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正因為這樣，所以他很排斥相親，因為他也是一個完整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喜好，而不是像傀儡一樣，為家族而活，比如選擇去愛誰。

只是，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保護她的衝動也隨之而來，甚至不惜否定事實，只為護她周全。

當他講完電話回到室內，高淼淼轉過臉怔怔地看着他。

「對不起，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她一雙如水的眸子望着他，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柔和。

「你永遠不必跟我說抱歉。」他的指尖抵着她的唇。

「我會儘快地搬出去。」反正她已經知道，他不喜歡她了，繼續打擾他的生活，本來就是她的不對。

「沒事，你住在這裏完全沒有問題，想住多久都可以，不用急着搬出去。」他怎麼捨得讓她搬，他好不容易才讓家人消除對她的懷疑。

可是接下去該怎麼走，陸航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了，他的人生，從來是一帆風順，他從未預料，他會遇上這麼一個女孩，而且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還要跟家裏對峙。

陸航的別墅內燈光明亮，高淼淼抱膝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毯子上，沐浴在燈光之中，她一雙眼睛此刻有一絲疲憊，足夠她什麼都不害怕地沉沉睡去，但她仍然在等。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審視自己的內心，她突然被他帶進他的生活中，然後經歷着很多事情，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成長，而且這種成長的速度，比過往都快。

可是她覺得陸航對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愛，充其量不過是一段彌足珍貴的友情罷了，雖然有過非分之想，也有過肌虜之親，但這樣從未表白、從未堅定過立場的愛意，不像她從書本上感受的那種愛。

就算沒有轟轟烈烈，但也有過平平淡淡，她在與他的相處過程，感受更多的是他的關心、疼愛，就像哥哥對妹妹一樣，又或者是哥兒們一樣，就是不像戀人，而他表現出來，對她的霸道，就像小說里所形容的，是男人的一種野心而已。

他在電話里跟家人所說的那一番話，徹底地粉碎了她最後的幻想，沒有愛情，只是友情而已啦！

高淼淼搖了搖頭，雖然她很享受被他寵愛的感覺，但最終，她還是要去尋找她自己的幸福，所以她決定試着離開他、為自己而活。

最近她已經很努力地在找房子，更巧的是在房屋中介那裏遇見以前的學長，他還答應幫她找房子，只要搬出去，脫離他，這樣就不會讓彼此都那麼尷尬吧。

這樣想着，她看到前方傳來亮光，陸航的車子開進車庫裏。

高淼淼起身站在客廳等他，她想跟他好好談談，然後在找到房子以後離開，可是他明顯是喝醉了，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她感覺得到他有心事，但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安慰他。

走上前將醉醺醺的陸航扶到沙發前，讓他坐下，幫他脫去外套、鞋子，讓他整個人靠着沙發坐着后，她打算去廚房端一杯醒酒茶來給他。

「淼淼……別走！」身後一個結實的懷抱，在她準備起身離開時緊緊地抱緊了她。

高淼淼渾身一震，整個僵住了。

「我心裏面難受，陪我一會，好嗎？」他整張臉埋在她肩窩裏，讓她全身如沸騰一般。

「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煩惱些什麼？」她任由他抱着她身後，輕聲問。

「呵呵……從小時候開始，我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可是擁有了，我總是輕易地厭倦、隨手丟棄，然後去尋找下一個能夠刺激我的獵物，包括人，可是這段時間，我在懷疑自己……」

「是不是把我當玩具？」高淼淼轉過臉，也掙脫他的懷抱。

陸航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光線，他的臉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讓她無法看得清他真正的表情，但這一刻的高淼淼，真的很生氣。

「沒有當玩具，只是……擔心有一天，自己會討厭起自己這種改變，怕自己會傷害你……」陸航重重地倒在她懷裏，嚇得她連連後退，直到他倒在地毯上。

「他喜歡我嗎？」高淼淼錯愕地坐在地板上，細細地端詳他那張帥氣的臉，隨即又用力地搖了搖頭，甩開那奇怪的想法。

他已經說了，他也搞不清楚對自己的感覺，所以他才會煩惱，她才不會像他那麼笨，自尋煩惱呢，等找到房子，她就會搬出去，以後就不必讓彼此煩惱了，她拿來毛毯為他蓋上，回到自己的房間。

高淼淼知道，自己應該退出他的世界了，畢竟他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她一無所有，在追求夢想的路上跌跌撞撞的自己，又拿什麼去愛已經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的他？而且，她已經漸漸發覺，他在有意地避開她。

而她也逐漸發覺，自己正在褪去那個幼稚的自己，變得成熟、變得強大，是他讓自己這樣變化着，她理解他的立場，也感激他的照顧。

夜已深，半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晚遲遲未歸。

高淼淼已經不至於膽小到，要跑去外面的水池邊與小烏龜聊天，但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裏，想着過去那個自己，仍然是想笑。

高淼淼讓整座別墅燈火通明，過去想像力豐富的她，總是喜歡一個人胡思亂想，然後自己嚇自己，是陸航讓她慢慢變得勇敢，此時此刻，她想念着遲遲未歸的他，同時也擔心着他。

手機拿起來一次又一次，可是又被她重新擱置到沙發上，雖然很想撥通那個號碼，可是又害怕打擾他，他一定在享受精彩的夜生活吧，他總能照顧好自己。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知道此刻的他好不好……咬咬牙，她撥通了他的電話。

