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對蔣伯鈞而言,奇怪的是,勝利的滋味並沒有持續太久。

外公終於把公司交給他了,利仲祈再度離開,而他還搶到了利仲祈的女人,這一切都該好好慶祝一番;但伴隨而來的,卻是濃重的空虛和失落。蔣伯鈞其實有一絲的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公司是已經要關門的賠錢貨,丁語恬到現在還若即若離,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什麼都不反抗、安靜離開的利仲祈,實在讓他失望到極點,他本來還期待好好惡鬥一場的。下次什麼時候會再見,蔣伯鈞自己都不知道。

結果,再見的機會來得比他想像中快很多。

周一,蔣伯鈞走進蔣氏集團的會議室,準備要開例行的董事會時,赫然發現,他親愛的仲祈弟弟在座!

他的外型不太一樣了,過長的發已經剪短,剪裁一流的西裝襯出他的好身材,跟之前那個頹廢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處在這些中年發福、腦滿腸肥的大老闆大股東中間,精瘦黝黑的利仲祈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掠奪者的氣息,就像一匹狼走進了羊群里,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靜坐在角落,存在感都那麼強烈。

兄弟倆的目光交接。一個是詫異到極點,另一個則是冷靜而銳利,彷彿胸有成竹。

“咦,我們有客人?還是旁聽生?”蔣伯鈞勉強笑了笑,“這是怎麼回事?”

“蔣先生,你怎麼沒提過你有個這麼優秀的弟弟?”講話的是集團董事之一,平常非常嚴肅,此刻卻一反常態地滿臉笑容地說著,語氣中充滿了嘆服,“一家都這麼能幹!‘技加’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麼小公司哪!”

蔣伯鈞心中更是暗暗吃驚,要很努力,表面上才能保持平靜。

技加科技,是近年來迅速崛起,而且日益壯大,經過幾次科技業大地震都屹立不搖的大公司。蔣家的集團一直想分食電腦正業的大餅,卻不得其門而入,所以在技加科技的投資部門逐步收購蔣家的股票時,董事會還非常樂見其成,認為這是兩邊攜手的大好良機。

當然蔣伯鈞調查過這家公司。在亞洲區的分部負責人是技加的副總裁之一,姓向;他通常不會參加董事會,都是派底下的特助或總經理列席。這麼說來……利仲祈是在技加工作?也難怪,他在美國拿的學位,就跟電腦工程相關。

“所以,利先生是代表向副座?”蔣伯鈞走到自己慣常坐的位置,試圖輕鬆以對,暗中要掌控全局,“平常都是胡秘書或葉特助來的,不是嗎?”

“我不代表任何人,我代表我自己。”利仲祈這才冷靜而緩慢地開口。一說話,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沒人多看蔣伯鈞一眼。

印刷得簡單大方的名片一張張傳過,眾人再度讚歎着。

“這麼年輕的副總裁?”

“真是年輕有為,技加最近的股價很高哪!”

“去年聽說光員工分紅就分了四億?真的還假的?”

“利先生,在技加多久了?”

“謝謝。我是當初創立技加的五個合伙人之一。”利仲祈微笑回答。

“難怪……”

“真有遠見……”讚美像風一樣吹過。

蔣伯鈞試圖扭轉局面,他清清喉嚨,笑問:“各位,我們可以準備開會了嗎?還是要繼續讚美利先生?”

“今天要討論的……”一名董事翻閱着剛拿到的memo,念出聲:“咦,就是技加科技的事啊?有什麼事?”

“持股即將超過比例,要貴董事會討論同意之後,我們技加才能買下這次的股票。”利仲祈簡單地說。他嘴角扯起一抹笑,令人冷入骨髓的那種笑法;蔣伯鈞從來不知道自己安靜孤僻的弟弟,會有這樣的表情。

“超過比例……這個……”董事們忙着察看手上的資料,人人都詫異了,“這……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表格顯示着,技加在這幾年的時間內,已經以緩慢而不引人注意的速度,收購了不少蔣氏集團股票。因為動作很低調,加上分散在不同的持股人名下,大家都沒有注意;沒想到,結算起來才發現,現在技加科技持股已經僅次於蔣家的總和。

而持股要超過某一比例,需要董事會的同意。如果得到同意的話,那麼,技加科技就會成為蔣氏最大的股東。

最大股東?比蔣伯鈞個人還有影響力?

