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說京城最有名的客棧是哪間?百姓肯定會推崇“姚”客棧!
這間客棧說來也奇特,之前默默無名,後來莫名其妙竄出頭,成為京城第一有名的客棧。
造成它有名的原因正是那裏的大廚——
某夜,掌柜說新來的廚師要請所有人嘗鮮,於是端出一道“美人味”,頓時香氣撲鼻,所有人飢腸轆轆,看到色香的佳肴立刻大快朵頤。
這一試,眾人的味蕾全被迷住,從此一夜成名——多少人為了想嘗美食紛紛前來拜訪,“姚”客棧的名氣於是大開。
“這間客棧真有大家所說的美食佳肴嗎?”一位相貌清俊、氣質出眾的男子環顧不起眼的客棧,好奇的問。
“當然啰!少爺,你看看這裏這麼多人全都是衝著美食而來的。”僕人小終看着周遭的客倌,急忙告知道。
“是嗎?那我可是迫不及待了。”易靖之最愛美食了,為了嘗遍全天下的美食可是費了不少工夫,他聽說“姚”客棧的大廚手藝非凡,端出的佳肴可說是人間美味。
小終拍掌招來掌柜。“姚掌柜,咱家少爺特來嘗美食;不過這是他第一次來,不知什麼好吃,來介紹介紹吧!”
姚掌柜的身材微胖,臉上還留着小鬍子,笑起來十分福態。“這不是易家少爺嗎?哇!易家少爺第一次大駕光臨,肯定不知這裏的規矩。”
“規矩?”他挑起好看的眉,好奇的問:“姚掌柜,說來聽聽。”
“咱們這裏是——大廚端出什麼,客倌就吃什麼,不接受點菜!”姚掌柜立刻為嬌客解說。
“這規矩好啊!想必是大廚對自己的手藝非常有自信,才會這麼做。”他微笑着,眼神發亮。“就照大廚的意思吧!我已等不及了。”肚子好餓。
“是是是,那麼小的這就去知會一聲。”姚掌柜笑得好燦爛,立刻往廚房走去。
“少爺,那主廚可真是囂張!”小終還沒見過這種不接受點菜的客棧呢!
睨了小終一眼,“呵,這世上怪人很多。”他聳聳肩——為了一嘗美食,他可是一點都不介意。
是啊!天底下怪人很多,在他眼前就有一個——小終看着自家少爺,只能在心底嘆氣。
少爺平日溫文儒雅、氣質出眾,可一看到美味佳肴就像是狂人般,幼稚到令他羞愧,任性到讓他好想撞牆。
就像今日,客人約好要來買少爺所寫的書法,明明都已來到門口了,少爺卻因為要來“姚”客棧吃美食而硬生生的回絕了,氣得老夫人直跳腳,只好先拿一幅名畫作為賠償。
如此任性的少爺卻是無人可管——只因他可是易家的棟樑,是財源滾滾的來源……
“來了,先上杏雕花雞。”姚掌柜洪亮的嗓音響起,端來菜肴。“喏,這位公子請享用。”
易靖之看着面前外皮酥脆的杏雕花雞,先是一聞,接着拿起筷子一夾,雞肉在瞬間撕了下來。“哇!可真是外酥內軟。”嘴角上揚,隨即送入口中細細品嘗。“這……你說是什麼雞?”
“杏雕花雞。”
杏雕?他再仔細一嚼,除了肉香,還能嘗到淡淡的花香氣。“裏頭用了杏花作為調料,才叫杏雕花雞是嗎?”
“呃,這個……下一道菜要好了,我先去端過來,等一下再告訴公子。”姚掌柜乾笑幾聲,立刻退下。
“少爺好吃嗎?”小終好奇的問。
易靖之點頭,“味道滿奇特的,好吃。”在入口的瞬間,肉汁佈滿口腔,而且嚼勁十足。
“再來一道,紅炒脆肉。”姚掌柜又端上菜肴,“方才公子的問題,小的來回答,花雞確實是用杏花的汁液作為調料,花的香氣和肉香搭配,實為絕妙好滋味啊!”
