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遠地,先看到女子身上的服裝。毫無疑問,那是nhloe最新一季的夏裝,真絲材質讓短洋裝格外貼身,卻又不露半點低俗肉慾。nhloe的特色就是剪裁總是修長利落、款擺有型;藍白相間的海軍風橫紋正是已經橫掃全球兩年的海軍風,明明已經覺得看得膩了的款式,穿在這女子身上卻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她看起來是那麼舒適自在,彷佛身旁襲來的正是帶着鹹味的海風,彷佛耳畔傳來的正是海鷗的呼唉。
然後是那個包——天哪!滿滿簡直要流下眼淚了。這怎麼可能啊,她從來沒想過在自己有生之年(尤其是還這麼年輕的時候)居然有幸親眼看到「那個包」——
ChristiallDior最着名的設計師Johncallianl在2007年所推出的十二國限量紀念馬鞍包。
居然還是她最愛的摩洛哥版!神賜給她的恩寵啊!
神啊,這是恩寵!
滿滿睜大了眼睛,眼看着絕品包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的目光也就像是雷射一樣一寸一寸鎖定包包的每個部分:參考了摩洛哥着名磁磚跟風暴元素所創造出來的圖案,深鈷藍藍得如此充滿時尚感,白色絲紗的純凈透。
一見簡直讓人移不開目光,整個包包的協調性完全到達頂峰。這哪是個包,這根本是個極品藝術品!
怎麼可能會讓議她看到這個包呢?而這陌生的女子又怎能拿着這個舉世聞名的包包,卻還顯得如此雍容自在、華貴非凡!這包包應該是捧在手裏細細欣賞、用心感受,每天都應該仔細瞻仰膜拜數十回才對。
若非是這樣的女子拿着,任誰都會覺得是暴珍天物吧?然後滿滿看到了她的鞋——SalvatoreFerragamo。白色緞帶手工版細低跟涼鞋,同樣也是才在春季發表會上現身過的鞋。
她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走運,竟在同一天、同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麼多時尚名品,而且搭配得如此精緻華美。
女子的頭髮是深紅色的,要怎麼染才能染得如此自然?飄逸的長發披肩,隨風揚起,一派優雅;精巧細緻的裸妝將她的皮膚襯托得有如陶瓷一般細緻;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弧度美好的橙色唇瓣,纖細巧致的頸項,陽光輕巧地吻着她凝雪般的玉膚,引人遐思啊!
這是一個從時尚雜誌中款步走來的名模,然而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優雅華貴卻更令人着迷。
滿滿完全醉了。這是她追求的極致,這根本超越了所謂「美人」的標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口水沒有,就算她真的流下口水,她也完全不會感到半點羞愧。
極品,真是天生極品啊。
神啊,你太不公平了,怎麼可以在一個人身上施予如此大的恩典?
這直一是超美好的一天,真是太幸運了。
這女子美得令人咋舌,美得令人完全移不開目光,她好想……好想衝上去狠狠抱住她,然後大叫:姊姊!你真是美得教人感動落淚啊。
然後她看到了女子的眼神,那雙深邃如星的眸筆直盯着成海闊;雖然她沒看過真正的獵人,但這無疑是獵人打量獵物的眼光。
那一剎那間,滿滿突然醒了過來。
取下太陽眼鏡,第一眼她就認出這裏的主人。
那男人一點都不亮,很沉、很穩,大地似的存在,他順長的身軀、挺直的背脊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
好個男子漢——起碼單看外表的確如此。
成海闊不算挺帥,而是很有型的男人。他的五官十足的陽剛、男性化,大刀闊斧劈鑿而成的痕迹甚至懶得修飾,完全稜角分明;狹長的眸在眼角拉出一條向上飛揚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十分嚴肅的臉孔隱約問帶點弔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況味。
原來這麼小的場面也能養出這麼有型的男人,她這一趟不算白跑。
她很早就學會了不要以貌取人,而他也是。
她的閃亮並沒有灼傷他的眼睛,成海闊還是一臉淡然,微微側了側頭,算是打量了眼前的女子,眼底除了淡然,居然還是淡然。
完全不為她的美色所動,簡直不是男人!