“看來總經理最近忙於外務,沒有注意到這些小事。”利仲祈語帶調侃。

蔣伯鈞投過去冰冷的一眼。是,他這一陣子是在忙晉紡的事,也就是忙着打擊弟弟、忙着搶外公的公司、弟弟的女人……但在董事會裏被說破,卻是迎面給他重重一擊——讓蔣伯鈞顏面掃地,還有別的更有效的方法嗎?

這些年被欺負暗算,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利仲祈也很了解他“哥哥”的弱點。

蔣伯鈞腦中罕見地一片空白。慣於算計別人的他,現在居然毫無主意,整個人傻掉了。整場會議談了什麼,又有什麼結論,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開完會,大家陸續離開會議室后,蔣們鈞還癱坐在高背皮椅上,全身力氣好像被抽光了。他無法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利仲祈矯健的身影來到他身邊。

“一個月後要再度開會投票,決定技加能不能持股超過百分之四十。我想是很樂觀,畢竟董事們都覺得我跟你是自己人哪,‘哥哥’。”

利仲祈的說法,完全就是在傷口上抹鹽。蔣伯鈞只能死瞪着他,挫敗到極點,憤恨與不甘扭曲了他一向瀟洒微笑的瞼。

“你這是……公報私仇?翻舊帳?報復?”

“不,我從來不想跟你計較太多。”利仲祈簡單地說,瘦削俊美的臉上,流露一抹冰冷的笑意。“本來時機尚未成熟,我也應該從頭到尾都不出面,照外公的意思,不要跟你衝突,只要低調結束晉紡就回美國;不過這一次,情況逼得我出手。這是你自找的。”

利仲祈不是該放手嗎?不是該認命嗎?多年來,不是一向都任他欺陵、算計?這一次,情況到底有什麼不同?蔣伯鈞一頭霧水。

“你不該動丁語恬。”利仲祈給了他答案。

“就為了一個女人……”蔣伯鈞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又不是特別美、也沒有特別聰明,家世那麼普通,根本毫無特殊之處的平凡欠人……”

“她是我的女人。就是這樣。”利仲祈一手按在桌上,微微傾身,望着他毫無感情的哥哥,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敢再動她腦筋的話,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你是在威脅我?”蔣伯鈞眯着眼反問。

“不,不是威脅。”他笑了笑,“我向來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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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上的廝殺通常都在會議室里發生,無論關起門來多麼腥風血雨,外面依然白日炎炎,車來人往,平凡而忙碌的一天又一天。

走進已經沒人上班的公司,丁語恬更感慨了。原來有人一生的心血,也可以這麼簡單就被接管、終至消失,什麼都沒留下。

她果然還是堅持到最後。現在老董事長只是偶爾電話聯繫,其他工作都交到蔣伯鈞手裏了。而蔣伯鈞就像抓到老鼠的貓,玩弄一陣之後,失去興趣,就把公司丟給屬下去打理,辦公室也搬到蔣氏的大樓,她也只需要上班到這個月底,再來這兒就會租出去了。

孤獨地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她整理着文件和資料,接接偶爾會響的電話,一天就過去了。桌上擺的,大部分是她的私人工作;有一疊是她最近在收集整理、準備寫成書的材料——反正她很閑,為什麼不呢?

另外,則是關於申請國外學校的資訊,最近她開始認真考慮出國讀書的可能性。她有一點積蓄,接下來也不用上班了,要她去蔣氏工作,不如殺了她比較快,何況最重要的是,某人也在那邊……

她才不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男人走掉、只會躲回家哀怨自憐的女人!開什麼玩笑?!等她準備好了、完成手上的重要工作,無後顧之憂時,利仲祈就該把皮繃緊一點了!

“咳咳。”正在出神時,突然,有人來了,輕輕敲着辦公室外面的玻璃門。

大概是送快遞的。奇怪,辦公室地址已經改了呀?她一面納悶,一面按開了自動鎖,讓人進來。

然後,她眼睜睜看着好像被外星人綁架過、整個人煥然一新,英俊得令人心跳加速的男人慢慢走向她。

四目相對,俊眸含笑,而對上的明媚杏眼則是眨了眨,沒有反應。

“嗨。”利仲祈輕輕說。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好一個丁語恬,揚起眉,甜美製式到好像機械人似地問,“晉紡的辦公室已經不在這裏了,如果要找負責人的話,我可以為您轉達。”

利仲祈啼笑皆非。他的頭髮已經剪短,目光清朗而篤定地看着她,“小恬……”

“先生,請問您到底要找誰?”丁語恬充耳未聞,耐心地問。

好啊,要玩這一套是不是?他可以奉陪!

