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佐井村是一個位於青森的海濱、協野澤港邊的小村子,得先到青森後轉搭客船才能到達的僻遠漁村。
工藤搭了二個多小時的飛機,抵達青森機場時已是午夜時分。
他直接住進附近的機場旅館,雖然渾身疲累卻一點睡意也沒,就這樣睜着眼看着天色發白、太陽緩緩升起,工藤才起身走進浴室。淋着熱水的同時,開始計劃着今天的行程。
他離開機場后,搭上最早的一班高速客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船艙里,合上眼努力讓自己忘記這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到達佐井時,時已正午。
漁村裏的風很大,空氣中有一股濃濃海潮味,一點點腥,一點點咸。
他許久不曾靠近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後一個月,他日日夜夜在那片海上度過,找不到他;之後的一年內,他害怕任何地方撈起的浮屍,卻只要聽說,便一定要趕過去確認不是他。
久違的海潮氣味順着風兒捲來,工藤停下腳步望着波浪起伏擺動。衝動之下,他閉上眼,深深呼吸。
海的味道……各處都是一樣的呀。
嗅着一陣陣吹襲的海風,他彷彿看見那夜的黝黑海面一波一波地翻騰。
那是工藤最不願想起,卻又絕對忘不掉的回憶。
他翻過船欄躍進海中的那一刻,是他生平第一次、沒能抓住他。除了那次以外的每一次,在他衝動行事前,自己總能早一步牢牢捉住他的手。
就那麼一次呀……
“嘖。”工藤甩掉泛上心頭的情緒,點了支煙,深深吸着,霎時間滿滿的辛辣驅走了惱人的海潮味,他沒再多看一眼海浪,逕自轉身離開碼頭。
自碼頭至佐井唯一的警局,還得搭一段公車,再步行過去。詢問過車站人員后,工藤走沒多久,便瞧見了隸屬於青森縣警署的佐井警察分署。
他停下腳步,考慮着要直接走進去?還是先稍做觀察?
佐井分署小小的,並沒有多少人,工藤正在門外猶豫的時候,一個熟悉人影從署里走了出來。
僅只一眼,工藤幾乎屏了呼息。
熟悉的身形容貌,俐落的走路方式,和……他正偏頭朝同事咧開笑。
金黃色陽光下,那張燦爛的笑顏瞬間佔滿工藤的視野。
心臟被子彈擊中般,胸口熱辣辣地疼痛,好像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三年來明明無時無刻不盼望着見他,現在卻什麼反應也出不來。
他和同伴們笑着、吵着、鬧着,一起走進了隔壁食堂。工藤靜靜望他,梗在喉間的不知道是什麼?想笑,卻連揚起嘴角都是那麼困難。
他小口小口地咽氣入喉,每咽一次,就吸氣一回,深怕自己在下一瞬間就忘了呼吸。
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除了……衣着……
“……直人……”喃喃念立夏,手掌輕貼胸前口袋,一步也不敢向前。
他曉得自己懼怕的是什麼,只怕他開口問,你是誰?
“……那是什麼打扮呀……好土……”
縱然如此,工藤仍是清楚地感受沉重了三年的心,在望見他的剎那間,輕揚起來,從心底直涌喉頭的苦澀、歡喜,滿滿地佔據他所有感覺。
他在食堂裏邊吃邊鬧的樣子,和記憶中影像如出一轍,只是對象不是自己。
……直人笑容里少了什麼嗎……
工藤微揪起眉宇,不舍地移開視線,掏出他個人資料,找出地址,決定先去見見他的養父。
“直人,等着,我會帶你回來的。”
他掏出墨鏡、戴上,深吸口氣,離開了警署外。
順着地址找了好久,站在海濱旁的小屋前望了一下,門只是稍掩而已並沒有關上,工藤輕推開門,“打擾了。”
許久,沒有回應,“有人在嗎?”等了一會兒仍是沒有回應。
“……不在吧……”工藤望着屋內,雖然不大,但如果照資料只住父子倆的話,已經很大了。屋內陳設簡單,乾凈而明亮,每樣東西都端正地放置着,沒有一絲零亂,看得出住在這裏的人一定是嚴謹而自律的人。
工藤笑着,想起櫻井有隨手亂扔的習慣。
三年……你就一直待在這裏嗎?……
“您找哪位?”宏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工藤回身看見一位有些噸位的中年婦人,正疑惑地望着他。