易靖之挑眉,發現姚掌柜不時往裏頭瞧,不禁微笑的再問:“那這個呢?”
“這就得先請公子嘗嘗啰!”
“好。”他夾起一塊紅肉細嚼慢咽,隨即被滿腔的美味給征服了。“這真好吃!紅色的是紅糟,而這肉吃起來不像是豬肉……是什麼肉?”
“這……待第三道菜上來,我再跟公子解釋。”這道菜是大廚做的,他怎會知道呢?偏偏做菜的人又不肯露面,簡直是害慘他了。
“好。”他等着。
“少爺,這道看起來好詭異,真的好吃嗎?”小終忍不住開口,不苟同的皺了眉。
整盤紅通通的,看起來有點可怕!
“吃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終猶豫了一下,隨即夾了一塊送進口,才一咬,當下妙不可言的滋味擴散在嘴裏,頓時好吃到讓他淚眼汪汪。“太好吃了。”雙手合掌,只差沒在原地轉圈圈了。
“來啰!這道是蘆蒸粉心。”姚掌柜飛奔而來,將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送上桌,“剛才那個肉啊……是魚肉。”順了一口氣的說。
“魚肉!怎麼可能?口感有嚼勁,吃起來不像是魚肉……”易靖之大感意外,再次品嘗。
“這就是咱家大廚的厲害。”呵呵,想想天下第一客棧的名號就想得通咩!他家大廚可是好厲害、好厲害的。
“厲害,果真厲害。”才吃了兩道,他的胃就被征服了。“姚掌柜,在下能不能見見大廚呢?”他好想知道做出美食的人是誰啊!
原本笑呵呵的姚掌柜聞言,立刻垮下臉。“這個恐怕不太方便。”
“為什麼?在下只是想認識大廚,並無惡意。”
“當然,小的知道公子無惡意,實在是咱家大廚不願見人,小的才會婉拒。”
自從“姚”客棧成為天下第一客棧以來,多少人想一睹大廚的廬山真面目,可惜大廚說不見人就不見人,跩得……呃!他不自覺看向裏頭,清了清喉嚨。
“不見人?”小終瞪大眼——這廚子果然很囂張!
“太可惜了,在下多想和大廚大談談美食啊!為什麼不肯見人?”易靖之的俊臉寫滿了惋惜。
“嗯……”姚掌柜拉了好長的音,臉色略顯黯然;之前他問過大廚一次,如今已懶得問了——
這是因為姚掌柜想起大廚當時只是用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看着他,還笑容燦爛的告訴他——
“唉!天生美貌難自棄,只怕我一出現,大家都被我給迷倒了,萬一統統都愛上我怎麼辦?姚掌柜,你該不希望來客棧的人只是為了看我吧?到時候客棧被人群給擠爆可就不好看了。”那哀聲嘆氣的模樣,宛如見到慘狀似的。
當時姚掌柜的嘴角直抽,然而望見大廚那張美得不成人形的容顏,又不得不承認大廚的話是有那麼幾分道理。
當初大廚一現身,自信滿滿的說會讓他的客棧在一夕成名,他立刻大笑三聲,想說是打哪來的姑娘,竟會這麼的不知天高地厚……
可他話才說完,突然就飛來一記拳頭,揍得他的鼻血狂噴,當下嚇壞了所有的夥計!
那時姚掌柜才知道,原來“她”是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很暴力的壞小子!
可這天底下哪有夥計敢打掌柜的?!他氣急敗壞的想將這個暴力小子趕出去,誰知那小子不知打哪端來一盤菜,二話不說就塞進他的嘴裏,頓時口腔中的美味征服了他的胃!
這壞小子……不對,是從天而降的財神……姚掌柜當下跪着抱着新大廚的大腿連喊三聲是他有眼不識泰山,這才將這尊財神給迎入門。
從此以後,姚掌柜都是躺着賺……哼!才怪!這個大廚財神的脾氣有夠古靈精怪,他可是被整了不少次,卻又不能對財神出手,只好一直隱忍着!