“我不是來找人,我是這裏的新買主。”

“晉紡已經併到蔣氏了,您沒聽說嗎?”要買怎麼不早點買?現在來裝什麼大爺?丁語恬在心裏暗罵著。

“我不是說公司,我是說辦公室。”利仲祈四下望望,也裝作沒來過的樣子,故意說:“嗯,採光不錯,空間也夠大,重新裝潢之後,應該會很適合

“抱歉,我們辦公室空間只是出租,並沒有要賣喔。”

“那我租。請問合約也是丁小姐負責嗎?”

丁語恬裝模作樣拿起電話,“我可以幫你聯絡。請問要租整層嗎?想租多久呢?我們的合約是至少三年一約。”

“如果丁秘書也包括在內的話,那我要租一輩子。”

她忍不住笑出來,“先生,你以為在演情定大飯店嗎?”

利仲祈也笑了。他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言談中帶點不自覺的撒嬌,喜歡她的脾氣……什麼都喜歡。

丁語恬斂起笑意,又恢復那個好故意的生疏客氣樣,“請問您到底有什麼事?如果沒事的話,抱歉,我要繼續工作了。”

“你還有什麼工作?公司都沒了,還裝忙?”利仲祈索性靠坐在她的辦公桌角,老大不客氣地伸手玩弄她的發梢。

“先生,請不要動手動腳。”她板著臉,試圖閃避他太過親匿的舉動。

“那你叫啊!看有誰會來救你。”利仲祈俯近,丁語恬這才看清他眼中閃爍的光芒,唇際微笑壞得要命,讓她心跳更快、呼吸更不規律。

靠這麼近,他當然發現了她的狀況。笑意加深,他靠得更近,已經快要親到她。

“你不可以……唔……”

好久沒被熱烈親吻的柔潤紅唇被吞沒,只有一秒鐘的遲疑跟抗拒,接着,像春花一樣,在他的堅持下,徐徐開展,迎入蠻橫掠奪的舌——

熱烈的、纏綿的吻,持續了好久好久,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臉上湧起紅暈,這才依依不捨分開。

丁語恬的客氣表相崩解了,雪白的素顏染着嬌媚赧色,嫩唇被肆虐得紅艷艷的,杏眸水汪汪,流轉的全是盈盈的甜蜜。

“你做什麼?誰准你親我?”小姐真的發嬌嗔了,瞪他的眼色媚得叫人全身酥麻。

利仲祈笑着,大掌再度扣住她的小臉,又俯過去給她一個更甜、更長、更纏綿的熱吻。

“小恬,我來找你了。”他抵着她的額,低低地,真摯地說,“別再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不會再逃避了。”

“誰管你逃不逃避呀?你愛逃,就逃得遠遠的,最好不要回來!”某小姐還是嘴硬,明明已經乖乖讓他從椅子上拉起來,站在他兩腿之間,纖腰也被鋼鐵般的手臂扣住,結果嘴巴還是不饒人。

“我不回來,難道還真的眼睜睜看着你被蔣伯鈞搶走?”他吻着她的耳際、輕咬她敏感的耳垂,一面喃喃說:“怎麼能讓他這樣吻你、抱你?這全都是我的……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說著,他一手摟得更緊,另一手已經在解她襯衫的扣子。他最喜愛她OL的打扮,襯衫加窄裙,窈窕身材包裹在端莊的衣物下,能讓所有男人產生遐想,但只有他能真正把想像落實——

略嫌急躁的手指乾脆用力一扯,扯開前襟,裸露出來的肌膚有如牛奶一般,讓人想要深深品嘗。思念多時的嬌美就在眼前,利仲祈剋制不住自己,親吻撫摸,愛不釋手之際,還要以唇、以舌、以齒禮讚。

“不要這樣,你當我是什麼?!”丁語恬掙扎着,猛推着情生意動的男人。她的臉已經紅透了。

這人怎麼像野獸一樣,不看看時間地點,說發情就發情?!何況,她還在生氣啊!他怎麼可以……這樣?!