“您好,我想打相原先生,您是……”工藤有禮的對着那位女人頷首。
“你是阿棹的朋友嗎?”婦人笑了起來,“阿棹到警署去了,不在呢,我是他們的鄰居,住在那裏面。”婦人用手指着不遠處的小屋。
腦筋一轉,工藤掏出名片,微笑着望向婦人,“我是私家偵探,有人委託我調查相原先生的品性。關於他的婚事方面,對方的父母有點介意,所以讓我來調查一下。”
“喔喔喔喔……那一定是好人家的小姐了。”婦人誇張地尖叫了起來,伸手在圍裙上擦擦才接過工藤的名片仔細觀望着。
事務所里也常接到憂心的父母為女兒調查男方品性的案件,對於這種委託,只要找到鄰居好事的家庭主婦,通常可以了解初步的生活習慣。
而在這種有人情味的小漁村,通常是沒有什麼私隱可言。
“有問題問我就對了,阿棹可是好男人,當上警察以後很快就升刑警了,上司又賞識,下了班也只幫他老爸做事,從來就沒亂來過。”婦人豪爽的笑着,看着工藤。
“我想請問一下他的女性關係……”
“女性關係……哎,女朋友是吧?東京人就愛咬文嚼字的,阿棹沒有女朋友啦。”婦人誇張的揮揮手,又接著說。“我從來就沒看過阿棹交過哪家女孩,村子裏喜歡他的倒是不少,可就沒聽說他中意哪個的。”
“您住在這裏很久了嗎?”工藤微笑着問。
“當然,我們家世代就賴在這個小村裡了,能到哪去呢?”婦人笑着望向海邊。
工藤眨了眨眼換了個話題,仍舊笑着說道,“相原老先生今年也七十多歲了吧。”
“是呀,七十三了吧……啊,要是對方小姐擔心要照顧老人的話,請她不用擔心啦,這種事我和我媽都會幫忙的啦!”婦人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胸脯。
“那老太太過世多久了?”保持着臉上的笑容,工藤接着問。
“……唔……也有四十多年了吧……記得相原伯母在我六歲那年過世的……”婦人深思了一下,扳起手指算着。
“真的?真看不出您有這種年紀。”工藤拿出最優雅的笑容,望着其實已經一臉滄桑的婦人。
“哎呀!您真會說話,別哄我老太婆開心了。”婦人開心地笑了起來,一邊還使勁的拍了工藤一下。
工藤維持着笑容,忽視着手臂上的疼痛,接着問出主題。“……那,相原先生怎麼看也沒有四十歲的樣子吧。”
“……呃……”果不其然的,婦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沒有留給婦人思考的時間,工藤馬上接着問下去,“他是養子嗎?資料看起來不是的樣子。”
“……”婦人蒼白了臉。正在猶豫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嗓音。
“良枝,你在幹嘛?”
喚作良枝的婦人被嚇了一跳,趕忙回頭。“啊,老爹。”
工藤跟着望去,一個雙手提着水桶的老人,抬了眼望他,然後望向良枝。
“你媽在叫你,快回去。”老人隨手揮着,良枝趕忙點頭離開。“啊……是,我回去了。”
工藤靜靜地望着相原和男,七十三歲的老人家,有着經歷了風霜的面容和被生活壓垮了的背脊,但是炯炯有神的雙眼,透露出他的堅毅與正直。
“進來吧。”相原老爹只望了工藤一眼就自己進了屋。
工藤吸了口氣也跟着進去。
老爹把手上的水桶放下,進了廚房提了茶壺出來,倒了茶給工藤,然後在他對面坐下,“有什麼嗎?”
工藤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剛剛的謊言絕對騙不了眼前的老人。
“我來找人。”直接說明了來意,工藤觀察着老爹的反應。
老爹只是靜靜的喝着茶,有神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他。
“我以前是警察,三年前我的夥伴在海上失蹤,一直到現在我還在找他。”望着沒有任何神情變化的老爹,工藤掏出他預放在口袋裏的兩張照片,並排在老爹的面前。
老爹只些微的皺了皺眉頭,不發一語。
一張是上回高橋照回來的相原棹的照片,一張是燦笑着的櫻井直人。
“我相信令郎是我失蹤了三年的夥伴。”一口氣說完,工藤深吸了口氣,等老爹反應。
老爹靜靜的凝視着相片,許久抬首望向工藤,“還有嗎?”
