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的想法,一旦成形,就很難將之忘懷。
相原現在的心情十分惡劣,到署里的一路上,他既無法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也沒辦法笑着把腦海中的想法當成玩笑丟棄。
一切是那麼吻合,自己竟然用身體記憶了一切,習慣到不曾注意。
從他來到新宿,身邊發生的事、遭逢的人、奇異的洽合,所有的所有。都只是為了提醒他、就是櫻井直人?
一個好大的陷阱……可是、我不是…我不是的!
如果我是,怎麼可能進入往日的生活環境、依舊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如果我是,誰是相原棹?現在正在這裏思考的相原棹是誰…?
這是好大的一場騙局。
…誰是誰呢…?
“SHIT!”咒了聲,相原用力甩上車門,三步並作兩步走進署里,直至搜查課前頓住,悄悄地、探頭望了下。
課長不再。
還好。
相原把頭縮回來,整整衣領,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進辦公室。
高橋眼尖,一望見他進門,便驚訝的大聲嚷開,“前輩,你怎麼出來了?課長不是說……”驚得相原趕緊衝過去捂住他嘴。
“安靜。”相原一手捂住他,一手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瞪着他示意閉嘴,見高橋乖巧點頭才放開他。
“我只是來拿些東西、馬上就回去,你別嚷、別害我等下被罵…”
高橋眨眨眼睛,壓低嗓音,“工藤前輩呢?”
死了啦……
相原撇撇嘴角,雖然很想這樣隨便撂話,轉轉眸還是沒出口、“吃了葯睡著了,我等會就回去,你別擔心。”
“喔…”高橋應著,見相原走回自己位子翻翻弄弄,趁他沒注意,悄悄轉身想摸出門,不料相原立即斜了他一眼,“去哪?”
嚇了高橋老大一跳,馬上轉身,“沒有,我去倒茶給前輩。”
相原看他著慌模樣,不禁一愣,微微苦笑,“我沒有凶你,你不用怕成那樣。”
“喔,恩,我去倒茶給前輩。”高橋也覺得自己反應的太誇張些,不好意思得搔搔腦袋笑了起來,真的就轉身拿了兩個杯子、倒兩杯茶。
相原若有所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問道,“我以前很兇是不是?”
“是呀,是呀,前輩以前凶得要命,現在好……”高橋陡然發現自己說溜了嘴,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端著兩杯熱茶杵在原地,開始慌張,“呃…我…我是說…前輩…以…叫…呃下,是現在……”
瞄著高橋語無倫次,相原卻只淡淡一笑、帶開了話,“我開玩笑的,別介意,小心茶燙手。”
“……是……前輩喝茶。”高橋小心翼翼把一杯茶放到相原桌上,自己端著另一杯遠遠的坐到角落去,不敢隨便開口。
相原沒多望他,腦袋裏凈是轉著高橋溜嘴的話,望向滿桌的資料,想着工藤的事和阻擊他的人。
他望着桌子,視線追尋桌上熱茶的飄煙,怔怔發起愣。
櫻井…直人……正發獃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桌子最下方的抽屜。相原默默盯他半晌、才遲疑着摸出腰間的鑰匙。
來到新宿署搜查課的第一天,就曾打開這抽屜的鎖,只是心中的警鈴大作,提醒自己絕對不能打開,而現在,卻覺得自己非拉開它不可了。
裏面有什麼呼喚着自己。
他輕旋動鑰匙,慢慢拉開,抽屜底除了凌凌亂亂一堆小東西外,只有一本厚重的文件夾躺着。
A15300069……是那件失蹤的案子。
相原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文件夾,翻開檔案。
不意外看見裏頭收整著案件始末、兇嫌和被害者的資料。除此之外還有些連環殺人犯的參考案例,與來自心理醫生的分析。
報告上滿是紅筆畫出來的重點,當年承辦此案的警察應當十分認真,而重視這個案子。
他…櫻井直人……是個認真的好刑警啊。。。。。
放下報告,相原翻起竹中正治與四名被害人資料,裏面密密麻麻的、空白出到處有鉛筆胡亂塗寫的痕迹。
尤其是竹中正治的資料,邊邊滿是罵人字句。
變態、瘋子、神經病、這傢伙腦袋有毛病!他一定是兇手!課長是笨蛋,不信我顯也是笨蛋……
我要宰了他。要先閹掉他……給我休假!
