走的。」夏曉棠先是問了一句。
「S街區。」陸初辰知道現在保釋的話,由夏曉棠出面會做得比較好。
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第一次看到栽贓手法這麼粗糙,有人會帶着過量的毒品橫穿鬧區,而且那麼剛好就有警察臨檢他們?
「你去開車來,我先打個電話問情況,你讓秦小姐先不要去攪亂情況,只要是真的沒做,我就可以保出他們。」夏曉棠的腦中迅速地決定好一套方案,她解決這類事情還是比較駕輕就熟,只是她還要看看,楚幫的人是不是真的被陷害。
陸初辰點點頭,不禁對夏曉棠的冷靜很是欣賞,處變不驚,說得容易做得難;他不再耽擱時間地去取車,要知道,楚幫是絕對不會和販毒有關係,這是向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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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后,陸初辰將車開到了警署附近,秦若瑩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神情略顯焦急,看到陸初辰后露出一個得救的表情,踩着黑色高跟靴快步走了過來。
「初辰,你得想辦法。」秦若瑩知道這幾個手下,他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楚幫最不齒的就是和毒品事件有牽連。
看了看夏曉棠慘白的臉色,陸初辰皺了皺眉頭,都怪他心急飛車太快,她一定是胃不太舒服。
「我先進去問情況,你們就不要跟着了。」夏曉棠深呼吸一次才開門下車,腳下的柏油馬路似乎都在搖晃。
兩個小時的車程只用了幾十分鐘,她現在如果不是暈車,沒有力氣和陸初辰探討無數次闖紅燈的事情,她一定會咆哮到車燈都碎掉。
「你必須把他們帶出來。」秦若瑩大聲對夏曉棠命令了一句。
夏曉棠的腳步停下,優雅地轉身看着美艷的女人,「這位小姐,『必須』不是你或者我說了算。」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秦若瑩咬了咬牙關,她可不喜歡別人一直挑釁她的底線。
「不好意思,我的確和你不熟。」夏曉棠直接理解字面意思。
陸初辰隱隱覺得自己的冷汗又要流下,他昨天不是已經給夏曉棠介紹過秦若瑩了嗎?出發前夏曉棠還在說,不要讓秦小姐擅自行動,難不成這麼一會兒就失憶了?女人的心還真是海底針,到底要不要當兩個女人之間的炮灰,陸初辰慎重地考慮一下,還是開了口。
「我們等你。」他也只能做到讓她們不針鋒相對而已。
秦若瑩差點踩斷腳上的三寸鞋跟,幾步走到車旁,帶着怒氣坐了進去,她第一次見到這麼跩的女人!當然,這並不包含她自己在內。
看了看陸初辰明顯緩和氣氛的言行,夏曉棠也沒有繼續糾纏在這的打算,手機鈴聲響起,聽就知道是楚念的來電;她人雖然不在國內,但是楚幫的事情一件也逃不過楚念的眼睛呢!
「放心,她不會真的三年不回來。」夏曉棠看到陸初辰瞬間的擔心,有些好笑,自然地忘記剛剛與秦若瑩的小小不愉快。
「我無所謂這種事情。」聽到夏曉棠的保證,陸初辰真想狂吼一聲「萬歲」,但是礙於男人的面子,他努力保持面無表情。
「對不起,是我多慮了。」她說完后,轉身帶着隱忍的笑意走進警署。
「咳!」陸初辰清了清嗓子,看着她的背影出神許久才走回車子邊;秦若瑩滿眼火氣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陸初辰完全不像之前暴躁嫌棄的樣子,說什麼老大走了丟了個爛攤子給他,現在完全享受美人恩的就是他!
「你居然對一個律師有意思?」說出去不要笑死人,老大是個女人,被韓厲言那種優秀的男人誘惑也就算了,夏曉棠幾分姿色是有,但是還不至於兩天沒到就讓陸初辰丟了魂吧?
「我沒有。」
「噢,你的意思是視力優等的我,瞎了、看不到?」秦若瑩向來說話不會委婉,她好歹倒追這大少爺一年多,現在半路殺出來這麼一個女人,她的苦心經營不就都白費了?
「不用在這邊醋罈子,你我心知肚明。」陸初辰看着車窗里生悶氣的秦若瑩,知道她只是氣他也和楚念一樣跟律師有什麼關係,至於感情方面,自己不過是個無限利用的替代品罷了。
「你懷疑我喜歡你的真心?」秦若瑩出聲威脅,就差掏出后腰的左輪槍。
陸初辰舉手投降,他真是沒見過這麼表白的,明顯就是強迫別人接受一個子虛烏有的事實,這丫頭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承認心裏另有別人?
看着不說話的陸初辰,秦若瑩側過頭去生悶氣,要她老實交代自己的真心話,不如直接給她一槍來得利索;還有,要是讓她知道是誰陷害手下的人,給西堂口添污點,她一定會讓那個人知道,惹了她秦若瑩是什麼下場!
「總之,你離她遠一點。」秦若瑩再強調一次。
「離不遠,現在是鄰居了。」陸初辰實話實說。
「鄰居?」秦若瑩睜圓了眼睛,這才認識兩天就住到隔壁去,那一牆之隔能隔住什麼?
「先不說這件事,你手下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初辰可不想繼續和秦若瑩繼續談夏曉棠的問題,因為他們之間本來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絕對與他們無關,我帶手下的方式你清楚吧?沒有人敢在西堂口交易毒品。」秦若瑩想了想,冷笑了一下,「你還記得上次世貿集團主動找道上的聯絡人,要我們楚幫替他們挂名一個碼頭貨櫃的事情嗎?」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們拒絕了,所以他們惱羞成怒而耍陰招?」點點頭,陸初辰知道這是完全可能的。
「出價幾千萬買我們名下的碼頭貨櫃是為了什麼?想利用我們走私毒品,就算到時候被查出來,他們也無事一身輕啊!畢竟,上市集團可比楚幫在法官那裏的聲譽好上太多了。」秦若瑩的話說完,基本上確定了這就是世貿集團所為。
「這事我會派人查到底。」陸初辰心裏也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