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荒山,驚雷落。

豆大雨點,跟隨着在不久之後落下。

雨中,纖瘦身影疾奔。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群壯漢追逐着她的行跡,迫使她倉惶飛奔,不時回頭張望。雖然雨水沖刷模糊了她的足跡,但對方人多勢眾,要找到她只是遲早的事。

再一會兒就好、只要再一會兒就好。至少,要撐到『她』來……

魏情苑一抹臉上的雨水,加緊腳步往心中的目的地前進。風雨里屹立於山崖邊的涼亭,已出現在眼界裏。

那是魏情苑與『她』相約會合的地點。

涼亭里,隱約可見佇立着一個人影。

雖仍相隔遙遠,但魏情苑已可感覺到,『她』略帶冷冽的劍氣。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於稍感安定,早巳近乎麻木的腳,似也回復一點知覺、腳步變得輕盈許多。

『她』來了……這風雨也就不算什麼了……

突然間、硬生生遏止自己的腳步。因為她突然發現那個身影並不是個女人的身影,儘管長發如絲、遠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人都美麗,儘管身形單薄、實不及一般男人厚實;但那人氣息銳利逼人的程度,卻不是任何一個女人會擁有的。

情緒立刻變得比片刻前更要緊張十倍。該出現的人不在,『她』、出事了嗎?

涼亭里的人在此時似乎也發現了她的存在,轉過身來。

一道電光閃現。

照亮了灰濛大地、同樣也照亮她和那個立身涼亭中人;蒼白臉容衣潔勝雪,劍雖猶在鞘魏情苑卻已感到一股凌厲劍氣迎面逼來,令人呼吸不禁為之一窒。

是傳說中的,那個『他』。那個傳說中最冷酷無情的人,傳說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改變決定的人,與『她』曾經十分親近卻因她而決裂的他——就算事隔多年的現在,她依舊清清楚楚記得他那時候的眼神。

犀利、無情,極其冰冷,縱然盛怒亦面無表情,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凍人心魄。

渾身衣裳早就濕透,此刻涼透心的寒意卻不是來自雨。

止步,不知該再前進與否。他在這裏是因為……?不論答案是什麼,現在與他正面遭遇並非明智之舉。

『她』說過,他一向討厭被打擾。

可是眼下,她偏又只有兩條路可走。

遠處漸近的嘈雜人聲,驚醒她的沉思猶豫;凌厲冰冷的劍鋒與被逮到之後無法預期遭遇的可能性,遲疑半晌后,她作出抉擇。

對不起,原諒我……等不到你來了……

狠一咬牙、她邁開步伐向前疾奔,不再回首顧盼。

——就算要死也要死得乾淨、死得有尊嚴!

清脆雷鳴,響徹大地。

雨,更急了……

*

雨停。

灰暗天空仍佈滿陰鬱的厚重雲層,而她不復平日從容,用盡全力在山林里放足狂奔,儘管已然萬分疲累也不敢有絲毫停歇;很快地,熟悉的建築便映入眼底。

然後是,一閃而過、划亮天空的劍光。

恍如神跡的一劍。

發黑如墨、白衣勝雪,遍地泥濘無法玷染其一分一毫。他傲然佇立,劍尖略略低垂,眼帘也低斂,難以形容的肅殺靜寂。

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更添幾分凄涼。

對於落下斷崖的慘呼恍若未聞,神情一貫冷漠淡然,只看着他的劍。

不動如山。

劍身寒芒閃耀、凜冽徹骨,就如同他在江湖裏的傳說一般,令人膽寒。

莫霜痕。他的名字。

「……你殺了她?」靜默半晌,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一路追尋蹤跡、以及事前她的交代,她可以確定魏情苑必曾到此。凌亂足跡在大雨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難以追索,所以她的到來、遲了;殘存飄浮的腥氣令她心驚,眼前的景象更令她心痛。

找不到別的足跡了。凌亂痕迹到此一切終止,她知道他原就不容任何人玷污此地。

所以,他殺了?

他殺了嗎?!

劍尖最後一滴殷紅滴落,莫霜痕回劍入鞘。「師父屍骨未寒,我不想和你動手。」對她說話,卻不曾多看她一眼,遙望遠山。

「你、殺、了、她。」像是不敢置信又挾幾許忿怨,語氣卻十分平靜。她盯着莫霜痕,一字一頓,似要將這一刻的憎恨憤怒狠狠牢記在心。

明知道的。對不?應該比誰都清楚,那個女孩子對她來說有多重要。為何動手?絲毫不念舊情?當真是,恩、斷、義、絕?!

莫霜痕冰冷的神情沒有半分改變,仍舊無情、漠然如故。淡淡看她一眼便轉過身,無聲無息消失在山嵐中。

像化身為雲霧,被風吹散身影。

她沒有追趕。縱然她知道,她應該可以追得上他的腳步,她唯一略略勝過他的也就只有輕功這一項而已。

很清楚,此刻若真要打起來,輸的絕對是她。

緩步踱至崖邊,矮身拈起些許土壤,暗紅色的上,顯然是沾了血的。

隨手拾起一枚小石子,拋落。

久久不聞迴音,足見山谷深幽,好好的人摔下去只怕都會粉身碎骨,更何況他出劍向來不留活口——

「……情苑……」素手撫上亭柱、像是失去獨自站穩的氣力,聲音微微顫抖着,低低呼喚。

「等我……我為你報仇以後,就來找你……」

此亭建於絕崖之上,為了禁得起霧氣及山嵐,用的本是相當堅實的木材。當她轉身離去后,柱上,卻指痕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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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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