…可惡…又一個被空口人……
讀著,相原不自覺笑了,微微的苦澀卻自心底深處直泛上來。
“他呀…像個孩子般的男人吧。”工藤低低的嗓音掠過心頭。
那時,工藤在自己面前說著他、想着他的表情,是那樣染著溫柔、凝著苦痛的。當時僅覺歉疚於勾起工藤的傷心事,現在卻感到好沉重、好沉重。
工藤說了好沉重的一句話……
而,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個孩子般的男人。
那…相原棹是怎樣的人呢?誰能說說看嗎……
相原突然覺得撐著文件夾的手失去力氣,力道一松,他默默盯着文件夾一張張啪啪地翻合,他瞥見某個手寫在文件邊上的名字一閃而過。
江村慎司?他是誰?好像在哪裏聽過。
相原一動也不動,瞪着檔案封底、試圖自一團混亂的腦子中挖出對這個名字的記憶。許久,才想起工藤曾經提過他,好像是他事務所里的同事。
相原努力保持語氣平淡,開口喚了高橋,“悟郎,顯事務所里那個同事叫…江…什麼來著?”
“江村先生嗎?他是個有趣的人呢,課里忙的時候,課長會請他和工藤前輩來幫忙。”高橋果然笑着給了他答案。
如果在這件案子發生時候,江村就認識顯了,那他一定也認得櫻井。那就去見見他吧,他應該可以給出一個最公正的答案。
相原想了想,把檔案重新放回抽屜,再度鎖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去找江村,確認疑慮,但心底的慌恐卻沒有因為這份堅持而減弱。
他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恐懼著江村慎司會衝著他喊出不是他的那個名字。
不希望自己身為相原棹的身份被否定,卻又有強烈預感,一定會變成那樣。
一開始,工藤就是沖著。櫻井直人。微笑,宛如他不是相原棹,就是櫻井直人。
若他真是,為何沒有一絲一毫身為櫻井直人應有的記憶?
用力閉上眼睛、深吸著氣,他強迫自己不要在想下去。不顧高橋的叫喚,拉起外衣便走了出去。
分工藤的事務所離開新宿署只有十五分鐘距離。
相原沒有開出車子,只是漫步走着,就走到了每天載著工藤過來的大樓前。
樓下有間咖啡店,雖然店面不大、人也不多,卻有種熱鬧的氛圍。
相原爬上樓,站在事務所門前,凝望霧面玻璃上亮眼的SHIMIZ字樣。他猶豫好一陣,終於還是骨氣勇氣、推開玻璃門,走進去。
事務所內擺置著整組深褐色的原木傢具,那種優雅的質感,一望便知是工藤的喜好。
連整個空間都飄散著工藤的氣味…正確的說,那是工藤慣抽的煙味。
不能說自己討厭這種味道,他不高興的是它對自己的干擾程度…很大。不斷讓自己聯想到抽著煙、抿著誘惑式笑容的工藤。
不自覺的皺起眉頭,相原張望着,見到一個人背對門站在書櫃前,兀自翻着手中的檔案,頭沒抬起就先說話,“請坐,有什麼困難…嗎……”
那人頭一抬,看見站在門邊的相原,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下來。
這個人……認得我……
相原馬上感到身體竄過一陣寒冷。
那人也只愣了極短的一瞬,立即咧出笑容、說著,“請坐,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們協助的嗎?”
相原注視着眼前的人,生著一張斯文乾淨的臉,卻一身隨便穿着,襯衫要扎不扎的、一整排鈕扣也僅是隨便的扣上幾顆敷衍了事。頭髮理的很短,眼神藏着銳利,整體看來俐落而精明。
相原半晌不說話,他也不急着催促,盯着他好一陣后相原才開口,“您是…江村先生嗎?”
“是,您…貴姓?”江村隨手擱下手上檔案,朝相原走近。
相原看着他禮貌的笑容,感到一陣不耐,他一點也不想花時間和江村客套周旋。雖然他肯定自己真的不記得認得他,不過他也確信江村認識自己。
“你認得我吧。”相原冷靜的問。
江村微微笑着搖頭,
“不,我想我們不認得。”
“你一定認得我。”相原前進了一步,眼神緊逼着江村。
江村凝起了眉心,顯得有些為難,停下對話、才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一旁通往樓下的門突然被打開。
“大哥,你餓不餓……”
一個清秀的大男孩走了進來,話沒說完,忽然看見相原站在哪裏,男孩睜大了圓潤的眼睛滿臉歡喜的叫了起來,“大哥哥……!”
相原愣了一下,詫異的發現那男孩邊喊着自己、開心的朝自己走來,卻被江村慌慌張張一把拉扯住,“小明!等一下。”
池波停下腳步,疑惑的回望江村。
“…你去倒茶給客人,先下樓去。”江村對池波眨着眼,雖然池波不太明白,卻還是乖巧的轉身下樓。
相原沒有阻止,只是默默望着江村。
兩人間一陣短暫的無言。
江村搔著自己削的極短的髮根,苦笑一聲,“好吧,我投降,工藤一定會殺了我的。你想知道什麼?”