短短時間內,她的上衣被扯開,胸罩拉低,裸露出飽滿美麗的雪乳,頂端的蓓蕾被他恣意寵愛挑逗,已經敏感地緊縮着,她的窄裙也被撩到臀上。

“我一直想在辦公室跟你做愛。像這樣把你衣服脫掉,然後,在辦公桌上,好好的把你……”他低低描述着私密的狂野幻想,又露骨又邪惡,讓丁語恬更是臉紅似火。

“你這……色狼!”被他深入的長指給逼得快要瘋狂,丁語恬的小手緊緊扣住他的寬肩。指下是昂貴西裝布料,觸感好陌生;修飾得整齊瀟洒的他,像是一個英俊的陌生人,連領帶都沒歪、西裝外套也都扣得好好的。而這衣冠楚楚的紳士,卻半誘哄半強迫地讓她跨騎在身上!

他坐上了辦公桌,摟抱着她,讓她的大腿緊扣他勁瘦的腰際,一手解開自己的束縛,然後,拉偏了她小小的底褲,就這樣長驅直入。

“啊!”她仰起臉,吐出灼熱的氣息。秀眉難受地緊蹙,咬緊下唇,忍耐着那堅硬而霸道的侵佔。

利仲祈卻緊盯着她的小臉,像是要好好看清楚她在慾望中翻騰的模樣,她媚得要滴出水來的表情。

柔嫩而濕潤的包裹,是男人最極致的天堂。他的額際已經出現汗珠,想要即刻解放的慾望強到令人窒息,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下一瞬間,他卻從天堂跌落!

本來軟若無骨的丁語恬居然掙脫了,她推開他,硬是從交纏的姿勢中分開,腳步不穩地重新站回地面,卻是虛弱到要抓住椅背,才沒有腿一軟而跌倒。

“小恬!”利仲祈發出的怒吼,完全是野獸!他已經瘋掉了!

“我說不要!你不能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想抱我就抱,想推開我就推開!”丁語恬喘得幾乎說不出話,但還是勉強說完了,“你沒有記取教訓的話,以後還是會發生類似的事,我不要這樣!”

“我……我……”世界上有比這更殘酷的刑罰嗎?讓一個欲求不滿的男人先嘗到一點點甜頭,然後,硬生生抽離!戒斷症候群已經不足以描述這慘狀,根本就是凌遲!

“不准你碰我!”丁語恬手忙腳亂地拉整衣服,小臉紅通通的,眼神卻非常堅定,“先把一切解釋清楚,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打算怎麼對付蔣伯鈞、晉紡又該怎麼辦?”

天啊!一定要他在這種“狀況”之下長篇大論嗎?

“公司跟蔣伯鈞,都用錢處理就可以。錢,我剛好有不少。”男人的智慧與潛力在此刻完全發揮到極致,答案又快又詳細。

“不夠清楚,我聽不懂。”俏臉板得好嚴肅,簡直像法官問案。

“我以後會解釋,所有細節都任你問,可以了吧?”利仲祈已經在哀求了,“小恬,你先過來好不好?我保證絕不食言。”

“不好,你有逃避的前科,我為什麼要相信?”說著,她念頭一動,眼珠兒一轉,乾脆坐下來,抽過一張紙,在上面刷刷寫起字。

當秘書的速記都非常強,很快寫完,遞到利仲祈面前,“喏,簽名擔保。”

利仲祈連看都不看,接過筆,毫不猶豫地簽名畫押。此刻別說是私人約定了,就算是要他簽名放棄所有財產繼承權、捐出自己的腎臟、到非洲農耕隊服務三年……他都會眼也不眨地簽下去。

心愛的人兒就在眼前,活色生香,誰能忍得住?利仲祈把筆甩開,下一秒,又把丁語恬給抓回來。

“什麼都聽你的,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給我時間證明。”他由衷地說著,“不管我有多討厭、多莫名其妙,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我從來沒有打算離開,明明是你離開了啊!”她還是好不甘願,掄起粉拳,動手狠狠重槌了他好幾下。

利仲祈一聲都不吭,咬緊牙關,由着她練拳、泄憤。

再大的狂風暴雨都會過去。在痛快海扁了這個可恨又可愛的男人之後,丁語恬終於願意重新投進他懷裏。

“歡迎回家。”她埋在他懷裏,哽咽說。

“嗯,我們回家吧。”他俯下頭,找尋她甜美的,帶點澀澀淚意的嫩唇。

千言萬語,珍貴誓言,全都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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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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