「喂，你好！」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嚇得高淼淼差點沒扔掉手機。

「你是……」高淼淼心有餘悸地掃除打錯電話的疑惑，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對方的身分。

「我是陸航的女朋友，找他有事嗎？」對方的聲音顯得有些高高在上，是高淼淼無法企及的傲慢口吻，她想，大概只有相當出色的女人才可以這樣吧。

「沒有，沒事了。」她輕輕地掛掉電話，心裏一陣難過。

陸航否認她，過去她一直覺得這並不重要，只要彼此還在一起，就足夠了，可是當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以後，心裏卻出奇地難受。

原來真正意識到失去一個在乎的人的感覺，是那麼地痛苦，心如刀割。

高淼淼感覺身體沒有了重量，一個人輕飄飄地回到卧室躺下，望着天花板發獃。

悲觀抑鬱絕對不是她高淼淼的生活態度，她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決定明天開始，她要好好找工作，好好找住處，從陸航身邊徹底地脫離出去，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她暗暗地告誡自己，反倒有種在跟他賭氣的感覺，然後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待她輾轉反側好不容易進入夢鄉，她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身酒氣的陸航半蹲在她床邊，細細地端詳她一張酣睡的臉。

「淼淼，我喜歡你。」他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為她拉好被子，然後起身離開。

第二天陸航見到她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他推掉約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只為趕上晚飯時間。

高淼淼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知道他回來吃飯，她又下廚多做一個人的份量。

餐桌前，兩個人只顧埋頭吃飯。

陸航不習慣平時喜歡東拉西扯，話題特多的她那麼安靜，停下筷子望着她，「啞巴了？」高淼淼停下筷子，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一頓，「你昨天晚上……」

她想問他，接他電話那個女生是誰，可是又覺得那不在自己該管的範圍之內，而陸航也是猛地一怔，以為她察覺到他酒後回家偷吻她，還聽到他的告白，發覺他不露聲色地喜歡她。

或許裝傻是此時最好的解脫方式，他眉心一凝，「昨天晚上怎麼了？」

「沒有，繼續吃飯。」高淼淼雙手搖擺，打算息事寧人。

看到她着急的樣子，陸航覺得有趣，「你有什麼隱瞞着我？」

而聽到他那麼一問，高淼淼反而委屈起來，一抬眸，有些幽怨地望着他，眼含淚光。

「沒事，我要搬出去住了。」高淼淼努力將悲傷掩蓋，一臉淡然。

「什麼時候？」陸航幾乎是一驚。

「這兩天吧，我有一個學長在幫忙我找房子。」高淼淼望着眼前的他，努力地將他記在心裏，然後深深地埋在心裏。

「為什麼那麼快就搬出去？不是讓你繼續住在這裏嗎？」陸航已經無法冷靜。

「我又不是你的家人，搬出去不是遲早的事情嗎？你凶什麼凶？」高淼淼真的搞不懂面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了。

「該死，還叫一個男人幫你找，你懂不懂防人之心不可無？」陸航不顧高淼淼的不滿，一臉的怒色。

「你很奇怪耶，我想住在哪裏，想找誰幫忙不是我的事情嗎？你幹嘛沖我發火？」高淼淼生氣地嚷嚷，感覺陸航真的是莫名其妙。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幫你找？非要去找一個什麼學長幫你？你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複雜嗎？」陸航這次是用吼的了。

高淼淼瞪着他，頓時氣得火冒三丈，跟他交待情況，還要挨他罵，真是莫名其妙、沒有天理。

「喂，我不是說了嗎？他是我學長，你怎麼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陸航指着自己的胸口，氣急敗壞地望着眼前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

「對，你這個人，就是小肚雞腸！」高淼淼怒火直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小肚雞腸？」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陸航完全受不了。

而這時候，高淼淼手機響起，她掏出手機，態度竟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學長，你好。」高淼淼一反剛才對他的怒氣沖沖，態度變得溫柔可人。

陸航冷眼瞪她一眼，低頭靜聽他們的對話。

「找到房子了嗎？」高淼淼雙眼發亮。

陸航看到她對自己粗聲粗氣，但對電話那頭卻輕聲細語，恨不得從她身後掐死她。

「學長，那就拜託你啰，我剛好就是想跟別人合租，如果對方是一個善良的女生就更好了，這樣相處比較愉快……」高淼淼眼睛眯成一條線，臉上堆滿笑容。

陸航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見面嗎？今天晚上……可是我已經吃飯了耶！」高淼淼抓抓頭髮，「嗯，好，那我們就出去喝杯咖啡、聊聊天。」

高淼淼掛掉電話，望一眼身後的陸航，他一聲不吭，她輕嘆一口氣，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沒想到接下來換陸航拿起電話，尋找、撥出，然後說：「小優對嗎？等一會到你家樓下等我。」

高淼淼白了他一眼，轉身回房換衣服，既然他有約，那麼自己有約也不至於對不起他了，反正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在學長的幫助下搬出去了，不用跟這個花花公子繼續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