工藤愣了一下,“照片嗎?”見老爹點點頭,才抓起行李,拿出他準備好的櫻井的照片。
在不記得哪次的忘年會裏,全課人鬧着的照片,還有射擊比賽里好不容易拿到冠軍時的照片,被逼着和交通課女警們聯誼時候的照片。
這些是三年來工藤最心痛的回憶。照片里的直人燦笑着,開心的鬧着、玩着,每一張都是。
而老爹只是一張一張靜靜的、仔細的看着。
許久才放下。“棹,是個好孩子,很照顧我,也很關心我。”老爹望着工藤,拿起一張照片。“三年來我也沒看他這麼笑着。”
“您的意思是說他是……”工藤屏住了氣息望着老爹,而老爹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工藤的話。“我沒說他是。”
望見工藤幾乎是要窒息的表情,老爹又接着開口。“我不曉得,而他什麼都不記得,他來的時候就像剛出生一樣,所以我給他姓名,給他家……”
老爹停頓了一下,望着工藤。“我不曉得你來想做什麼,他現在是我的兒子,我們也過得很好,如果你是想要找你失蹤的夥伴,除非他自己記得,否則我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們。”
知道老爹話里的意思,工藤深吸了口氣,用力的點點頭,向老爹承諾。“我知道了,在他記起來之前我不會告訴他任何關於我的夥伴的事。”停了一下,工藤再度深吸了口氣,望向老爹。“不過,我一定會讓他想起來的。”堅定的神情表示了他不會放棄的意圖。
老爹只是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我還有工作要做。”
工藤連忙也站了起來,“打擾您了。”老爹揮揮手沒再說別的,提起方才放下的水桶走了出去。
工藤向前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他曉得老爹不會讓人幫忙,望着老爹緩慢的走向廚房,工藤深深的彎下了腰,“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起身的時候老爹已經走進了廚房,工藤提起了行李,帶着滿心的感激離開了老爹的家。
走在路上,已是夕陽西落時分。
工藤回憶方才與老爹的談話,想着自中午見過至今清晰的身影。
他玩鬧的動作、說話的神情、走路的步伐……他看到一切的一切,完全無法想像他是另一個人。就算他真忘了也無所謂,他會讓他想起一切的。
人可能將知道、身份、朋友、情人,甚至家人會忘掉,但記憶深處最無法抹去的,便是習慣了,無意識的行為往往最頑強。
所以他必定能讓他記起,他的生活,他的工作,還有……他的心。
停下了腳步,工藤決定要連夜趕回東京,因為必需先安排好的事情太多了,但之前……他想再見他一面……
邊想豐,工藤向著警署方向走去。
沒有想到,失去一切記憶的櫻井直人,竟然再次選擇了同一種職業。
但是直人真就像應驗了那天的玩笑話一般,把自己給忘了。
他苦笑着,緩步走在朝警署的路上,還沒走到,大老遠就看見那個現在已經叫做相原棹的人,正追着兩個小鬼,向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給我站住!”
他的腳程極快,從前署里就沒有一個人追得過他。
工藤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觀望着,看相原漂亮的過肩摔制服其中一個朝他攻擊的人,另一個則趁着空隙揮舞着刀一臉兇惡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衝來。
“喂!前面的,小心!”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相原大嚷了起來。
相原略帶慌張的注視勾起了他愉快的情緒,輕揚起微笑身子略偏閃過,一腳輕勾住那小鬼的腳一帶,“啪”的一聲,就把他整個人摔在地上。
“漂亮!謝啦!老兄。”隨着一聲喝采,相原滿臉的笑,一如從前他看見的。
“謝啦!夥伴。”櫻井常用的。
一字一句地想起櫻井說的話、和用的句子。
工藤望着相原抓起地上約十八九歲左右的兩個小鬼。,一邊訓誡着,一邊銬上手銬。
“闖空門只是小罪,你再跑,我就連妨礙公務一起告。”
也許是發現工藤還在望着他,相原回頭打量了一下笑了笑。
“外地來的?來觀光?這裏沒什麼好玩的哪。”
很自然的回著他已經不曉得多久笑不出來的笑容,帶着些許藏在心底的苦澀。
“來走走而已。”他笑應着,望着相原,也許是望得久了些,讓他感覺有點不自在了。
相原趕忙點着道了謝,“謝謝你的幫忙。”
“不用客氣。”工藤輕頷了頷首,從上衣取出煙盒,自己咬了根煙出來后把煙遞向相原。
工藤一派悠然地掏煙、銜煙、遞煙,一連串的動作不禁叫相原愣愣地凝視着,莫名的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非常地熟悉。
相原搖了搖頭,“我不抽煙。”
望着工藤似乎有點訝異的樣子,相原皺了皺眉。
“是嗎?……”工藤沒說什麼,收起了煙。
“我們……在哪裏見過嗎……?”相原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這是一種懷念的感覺嗎?
他微微疑惑。
特別是這個人的……
“沒有,但也許以後會常見。”說完,工藤微笑着轉身離開。
相原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工藤離去,腦海中盤旋他的模樣。
特別是這個人……他的笑容。
回到青森機場后,工藤急忙的先給武田課長打了電話。
“課長嗎?是我……”抓着話筒,工藤深吸了口氣。
兩句掛掉了電話,又趕着回東京的班機,待回到東京住所的時候,已經深夜了。
洗了個澡,工藤整個人攤平在床上,點了根煙靜靜地望着緩緩飄散的白霧,慢慢的思考着。
三年的日子,不算短,卻也不長,現在真的回想起來,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能夠捱過失去他的日子。
煙慢慢燒短,煙灰隨着他的記憶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工藤伸手拍拍床單,突然的笑了起來。
“要你是竹中正治,在這種時候還敢繼續犯案嗎?”
