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紫禁城——

朗夜月明,一道金樹銀火沖向中天,然後炸出一朵絢爛的火花。

千秋節,宮中大擺宴席,皇親貴戚往來祝賀,上自皇太后、皇上、皇后……下至宮人們見了紛紛拍手叫好,好不熱鬧。

皇後身邊的大阿哥笑開稚顏。“皇額娘,這煙火好壯觀。”

摟着心愛的兒子,盛裝打扮的皇后不禁回頭望向御座,卻見皇上的目光偏愛於另一旁的賢妃與四阿哥身上。

雖然無法與賢妃、四阿哥同桌而坐,但他無時無刻不關注着兩人,每當四阿哥揚起笑顏,都能見到他跟着抬起唇角。

就算今日是她的生辰,但他的心,依舊只掛在那對母子身上……

心中一陣刺痛,皇后回過臉,拉拉兒子身上的黃綢。“大阿哥,去跟皇嬤嬤問安。”

大阿哥聞聲起身,遵從地走向皇太后。“皇嬤嬤,孫兒向您請安,願皇嬤嬤與皇額娘都萬壽同春。”

“好——”皇太后見他對自己叩拜,便拉他同席而坐。“大阿哥可懂事了,今日雖是他額娘的生日,卻也沒忘了我這個皇嬤嬤。”

皇上怪問:“皇額娘,大阿哥都上書房的年紀了,不懂事還得了?”

“皇上說的是,大阿哥都上書房了,自然得立志懂事了。”皇太後知道他偏心眼,獨寵賢妃與四阿哥,也不以為意,只是今日是皇后的日子,哪有他這麼不做場面的?

她不禁摟緊大阿哥。“大阿哥既然長大了,不如給皇嬤嬤說說,日後有什麼志向?”

大阿哥立即拱手。“孫兒願效法父皇。”

皇上聞言抬眉。“怎麼個效法?”

“皇阿瑪是明君,兒子立志也要當明君。”

他是大阿哥,又是皇后之子,本就是阿哥中最有資格成為儲君的人,說出此語誰都不意外,反倒覺得他小小年紀已有自許,將來肯定能成大器。

但皇上斂眼,卻覺得大阿哥小小年紀便出此語,不免工於心計,若不是時時有人教導,怎能如此直斷必能效法自己?

心底一邊琢磨,他也叫來安書問道:“四阿哥,你呢?”

安書起身,立即答稟。“稟皇阿瑪,兒子只願為賢王。”

皇后聞言笑開,喜見兩位皇子高下立判。“皇額娘,四阿哥雖未上書房,但人也懂事了呢,這肯定是賢妃教得好。”

賢妃摟着安書謝過皇后的褒獎,但皇上不發一語,直到席罷,三人返回賢妃宮裏,他才終於問安書。“四阿哥,剛為何只答願為賢王?”

“皇阿瑪果然生氣了?”他清秀的俊顏微露不安。剛剛答完話,見皇阿瑪不講話,他便曉得事情不妙。

皇上瞇眼。“你明知道朕會生氣還這麼答,是故意的嗎?”

安書自幼天資聰穎,眾阿哥里除了大阿哥,便只有他可以匹敵,想他不會不知道剛剛那一句“願為賢王”代表的意義與結果。在皇太后與眾大臣面前,這等於昭示他無意成為儲君,也對皇位毫無野心。

“兒子確是故意。”

“什麼?!”

“皇阿瑪不是常說,當了皇上才知道當皇上沒什麼好,富有天下卻是空有天下,連行遍天下的自由都沒有,還不如只做個閑散王爺就好……兒子認為很有道理,便說了願做閑王。”

此“閑”原來還不是那“賢”……皇上被他的一番話給說得無言以對,在旁見狀的賢妃忍俊不禁。

“笑什麼?”他瞥她一眼。

她放下手絹,面上仍帶笑。“皇上,四阿哥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

他瞪着眼瞅她,眉間眼底卻不是怒,而是蘊着對她的寵愛與無奈。“皇后說的還真對,果真是妳教出來的好兒子——”

他是如此寵愛她,她卻從不以貴恃驕,當年產下皇子時,他喜極想給她貴妃之名都堅死不受,只知道淡泊處世問心無愧,她這心思正好投了他也不愛帝位的本意,讓他對她愛之越深,眼裏再容不下其它女人。

“皇上,四阿哥學的是您,這次是您教他的。”

“妳……”全天下,他唯獨拿她沒辦法。“好,就真讓他當個閑王?”

“當閑王有何不好?”賢妃微笑反問。“四阿哥用不着當皇上,便能悟得您十多年的心聲,這不是難能可貴的事嗎?”

他無言以對,只好將目光調回安書身上。“四阿哥,真不想當皇帝?”

倘若安書沒有能力,他自然不會猶豫,可他知道安書的才智不輸大阿哥,要自己昧着想立他為帝的慾望,那真是極大的“舍”。

“皇阿瑪,兒子只願能自由做些自己喜歡的事,能永遠在你們身邊承歡膝下,那就夠了。”

自幼在雙親的關愛下成長,安書從未不滿過自己沒有什麼,或者拚死想追求什麼。曾聽大阿哥說羨慕自己天天能見着皇阿瑪,因此他知道有父皇疼愛的自己,比宮裏任何人都要幸福,若要皇位與這幸福選擇一個,他也絕對願意把前者留給別人,只選擇後者。

皇上嘆了口氣,只好放手。“知道了,可朕不會讓你當個閑王,要當王也得當最貴的,這事容朕想想,待你成年再說吧……”

既不為君,該怎麼保他一生榮華,將來不會遭人所害?

他在腦中細細布想,為了唯一心愛的兒子,從此煞費了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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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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