因為大廚的規矩特多——不接受點菜、不見人……惹得不少達官顯要頻生怨言,害他這個小小的掌柜得認命的收拾殘局。
“姚掌柜?”易靖之出聲喚他。
“哦!總之很對不起公子,我們家大廚的脾氣古怪,他是不見人的。”姚掌柜的臉皮都快笑到松垮了。
易靖之挑眉,默默的別開眼——這位姚掌柜的笑容看來還真是心酸……可他怎會覺得這樣的笑法好像在哪看過?他將眼神飄向小終,立即恍然大悟——小終每次說不過他時,就會露出這種笑容……
哎呀!看來小終找到兄弟了。
“少爺,你就別為難掌柜了。”小終心有戚戚焉,跳出來說話。
姚掌柜的命運跟他真的好像,都有個難伺候的主人!
“好吧!還是先嘗美食最要緊。”易靖之微笑,暫時不提這個話題。
“好好好,小的再去端菜過來。”姚掌柜點頭如搗蒜,又奔回廚房。
易家在京城赫赫有名,眾人一提起易家,都會露出崇拜的目光,還會津津樂道易府的傳說……
易家原是有名的書香世家,每一代都會出一名文狀元,光宗耀祖;然而官場變化多端,易家也隨着改朝換代而逐漸退出朝廷,大家都認為易家恐怕就要沒落了,卻沒料到第三十四代的易家大少易景川一改易家習俗,開始經商,專賣自創的書法和墨畫。
易景川靠着一手好筆法及精明的經商目光,成功踏出第一步,不久全城文人雅士都開始仰慕起易家自創的書法體,從此聲名大噪。
後來易家世世代代的子孫都寫得一手好書法……目前易家的書法繼承人正是易靖之。
說起易家大少爺在書法的造詣上,比起祖爺爺易景川更勝一籌,他的書法和潑墨畫十分有靈性,而且意韻有餘;偏偏他的性子古怪,與歷來的當家截然不同——他不痴迷書法,竟是痴迷食物……簡直讓易家上下鬧得雞犬不寧!
誰都知道易靖之一旦碰上美食,什麼事都會拋到腦後,若不是他的才華洋溢,恐怕早就得罪光特地上門購買字畫的客人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易家夫人,也就是易靖之的娘親,抬起頭看着龍飛鳳舞的字體“靖苑”,不禁深深的嘆息——她得想辦法治一治兒子的性子,否則會出亂子的!
易氏踏入苑內,走過長廊,來到一間書房前。“靖之,娘要進去了。”她輕喚,卻等不到響應。“靖之,娘真的要進房啰!”說完就踏進屋內。
看到易靖之就坐在書桌前發愣,她立即皺眉。“靖之,在想什麼?”
易靖之忙不迭回神。“哦!娘,什麼時候進來的?”起身來到她面前。“小終,茶。”
易氏搖頭,“不用了,娘這次來是有話要跟你說,不是來喝茶的。”
“有話要說?”他挑眉,眼底饒富趣味。
“你先告訴娘,剛才在想什麼?”
“呃……還能想什麼,不就是字畫啰!”指着桌上的畫作,笑容略微尷尬。
“聽說你為了吃東西,又拋下客人了是嗎?”易氏一從廟宇上香回來,就聽到婆婆的抱怨。
他的笑臉一僵,不自在的別開眼。“不是拋下,只是暫時請他等一會兒;就是因為當時沒有靈感,我才會想出去晃一晃,娘,您也知道靈感這事誰也說不準啊!”他的話說得順理成章、冠冕堂皇。
“易靖之!這已經是第幾次了?你再繼續胡鬧下去,你爹可就要從湖州趕回來了!”她的眼一瞪。
“爹在那裏遊山玩水,何必趕回來?”他淡然道。
“他是為了誰啊!”兒子居然還敢一臉無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