三個被害女子的檔案相片、案件卷宗滿滿的撒落在床上、地上,櫻井嘴裏叼着煙,身上披着松垮垮的睡袍,頭髮還濕淋淋的,趴在床上邊看着資料,邊做筆記。
“別在床上抽煙。”工藤一邊拍了拍櫻井毫不在意撒在床上的煙灰,一邊在身邊坐了下來,順手抽走他手上的卷宗翻閱着。“三個被害者全部沒有共同點,兇手是隨機取樣的嗎?”工藤皺着眉問道。
“誰說沒有共通點的,她們全都在新宿的一流商事工作,都是有教養的千金小姐。”
櫻井下頷靠在手臂上,一手伸到床下擺着的煙灰缸的地方彈了彈煙灰。
“我該說兇手的品味絕佳嗎?你曉得這樣背景的女人在新宿有多少?”工藤笑着,隨手把手上的卷宗一扔,順手把堆在床上的照片全掃到地上去。“這個明後天再說吧,你不想睡嗎?”笑着,把手擱上櫻井的腰,緩緩的磨蹭着。
櫻井翻了個身,帶着笑勾上他頸子。“想呀,累死了,可不可以純睡覺就好?”
工藤沒有回答櫻井,只印上他的唇,柔柔的輕吮過,再探進他牙關里深深纏吻。
“……嗯……嗚……”吻落向頸邊,櫻井輕柔的吻吻他耳垂,一手攬住他肩,另一手也為沒閑着,撈起方才被工藤掃落到一旁的資料。
“嗯?”工藤輕挑開他的睡袍,伸手滑入,細細的撫摸着櫻井裸露的胸膛。
盡量無視於工藤炙熱的手撫過的地方,早已經成功地被引起無數的輕顫。櫻井深吸了口氣。
“……DNA鑒定……有沒有幫我帶回來……”
工藤皺着眉瞪了櫻井一眼,“……在桌上……”
“你等一下,我去拿。”櫻井輕推着工藤攬在腰上的手。
嘆了口氣,工藤平躺在床上。“原來我的魅力還比張DNA鑒定書小多了。”
“別這麼小心眼好不好。”嘟嚷着。櫻井起身到桌上取了鑒定書回來。自動的靠躺回工藤懷裏,舒適的打開報告。
“就不能明天再看嗎?”工藤攬上他的腰。
“等一下,我馬上就好。”櫻井說著,就專註的研究起報告。
工藤嘆了口氣,實在沒有耐心等着他研究完。“喂……我可是過幾天就要走了耶……”
“……去哪裏?”櫻井頭也沒抬,漫不經心的反問。
“……算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睡了。”工藤嘆了口氣,放開了手自顧自的躺下。準備睡覺。
櫻井愣了一下,才想起有件和縣本部合作的案子,指定他去進行卧底。
櫻井皺着眉放下手中的報告,伸手環上工藤腰間。“課長不是說過想把任務推回總局嗎?”
工藤回身把他壓在身下,細細的啄吻沿着他的頸邊一路向鎖骨而去,“總局說人手不夠,大概是不想浪費精英的生命吧,這個任務的危險性也許超過他們所能接受的。”
深吸了口氣,櫻井稍使了力道攬住工藤的頸子。“你可別大意……我還不想替你收屍。”
“我可不是那些整天坐在冷氣房裏的精英。別操這種心,多擔心你的連續殺人案吧,不用說和我的打賭,那麼多美人,真是浪費。”工藤笑着,伸手撫摸過他背脊。
“剛剛是誰不准我看檔案的。”櫻井輕咬着他結實的臂膀,嘟嚷着抱怨。
“我在的時候,除了我什麼也不準看。”
工藤玩笑說著,沒給櫻井反駁的時間。只是沒想到,那一回以為危險的人卻安然的回來。
沒有回來的人,卻變成了他。
直到煙燒疼了手,工藤才猛然自回憶中驚醒。
把根本沒抽過的煙給熄了,工藤不知不覺的閉上眼睛,再怎麼樣也是兩天沒有入睡了。在腦子裏閃過各種帶回櫻井的方法,意識已經漸漸模糊。
直人……
腦海里他的笑容明亮而燦爛,望着自己,一如往常的開口喚着。
顯……
……顯……
唇際揚起了一抹笑。他曉得,那曾經只能存在腦海中迴繞的聲音和笑容,不會因為他的清醒而消失。
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