相原認真的凝視著江村,問道,“我是誰?”
江村順手撈起桌上的煙、坐上沙發,比比手要相原也坐下。
相原耐心的等江村點着火,並婉拒他遞過來的煙,等待他開口說出答案。
“你認為自己是誰?”
…如果知道還用得着來問你?相原有點不耐煩的瞪着他。
不曉得是不是相原的眼眸泄露了他的不滿,江村沒等他催促,便又自顧自接下去說道,“這樣說好了,我現在問你,先生您貴姓,你怎麼回答?”
相原沉默了一瞬,很快的回答,“相原,相原棹。”
“那就是了,你知道自己是誰不是嗎?”江村笑了一笑。
相原也跟着淡淡的笑起,“是呀,我知道我自己是誰。那我換個方式問你好了,要是由你來看的話,我是誰?”他邊留意他的反應,邊追了句。“或是……你覺得工藤顯看我是誰?”
江村聽到他的問句,又忍不住苦笑,一口一口的抽著煙,隔着茶几,霧白的煙絲在兩人之間緩緩散開。
一樣的…煙。
相原嗅着煙香,發現江村與工藤抽著同一牌的香煙,抽的人不同,對自己的影響也截然不同。
他總覺得自己是被工藤的煙誘惑,但卻對江村同樣的煙毫無感覺。
“好吧,你只是要我確認而已吧。”半晌,江村放棄般的靠向椅背,望着相原的眼神卻沒有懷疑,“沒錯,在我眼裏,你是櫻井直人。”
瞬間,相原倒抽了一口氣,顫抖的感覺爬滿背脊。
“…那個…你們會不會其實是弄錯了…或是什麼……”相原話沒說完,就沮喪的住了口,他根本知道他是百分之百確定着。
相原重重倚入椅背,疲憊的默著臉,他覺得非常、非常的疲累,不論是精神上或身體上都失去氣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村看他喃喃自語的模樣,也是一陣不忍,抿住唇,掙扎了一陣,才說道:“你知道竹中正治的案件嗎?”
相原點了點頭。
“當時你負責追查這件案子,而工藤被指派去參與本部的任務,那次任務是為了破獲我卧底了兩年的人蛇集團。工藤是來支援卧底的,預定他跟船出海,而我的任務在工藤上船后酒結束待命。”
停頓了下,江村乾脆拈熄手上的煙:“工藤上了船之後……等我們發現竹中也在船上時,船已經出航了。”
他其實也很不想談起這件事,只是望着認真傾聽的相原,暗暗嘆息着。
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任何事了。
江村揉揉額側,“你…是跟着工藤偷偷溜上船的,理由…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反正你就是上了船……然後……”吞吞吐吐,他遲疑又遲疑,“然後我不曉得當時的真正情況,更不知道造成那種情況的理由。工藤沒說,也沒有人敢問。就在船出公海之前,你從船上跳了下來……是……我親眼……看見的。”
江村停下話語,低頭又抽出根煙,“……雖然我方的船就跟在後面,可是……我救不了你……”拿起柴盒,打着火。
相原沒說一個字,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江村擦着火柴,折壞了兩三根、也打不起火,最好整盒火柴一拋、索性放棄,單單咬着沒點的煙,捂着臉頰許久、許久才擠出聲音:“對不起……”
江村那種宛如告解般的懺悔,好似重擊上了相原,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江村的道歉才好。
我不是櫻井直人,你…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根本不曉得有這回事……
看着江村的自責神情,差點出口的心裏話澀澀地又咽了回去,“你不用介意那種事,我……原諒你。”他勉強地笑說。
江村望着相原,笑了笑。明白他只是想安慰自己、讓自己好過一些,其實壓根不願接受自己是櫻井,於是改了話題,“你這三年……過得好嗎?”
“嗯,在佐井日子很單純,沒什麼大案子。”相原想起在佐井的老爹,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就好……”江村把玩着手上的煙,低聲地說道,“我想……這也許不是該我說的話……但是,這三年來,工藤過得很差。”
聽到工藤的名字,相原有點動搖。他強迫自己不要表現出太明顯的反應,靜靜聽着江村說下去。
“當所有人都放棄了,只有他堅持你還活着,自己出海去找,找到附近的船家沒人願意再把船租給他……然後他開始喝酒,喝得不成人形,後來他會接下了這間偵探事務所,還是……”
沒讓江村把話說完,相原倏地站了起來,“夠了!”
