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夜
意識漸漸清晰，朦朧中，天成眉頭輕輕皺了皺，然後才慢慢睜開了眼。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頂，接下來木桌、木椅、木杯以及此時躺着的木榻，木屋中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樣，絲毫不曾改變過。看着這些古樸平常事物，他心中沒有絲毫漣漪，腦海異常冷靜，彷彿在這一刻的靜謐中，全身都生出一股慵懶之意。
若是時光凝固該是多好，永遠停止在這安詳寧靜當中，少了喧囂，少了風起雲湧，少了無數念頭，只有一個人，靜靜的面對着整個世界。一分痛楚，一分無奈，一分堅定，忽忽都在這一眼中閃現出來，隨即視線開始模糊，往事一幕一幕地浮上心頭。
過了好一會兒，天成才漸漸醒過神，隨即他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來，但不料這時全身上下忽地傳來陣陣劇痛，登時他面色一白，口中不禁“噝”地呻吟了一聲。
沒有多想，意念微動間，散佈在全身的真元立刻從經脈中湧出，如海納百川般流入靈台。片刻后，只見一個全身覆蓋著金光的元嬰慢慢在意識之海上方凝結，出璀璨的光芒。這時天成催動真元，凝目內視了一番，赫然現自己已突破了斗轉，達到大道境界！
有了凝結的元嬰，真元開始自如地運轉，疼痛隨即消退下去。天成蒼白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絲紅潤，待不適消失后，他支起身走下了床。這時，銀光忽地在他身上泛起，光芒閃耀中，身形已變作一道虛影，然後慢慢散了去。
夜，一如以往的寧靜，但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有與之相處了，它顯得有些冷清。山風過撫，吹動了絲，揚起了衣袂，天成站在清和坪的草地上，不覺抬頭望去。然而眼前並沒有出現期待的一幕，厚厚的雲霧擋住了視線，隔斷了兩頭，遮掩了那撒下的光輝。
無盡的歲月中，世人皆以為潛心修鍊便可成道，但一個未經歷過真正世俗生活的人，又怎麼能修得成正果？為了達到那些所謂的修為境界，放棄了這塵世的幾分景色，不知是理所當然，還是讓人覺得悲哀？
忽然，天空上突地響起仙劍飛行的破空聲，抬頭看去，只見三道光芒劃過夜空，快朝清和坪飛來。不消片刻，伴隨着破空聲越來越大，三道光芒破開雲霧，直直落在了天成身後。
天成眉頭動了動，似乎早已料到身後是何許人，緩緩轉過身去，淡淡笑道:“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正是明元、明極、明皓師兄弟三人。
三人迎向天成的目光，身體不由得顫了顫。只覺得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未見，天成整個給人的感覺都大不同以往了，不僅氣息沉穩了許多，就連身上也在隱隱間多了一絲威嚴。不過吃驚之餘，一向開朗的明皓來到天成面前，一隻大手重重拍在天成肩膀上，讚許道:“好小子！這回你可是給我們‘延和峰’爭了一口氣啊！不愧是我的徒弟啊！哈哈！”說完他便哈哈笑了起來，臉上大是得意的神色。
“師弟，你說這話可不中聽。什麼你的弟子啊！難道天成就不是我的弟子嗎？”這時，明極似乎不太滿意明皓的話，開口說道。
天成聞言，心中大為疑惑，問道:“二師傅、三師傅，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沒弄明白？”其實，天成現在早已做好被質問的準備，當日是怎樣的情形他依稀還記得，雖然這一切的生並非他的本意，但畢竟還是令天雲門舉派震動，而且還驚動了包括天引道尊在內九大高手。所以在他想來，自己的修為恐怕已經暴露，如此一來，出於門規派矩，自己難不成也會被質問一番。
明元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師弟，不由得搖了搖頭，但他眼中卻帶着笑意，對天成道:“那日在第九峰上，掌門等諸位道尊見你無畏阻止邪人，也算護衛天雲有功，所以特傳下道諭告知各脈座與各代弟子，說起來你現在也算是小有名聲了！”說著，儘管他一向穩重，不言苟笑，但此時他臉上也不禁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天成聞言，心裏着實意外，但不知為何，在聽完這原本應該令他喜出望外的結果后，他卻忽然覺得有些煩悶，於是不由得低下頭，皺了皺眉。
明元見天成大沒了以往的活脫，以為牽動了傷勢，不禁關心道:“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聽到他的話，一旁還爭執不休的明極、明皓不由停了下來。
明極走上前來，拍了拍天成的肩膀道:“天成，你也別怪師傅們到現在才來看你。那日聽說你傷得很嚴重，我們三人就恨不得馬上就飛過來，但你師祖嚴令不讓我們過來，而且還暫時禁閉了我們的修為，說這是掌門的道諭，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天成忽地抬起了頭，眼中閃動着淚光，聲音有些哽咽地，低低地叫了聲:“師傅……”
一時間，明元三人沉默下來，看着自己這滿臉倦容，似乎傷心不已的弟子，眼中都不禁噙起了淚光。但片刻之後，明元整理一下情緒，摸了摸天成的腦袋道:“傻小子，不要多想，好好養傷！”
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道:“既然你能走動了，明日就隨我們一同去‘六道大會’吧！就當是見識見識！”說完，他招呼了二人一聲，當先馭劍飛去。
明皓轉過頭偷偷抹了把淚水，隨即回頭向天成遞去一個鼓勵的眼神，道∶“小子，不管怎樣，師傅們都跟你在一起！”說完，他手掐靈訣，隨明極一起馭劍飛起，漸漸化為黑暗中的光點，消失在天際。
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天成又低低說了聲∶“謝謝，師傅……”。說完，他緩緩閉上了眼，跟着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須臾之間，他身上銀光乍起，光芒閃耀中，消失在破開的裂縫中。
再次睜開眼，天邊的皓月沒了雲霧的遮掩，正出無與倫比的光輝，那麼真實，那麼貼近地展現在眼前。那種美，千年都未曾改變。微微，微微地一笑，天成瞳孔中倒映着那光輝的影子，喃喃自語∶“‘六道大會’嗎？”
一絲期待，一絲興奮，一絲睥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