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人
周圍無數的人影在晃動，但無論如何也看不到他們的面容，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沒有疼痛的感覺，更沒有想像中面對死亡時的恐懼，甚至連對自己身體的感知也全然失去。
“原來死是這麼回事哪…”乞丐少年心裏默默地這般想着。
眼前一胖一瘦仍在爭吵的人影看上去倒是胖的佔了上風。
“他們為什麼爭吵？為我嗎？真想不到…”少年黯淡的眼睛無力地望着天空，心裏竟帶着一絲凄然的欣慰。
可是，雲際不見一縷光亮透出。
黑雲沉沉，陰雲密佈，天地灰濛濛一片，厚重的壓抑感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片濃墨漆黑！
“這是哪裏？！是哪裏？我為什麼在這裏？在哪兒！這是哪裏！”
乞丐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強烈的恐懼，不是面對死亡，而是歇斯底里的孤獨！
猶若墮入萬丈冰窟，寒徹魂魄！
那夜晚星空最璀璨的一輪卻見不到它的蹤影，唯一的寄託竟不在身邊，整顆心彷彿被掏空，變作空蕩蕩一片。
往前的一幕幕掠過眼前，久違的面容，星夜的傾訴，默默的哭泣…
他突然想要伸出手去握住，無奈全身上下使不出絲毫，哪怕一丁點的力氣。
周圍漸漸變得清晰，但仍舊看不真切，只不過那一雙雙眼睛投來的目光，卻顯得格外明亮，看在眼裏，竟是讓人覺得如此的孤獨，如此的陌生。
憤怒、不甘、執着、回憶、夢想、破滅……各般複雜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
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
“啊！……”
吼出來吧！
把所有都吼出來！
統統泄出來！
淚水從眼裏磅礴湧出，隨即滑過臉龐。即使是在以前萬分艱難的日子裏，也不曾有這般傷悲過，只是這一刻，淚水把血水沖淡。
又或許，只有淚水才能給自己帶來短暫的溫暖。
人群一片無聲，連朱大富與林平也不禁停下爭吵，轉頭朝愴然聲音的源頭看去。
仍是那個血人！
那眼神猶如尖針，穿過堅實的壁壘，直刺入每個人的心。
血水堵住了喉嚨，那顯得怪異卻又用盡聲嘶力量的低沉吼叫，更直透耳膜，鑽入腦海，讓人陷入了暫時的空白。
月下孤頂，仰天嘯月的蒼狼，不知為何如此的悲涼！
朱大富一張堆滿肥肉的臉上神色連變，原先囂張的氣焰也在無形中漸漸消散。仔細一看去，他的身體連同滿身肥肉竟在微微顫抖，卻是不曉得，此刻他是因為心虛害怕，還是因為看到剛才一幕的緣由。
林平自然將朱大富的神色看在眼裏，臉上一面露出憎惡、鄙夷的神情，一面卻對着‘血人’悄悄嘆息。
世上真的會有人為自己感到傷悲嗎？
吼叫慢慢低沉下去，帶着最後一絲的掙扎，終於，消失。
場中更是一片死寂！
……
忽然??
一個驚慌的聲音響起，“不好了！大家快跑啊！衛，衛，衛兵朝這邊過來了！”聽聲音主人緊張的音色，可以斷定他對所謂的衛兵懼意很深。
此話一出，如同在周圍的人群中打了個響雷，眾人齊齊動容，從一片死寂中猛地驚醒。
“什麼！？衛兵來了！”
“快跑啊！晚了就只有等死啦！”
“媽呀！快跑！”
……
一時間，人群之中像是炸開了鍋，緊接着，跑的跑，推的推，東躲西藏，唯恐不及，就連剛才黑色巨馬引起的騷亂，也不曾有這般光景。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另人驚詫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原本還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大街卻在轉瞬間變得空無一人，變得十分冷清蕭索，簡直讓人哭笑不得。而此時，那些看又或不是看熱鬧的行人早已消失得了無蹤影，就連那無所忌憚的胖子朱大富也不知了去向。
按理說，朱大富的姐夫乃是這城中城衛統領，他本不應該退避才對。可是事實恰恰相反，朱大富的姐夫不僅為人秉公，剛正不阿，而且一直都不恥的朱大富所做所為，不過只要不給他出太大的亂子，平日裏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朱大富也深知他姐夫的性格，平常也就狐假虎威，做做一些出風頭的事罷了。不過今天這件事恐怕已經鬧出了人命，並且和自己也脫不了干係，難保他姐夫不會秉公辦理，權衡利弊下，朱大富也只得灰溜溜地逃離開去。
可是，淚水已斷，血水已冷。
乞丐少年單薄的身體業已不再痙攣，沾滿鮮血的臉，扭曲的面容，看上去竟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他依舊靜靜躺在血泊之中，不曾移動過半分，暗淡的眼睛已然沒有的光芒，慢慢變成了死灰色。
望着蒼穹，瞳孔漸漸散了開去。
死了，一切都不會再彷徨了嗎？
那好吧！死吧！
涼風襲來，浸人脖頸，圍繞少年的紅色痕迹似乎又冷了幾分，變得凝固。
這時??
