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將枕頭放回原位，項楷然把雞湯倒在碗中，然後脫下西裝外套，抬手鬆了松領帶的位置。

「那個……」丁洛妍忍了幾天了，可是她知道有些話遲早是要說出口的。

「怎麼了?」項楷然的聲音永遠很溫柔。

「你一直都是這麼溫和的嗎?這麼多年也從來不見你發脾氣。」從前都覺得很好的性格，現在卻讓她有些擔心，人都會失控發脾氣的吧，況且項楷然的生活壓力也應該很大才對。

「生氣是因為自己的情緒不好，總不能因為自己而去怪別人。」項楷然想了想，這麼回答她。

「也對，不過你對人一直都很客氣。」

「這樣啊，看來小丫頭是在抱怨我不夠細心?是啊，從你回國之後我對你照顧也不夠，這發生這樣的事情。」項楷然說出這樣的話后，心裏有些堵堵的。

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說著這樣的話，丁洛妍心裏一酸，除去沒能得到項楷然的感情這一點，他對她的關心真的猶如家人了。

想到這裏，丁洛妍突然抬手捂住又開始亂跳的心。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說。

項楷然怔住了。「什麼?」

「其實，秦亞尊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和我糾纏了六年了，因為某些原因他才搞出記者會的鬧劇來。」丁洛妍知道以項楷然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來。只是理由她不知道怎麼說出來，畢竟是她還搞不清楚崔琳藍和秦亞尊的關係。

「什麼原因?」項楷然這一次追問了。

丁洛妍沉默了，她這樣做是要把自己惹的麻煩怪在別人身上嗎?

「是因為我嗎?那天在日式料理店門前的碰面，他威脅你什麼了嗎?」項楷然很聰明，自然就會把前因後果和小細節聯想到一起。

「沒有……」丁洛妍還是不肯說出來。

「如果你擔心他會拿和琳藍的事情搞手段，那就不必了。」項楷然想了一下自己唯一和秦亞尊之間的一點點關係，就是在崔琳藍身上了。

丁洛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項楷然是要對她說他和崔琳藍之間的事情嗎?

「我知道你和崔小姐的感情很穩定。」聲音透出一種沮喪，她不想聽到的事情始終是事實。

「我和她之間並不太干涉對方的生活，碰面的時間也是順其自然，彼此都很忙。」項楷然有時候深夜加班疲憊的時候，也會想想為什麼自己從來都不把結婚列入思考的事宜。

這不像是在描述一場篤定的感情，丁洛妍有些詫異，想到這幾天他幾乎都沒有當著她的面和崔琳藍打過一通電話，這樣的關係，是真的未婚夫妻嗎?

「乖乖喝了雞湯，我和你交換一個秘密。」對於她的誠實，項楷然也想開誠佈公一下。

秘密?

丁洛妍好奇的不得了，她完全猜不到他會有什麼秘密告訴她。

「燙、好燙……」喝得太急，她一向不喜歡太熱的東西。

項楷然笑着抽紙巾遞給她：「慢一點喝。」

「秘密是什麼，快說。」

「你不必擔心秦亞尊會挑撥什麼，我和琳藍之間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說完這話，項楷然的電話突然響起，是秘書打來的。

朋友?一般人會這樣形容與未婚妻的關係嗎?

如果她可以大膽的揣測一下，是不是項楷然也在她說出棻亞尊不是她男朋友的同時，也在對她說出一個很驚人的秘密。

「項大哥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未婚妻那麼完美，你還要用朋友來形容?」丁洛妍的聲音稍稍有些顫抖，她真的想聽到再肯定的回答。

項楷然把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秘密只交換到這。」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丁洛妍一直坐在病床上，獃獃望着窗外的藍天，無意識地咬着指甲在思考。

而項楷然則坐在這高級的病房特備的沙發上看着書，只是很久很久，頁數都沒有變過，因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丁蕭傑開心的約到了小護士甄甜吃過飯後，就繞過去看過秦亞尊的狀況，回來的時候神色稍顯凝重，顯然帶來的是壞消息。

「他記不得太多事情。」開口就是重磅的炸彈。

「什麼叫他記不得?是失憶了嗎?」丁洛妍可不相信失憶這種事。

「其實不只不記得車禍，還有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他全部不記得，醫生沒有說是失憶，只說可能是刺激性的創傷後遺症，目前他清醒的時間都不太久。」丁蕭傑實話實說，秦亞尊要是真的永遠能忘記他大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當時還清醒過一陣，能和我走出車子那麼遠的距離，怎麼會這麼嚴重的?」丁洛妍現在想來，當時秦亞尊也許只是因為她的焦急而撐下去的，她真的是害慘他了。

「總之現在他想不起大部份的事情，但是記得自己的名宇和身分，所以也並沒有大礙，身體方面肯定是需要時間恢復，工作暫停了。」丁蕭傑的心裏還是感激的，要是沒有秦亞尊那麼犧牲，現在他面前的丁洛妍肯定不會是完好無損的，他謝天謝地。

「蕭傑，我回來還不到一個月，怎麼會亂成這樣?」丁洛妍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別把錯誤都攬在身上，你這麼難過，別人是不會為你心疼的。」丁蕭傑不客氣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這麼沒元氣的樣子可不像她。

「還有，你說項大哥為什麼這三天都在醫院，要是被媒體不小心拍到了怎麼辦?」丁洛妍其實想說項楷然之前說過的話，但是她又怕丁蕭傑大嘴巴亂說話。

「他都不怕拍到，你亂擔心什麼?」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啊?」

「……我沒良心?」丁蕭傑差點氣炸肺，他要是沒良心還會擔心受怕的，來回跑前跑后，到底是誰沒良心啊?