她開始覺得有趣。「多少錢?」
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有價格,有的甚至有價格表,就算是人也一樣。沒寫價格的通常貴點,不過並不保證物超所值;問得出價錢的都好商量,用時間下去磨,有時甚至可以打折;問不出價錢的總是得稍微費心些,有時是價格太高有行無市,有時則是價格太低,問出來之後忍不住要令人滿心失望。
關於「價格」這種事,打從她出生開始就不曾過問,甚至懶得費心去多看一眼,但眼前這男人不同,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價值不菲,但她買得起,於是她微笑;見他不回答,她居然很願意降貴紆尊再問一次:
「多少錢?」
「那就要看小姐你想拍什麼嘍。」
男子身後突然探出一張瓜子臉,杏仁狀的眼睛彎成半月形,眼角往上斜飄,純然一雙東方美人才擁有的鳳眼;飽滿的額頭光亮光亮的,俏皮的馬尾垂到左肩上,典型青春無敵的可愛少女,帶着點惑氣,看似調皮,但腦袋鐵定不大靈光。
拍人像寫真的話,價格表門口的桌上就有,七十二張含相本跟美術設計只要一萬二喔。婚紗照的話貴一點,看要不要出外景、幾套衣服。拍商品寫真的話門口也有價格表,型錄、目錄之類的就照張數計價。」
「不可以對我們家小姐無禮!」
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蹙起眉喳呼喳呼地嚷:「你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麼啊?我們家小姐哪裏是要拍那種東西!」
「喂,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滿滿從成海闊身後跳出來,雙手插腰,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道:「這都是我們的營業項目耶,請問到底是哪裏『亂七八糟』了?」
「你有沒有眼睛?」男子熱得頻頻拭汗,臉都脹得通紅了卻還故做正經。「我們家小姐看起來像是那種只不過十八歲、卻不停搔首弄姿的愚蠢自戀少女嗎?我們家小姐又是哪一點讓你覺得她要拍婚紗照?什麼商品!什麼目錄!——
男子越說越氣,頭伸到滿滿眼前嚷:「我們家小姐看起來像是那些每天為了吃飽飯而到處奔波的OL嗎?!」
滿滿的兩道眉頭倒豎起來,猛地伸手拍在男子的額頭上,使勁將他往後推。「離我遠一點,你太靠近了吧。有沒有必要這麼義憤填膺啊?我哪知道你們家小姐要拍什麼!她問多少錢,我回答多少錢,這也錯了?」
「當然錯!錯錯錯!——」
「少勛。」
「是。」男子連忙退到女子身邊,恭敬地鞠躬。「對不起小姐,我停車晚了,居然讓您在這裏被這無知的小女孩打擾,不過您實在應該等一等我。」
女子輕輕晃了晃手裏拿着的墨鏡,扇形睫毛輕輕編了編,表現出十足的耐心。「我說,包下你來幫我拍照一個月,需要多少錢?」
「嘩!」滿滿忍不住驚呼。一個月哦?這小姐聽到價格可能會大大的嚇一跳吧!老闆絕對不會接這種案子,他最恨被人綁住,才寧可做自由攝影師。要是願意被綁住的話,他又何必屈身在這間郊區的小小攝影棚?
成海闊的眉毛果然動了動,狀似抽搐,那是他忍耐的表徵。「我們沒有這種方案。」
「以前沒有,現在不就有了?」被叫做少勛的助理(司機?)橫着眼睛看他。「你就開個價錢,我們家小姐要把整間攝影棚包下來一整個月。」
「我們老闆說了,沒有那種方案。」滿滿朝他吐舌頭扮鬼臉。
「這一個月內你們原有的案子還是可以如常進行,只不過扣除那些案件之外的時間就全屬於我。我生活周遭的一切都要拍下來,巨細靡遺。」
女子懶洋洋地說道,連眼神也是慵懶的,不經意中卻帶着股權威,不容反駁。「為了彌補你們可能產生的損失,我想八十萬應該是個令人滿意的數字。當然,因為工作而產生的交通費、器材費用是另外算的;如果合作愉快,也許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不限一個月。」
八十萬?不限一個月。所有的人全愣住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慷慨大方的客戶啊!
成海闊的眼神卻漸漸陰鷥了起來,熟識他的人會蠢覺他眼底有火花隱約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