“你命本不該如此，何故又要一心求死？”一個深沉而又帶着一絲惋惜的聲音，忽地在空氣中響起。
而此刻，那已散開的瞳孔好像微微收縮了一下。
突然之間，周圍一陣光華涌動，夾雜有破空銳響，離街面六尺虛空處，只見一人，就那麼憑空踏步而出，飄逸間又有說不出的洒脫從容。這時半空處光芒大亮，彷彿刺破了天地的壓抑灰暗，從中灑下地面，耀眼刺目。而一條裂縫在那人出現后，在他的背後緩緩閉合，光芒收斂，漸漸平息，令人匪夷所思。
光芒漸漸隱沒了些，只見一人全身籠罩在淡淡光華之中，光華縈縈流轉，蕩漾閃爍，從外面看去，只得讓人勉強辨出他的身形，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那張光華下的面容。
徑直走到地面上血水邊緣處才停下腳步，那人低頭凝視片刻，緩緩道：“我知道你還聽得見。先天仙靈體豈會如此不堪！既然有心愿未了，何又要求死？”
但是，場中不見任何動靜，除了死寂蒼涼和空氣中“嗚嗚”吹來風聲，沒有任何回應，十分詭異。
良久，“好吧！”那人忽地一嘆，身形似負手而立，慢慢仰頭望向那遙遠的天端。衣在風中飄揚，抬頭仰望，他就那麼靜靜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烏雲彷彿在他的注視下被撥動開來，甫射出一縷陽光。
“小子，你我也算是有所同處，既然讓我遇到你，也是天意，那麼就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此話一出，那人的眼中似有一道精芒閃過，透過了籠罩着他的淡淡光華，一閃而逝，十分神秘。
緊接着，只見那人大袖揮舞，大手虛空一抓，一股同他身上一斑的光華頓把丐少年的身體包裹。不過瞬間，乞丐少年的身體便緩緩離地而起，慢慢升到空中。隨後那人身形晃動，眨眼間出現在空中的乞丐少年身旁，將他的身體一手托起。
光華再次涌動，銳響聲起，空中一條裂縫開了又合。
那人手托着乞丐少年，飄然消失蹤影。只是，在消失前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卻不經意間往街角的陰暗處看了看。
一隻沾有血跡的銀色馬蹄靜靜躺在陰暗中，突地表面上光芒閃爍了一下。
街道的另一面傳來了步伐聲，整齊有力，而在其中又夾雜着一個有旋律的“踏踏”聲，不過片刻就已經來到近前。只聽一匹駿馬仰昂嘶，打了個響鼻才停下來。凝目看去，當先一人胯坐寶馬，面容剛毅，腰配寶劍，身着的金色盔甲，閃閃亮，威風凜凜，而在他身後筆直站着數隊人馬，縱橫有序，個個精神飽滿，面嚴肅目，一片嚴陣以待的氣勢。此人正是城中衛兵統領。
一士兵當先來到馬下，用洪亮的聲音恭敬道：“報告大人，此處除了前方有一灘血跡和在牆角現的這隻銀蹄之外，並未找到城主大人的寶駒。”說完他雙手高高舉起一隻銀蹄，遞到了衛兵統領的面前。
看了看士兵手中之物，眼睛又掃過前方的血跡，衛兵統領的面容不由得扭曲了一下。
微微遲疑半刻，他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口中威嚴道：“留下兩人處理一下此處，其他人繼續巡邏！”話音一落，駿馬再次昂嘶，等人反應過來，他的身形已然在街道的遠處了。
士兵們聞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個個昂挺胸，跨着整齊的步伐跟隨上去。
待腳步聲與馬蹄聲遠去，大街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不過，似乎又有些東西在冥冥中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