「好啦，是大姊不對，我弟弟丁蕭傑才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丁洛妍看到惹毛了弟弟。趕緊說幾句好聽的補救。

「比你的項大哥還好?」丁蕭傑不依不饒。

「第、第二好……」丁洛妍尷尬笑笑，但還是堅持改口。

丁蕭傑真是受夠了，鄙夷地看了一眼大姐，起身就向門外走去，「那我現在要和你心中那個第一好的男人換班，我感覺到你有秘密瞞着我，也許是因為你想要真正去面對自己的感情了……」

「你不要亂說話……」丁洛妍覺得丟臉死了。

「什麼第一好?」項楷然從門外剛好走進來，下意識問了一句。

嗖!她鑽回被子裏，就讓她做鴕鳥吧，只要想到這幾日與項楷然的相處，就愈發覺對不住人家正牌的未婚妻崔琳藍，她絕對不可以作這麼無恥的幻想。

「不許回答。」悶着聲音還不忘警告丁蕭傑。

項楷然失笑的走上前，把她從被子裏拎出來，這麼悶下去沒病都悶壞了，他去處理了一件必須出面的會議，然後就急着趕了回來。

茌會議上，他不只走神了一次，只要他一想到丁洛妍人還在醫院裏，他就心裏一陣煩躁，而且一直考慮到自己的疏忽。

從前丁洛妍在法國的時候，他至少知道她生活的很好，可是現在他卻不能確定，離開他的視線，她可以很有元氣的生活。

「項大哥，你要從CEO轉做營養師嗎?」看着項楷然又拎來的捕品，丁蕭傑真是佩服了，三天變無數樣的進補，過幾天他大姊就會胖成一顆球了吧。

項楷然聽了只覺得好笑，又有點道理，所以笑着點了點頭。

「項大哥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丁洛妍目光都帶刀了，這混小子居然亂說話。

「好好，我現在成了眼中釘了是吧?」聳肩，丁蕭傑一副無賴樣。

臉紅了，丁洛妍知道項楷然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丁蕭傑，你真的想我踹你小腿嗎?」她試圖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尷尬。

「腦震蕩還沒好，就又想動粗了，你也不怕項大哥看笑話?」丁蕭傑真想掐腰仰頭大笑，

項楷然本來還在看熱鬧，但是也實在是覺得太幼稚了，又怕丁洛妍太氣又頭暈，只好忍着沒笑出聲了，出聲制止了他們，下一句話卻被突然響超的敲門聲打斷了。

一個女人的問話聲突然響了起來，三個人同時轉頭去看到來人之後，都愣住了。

「請問，我方便進來嗎?」

病房的門沒有關，但是崔琳藍還是禮貌的敲了幾下，看着大家驚詫的神色，她又開了口。

「怎麼?我這麼不受歡迎嗎?」

「你沒有提前告訴我要來。」項楷然很快就退去了驚訝，他只是沒想到兩個人的見面總是有些不合時宜。

崔琳藍笑着看着項楷然，她可是把每個人的反應都看進心裏，的確以她的身分出現在這裏，難免會讓人覺得她別有用心。

可是，她是項楷然的未婚妻，所以她的出現不是全無理由，其實不管別人覺得她有沒有用心，她並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

「我來看看秦亞尊，只可惜他還沒醒，畢竟我和他是合作的搭檔；至於丁小姐這裏我如果不來，也太沒有禮貌了吧?」崔琳藍其實是話中有話，他的未婚夫三天沒有主動聯絡她，這樣怎麼都算得上是奇怪了吧。

「崔小姐……」丁洛妍從病床上下來，慢慢的走過來，這樣的場面她也不該躲避些什麼。

項楷然下意識向兩個人的中間站了一步，但是隨即他就發現崔琳藍戲譴的神情，這個女人太聰明，這樣的小動作完全被她看透了，看來他們之間有很多話要談清了。

「丁小姐看來恢復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本來買了花籃，但是被記者擠壞了就沒拿過來。」崔琳藍看了看眼前消瘦厲害的丁洛妍，突然覺得自己真的不該再為難她了，既然她對項楷然真的沒有多深的感情，那放手也無妨。

比起丁洛妍，她的感情才更值得被人可憐，甚至連方式都變得有些極端，可是要她放手追求那份感情又不可能。

「謝謝你。」丁洛妍抬頭看了一眼項楷然，為什麼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可是這一刻她卻有錯覺是在她和崔琳藍之間，他選擇了她?

這是不對的……

丁洛妍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卻撞上了走近她身後的丁蕭傑，馬上讓她冷靜下來。

「姊，你該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了。」丁蕭傑一開始沒開口的原因，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今天差不多就該攤牌了，如果項楷然要游移不定的話，他絕對不會給他機會。

崔琳藍對着丁蕭傑笑了笑，知道他是看出自己有話想和項楷然說，所以給她一個方便。丁蕭傑沒給丁洛妍反駁的機會，就半推半扶的把她帶出了病房。

「我和她之間還沒發生什麼。」項楷然不是在解釋而是在說出事實，所以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急躁，而是讓崔琳藍先坐下來，倒了一杯水給她。

「我是那麼膚淺的女人嗎?還是你以為我來是為了抓你什麼把柄的?」崔琳藍擺擺手，她不想喝水，只想把話快一點說清楚。

「你終於肯跟我說出你的秘密了嗎?」項楷然並不吃驚，他的確覺得崔琳藍是個滿分的女人，但是他也不會傻傻的認為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我們之間的相處，一直都是很奇怪的對吧?」崔琳藍突然笑了，哪有未婚夫妻對彼此沒有任何慾望需求的，所以原因就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