他臉色蒼白地吐了口氣,“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想不起來。我可以接受你的歉意,可是我沒有辦法承受他的痛苦……我什麼都不記得……”
他突然很想馬上逃出這個滿是工藤味道的地方,“不認得你,我很抱歉……我、我要走了。”
相原邊說邊轉身,便朝大門走去,江村連忙站起來,還來不及喊住相原,池波已經端了茶走進來,望着相原的背影,疑問,“大哥哥要走了嗎?”
相原手握在門把上,一回頭,就看見池波睜着清澈的雙眸,定定地直視自己。
霎時間,他只覺得不認得這個親親熱熱喚着自己大哥哥的漂亮男孩,真是罪過。
無論他怎麼翻找着腦海重記憶,也翻不出任何與他有關的影像,最後他難過地開口,“對不起,我不認得你……”
相原苦澀的語調,叫一旁聽着的江村微微抽了口氣。
池波卻自然地眨了眨眼,放下手上的茶盤,帶着明亮笑容走向他,“沒關係,那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叫千明,池波千明,大哥都叫我小明,你呢?”
相原愣着,與其說是,他是回答池波的問題,倒不如說他在對自己喃喃自語,“相原,我叫相原棹。”
“那我們不就認識了?棹哥哥。”池波抬頭望着相原,再次微笑了。
看着池波單純的笑靨,彷彿告訴着自己他不介意稱呼,只是很高興認識自己,即便是叫做相原棹的自己,也是很值得歡欣的事。
這就是所謂天使的笑容吧?
相原望着他,不禁也微笑起來。
也是有人願意承認身為相原的他的……
“謝謝你。”相原由衷地說著,摸摸池波的頭。
江村這才鬆了口氣。
“那我…走了…謝謝你。”他回身向江村點頭。
看見相原打開了門就要離開,池波連忙從茶盤上取過一個小袋子遞給相原,“這個是我做的,給棹哥哥。”
相原望着他手中的袋子,遲疑了下。江村自然地走過來搭上池波的肩,笑笑說,“小明做的簽餅很好吃的,這孩子的餅里只有好籤沒有壞簽,騙客人樂的。”
“謝謝,我收下樂。”凝視着池波甜甜笑容,相原伸手接過樂餅乾、放進口袋后,便走出了事務所。
外頭的太陽已經開始偏西了,午後刺眼的陽光漸漸在收。他只覺得這一天,好漫長。
鈴——鈴——鈴——刺耳的鈴聲不斷響起,在安靜的房中分外擾耳。工藤皺着眉,抬起手、朝床頭摸去。
“前輩……我是悟郎……打擾您休息了嗎?”
工藤沒有睜開眼睛,皺着眉頭、換個比較舒服姿勢,聲音低啞,“你最好有很要緊的事。”他一邊聽着電話,一邊習慣性的往身旁探去,觸手的冰冷讓他突然驚醒。
直人呢?
身旁床鋪的冰冷,一瞬間讓工藤不知道是幻是真。
直人是真的已經回到他身邊了吧?
“那個……相原前輩……他……”
一驚之下,工藤也沒細聽高橋在說些什麼,只聽他聽到相原的名字,才回了神連忙追問,“你剛說什麼?”
工藤突然變得急促的語氣嚇了高橋老大一跳,他又支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重新開口,“呃,我說,相原前輩剛回署里來過,不過又走了。”
不是夢,還好……
“他有沒有說要去哪裏?”工藤講話筒夾在頸邊,匆匆捉起外衣穿上。
“唔,沒有,不過前輩說了奇怪的話,他問我他以前是不是很兇,而且,前輩他開了抽屜……”
工藤倏地停下了動作,“你說什麼?他開了抽屜?”
“是的,可是走的時候又鎖上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先別告訴課長,等我聯絡,要是他還有回署里的話,先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可是前輩,你的手機沒開。”
“手機?”工藤愣了一下,回來時明明開着的。
他四周張望了一下,找到了擺在遠處長柜上的手機,一瞧才發現它的確已經被關上。
“SHIT,那小子……我現在開了,有事就聯絡我。”聽過咒罵著重新打開手機。
“我曉得了。”
掛上電話,工藤隱隱感覺一陣不安。
他為什麼這麼問悟郎?他…恢復記憶了嗎?
工藤想着,不由得揪緊了眉心。
明明是一直希望他恢復記憶的不是嗎?為什麼現在會覺得十分不安……
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收妥手機,工藤迅速走進浴室洗了把臉。
他的預感很准,尤其是不好的,特別准。
“該死。”胡亂抹了抹水,便走出浴室,很快地收拾簡單的隨身物品,工藤便衝出了門。
直人……別擅自行動……再等我一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