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夫君你就讓那兩個孩子在一起吧!」哭哭啼啼的中年美婦人亦步亦趨跟着個中年畏須男子。
春光明媚原本是賞書看柳的好天氣,可石正羲的好心情卻從今天早上剛睡醒便被人壞得一乾二淨;一起床,夫人便在耳邊嘮叨,吃早飯的時候嘀咕,念得他心煩的躲到後園,她也跟了上來,在他抬頭望風的時候哭一句、在他低頭賞花的時候啼一聲,煩都被她煩死了。
「夫君,你好鐵石必腸!瞧瞧光兒,那麼活潑好動的一個孩子,竟然待在房裏兩天沒出來,飯也吃得少,跟喂麻雀似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人也獃獃愣愣的,看得我好心疼!夫君,你成全他們吧!」美婦梅娘心疼兒子,求情道。
看到兒子這樣子,你心疼,難道我這個做爹的就不心疼?
被妻子的哭哭啼啼弄得心煩意亂,石正羲煩躁的大吼道:「胡說八道、不成體統!果真是慈母多敗兒!這不是成不成全的問題,你也不看看情況,兩個男人我怎麼成全?如果官雁是個女的,莫說他是個孤兒,就算是青樓女子我也絕對成全!」反正沒有哪家名門淑女肯嫁給我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這點我早看透了,也早死心,沒有好女子無所謂,只要兒子能娶妻就夠了,難道老天爺連這點小小要求也不成全我?竟然跑出來一個「男」兒媳婦!
石正羲暴躁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一樣,煩躁的踱來踱去。
「我們兒子有人要就不錯了,還挑三撿四?」梅娘聲音不大不小的道,「我覺得官雁挺好的,那孩子文雅又懂禮貌,被明兒纏上還算吃虧了呢!」
「婦道人家胡說什麼?」石正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咳,都是你生的好兒子!」說著,石正羲不住的嘆着氣,后晦年輕時只重美色
當時,我貪圖妻子貌美天真,以為女人只要漂亮,蠢一點沒關係,於是拒絕了無貌有才的前任事相千金,娶了明兒的母親,唉,這回報應來了,生下了同樣俊俏無腦的兒子!
「老是怨我?」梅娘不依的嘟起嘴巴,明明己徐娘半老了,做出少女才做的動作,最奇怪的是,看起來竟然還是很迷人,「沒有你我哪裏生得出來?」聲音變小,「說不定明兒這麼笨是你們石家的遺傳呢!」嘀嘀咕咕念道。
「你還說?」石正羲怒氣衝天大喝道。
梅娘被丈夫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拍拍撲通亂跳的胸口,「好凶!是明擺的事實還不讓人說?」繼續嘀咕,只不過聲音更低了。
石正羲懶得去理會妻子的嘀咕,走了步路,本想回大廳,「不行!」停了下來,越想越不放心。
笨兒子說不定和他娘一樣,以為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我定要斷了他的心思!
念頭一轉,石正羲快步向兒子的房門奔去;穿越了半個石家,終於到達兒子的房間,推門一看……
嚇,房間裏竟然沒人?
路過的下人說少爺上書房去了,聽到這個消息,石正羲訝異地怡起粗壯的眉毛。
我那個兒子可是天生與書房不對盤的呀,每回上課都是在我鞭打棒喝之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慢慢挪進去,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被我刺激到茅塞頓開,開始發奮圖強?
在這種想法的鼓勵下,石正羲又提腳往回走,不辭辛苦的又越過半個石家,回到位於後園旁邊的書房;石正羲推開書房的門,只見石明光坐在書桌後面,搖頭晃腦的在看着書,頓時大喜過望,心中大為安慰。
兒子果然轉性了!
此時,石明光他也發現父親的到來,「爹,你怎麼來了?」歪着大腦袋,狐疑問道。
「兒子你終於醒悟過來了!」石正羲喜不自禁的捋捋長須,「你終干肯一心向學了,不愧是吾兒!兒子,不要操之過急,此時努力為時不晚啊,想多少賢人志士都是大器晚成……」
爹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頭再往左邊歪了歪,石明光決定不理會父親的滔滔不絕,繼續低頭看桌上的紙張,想着前晚的柔情蜜意,不時發出嘻嘻怪笑。
就這樣,書房裏形成了極為怪異的畫面,一邊老的口若懸河,大為鼓勵兒子讀書成才,恨不得馬上來個揠苗助長;另一邊小的低着頭,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是呆呆傻傻的,臉上一直掛着噁心巴拉的笑容。
「明兒,你肯奮進就對了,雖說你可以依靠萌補當官,可到底不是榮譽出身,即使你再能幹,同僚們還是會瞧不起你。」從眼角瞄到兒子受教的點頭,石正羲精神大振,「你爹爹是堂堂進士出身,功名是明擺着的,沒人敢看不起,別人都說啊,你爹爹大大的有才能,不僅書讀得好,官也做得好!」
石明光又點點頭。
兒子也以我為傲!
石正羲得意的說下去,「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啊,文才名震鄉里,不是我自誇,那時候不知有多少閨女眼巴巴的盼着我去提親……」說了半天,講得唇乾舌燥了,石正羲才忽覺不對勁。
兒子怎麼還是盯着桌上的書點頭傻笑?什麼書這麼吸引人啊?
「明兒,你在看什麼?」石正羲盯著兒子問道。
「小雁給我的情書啊!」石明光笑嘻嘻的順口回應。
情書?可惡,原來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石正羲大為光火,氣得渾身發抖,幾步作一步衝上前去,一把奪下兒子手中的紙。
「爹,你怎麼搶人家的東西?」眼見寶貝被拿走,石明光着急的抗議。
「人家?告訴你,你是我兒子,不是人家!我教訓我兒子是天經地義!」石正羲顫抖着老手攤開紙張,「我倒要看看那個可惡小子給你寫了什麼下流東西!」
攤開一盾,石正羲傻眼了,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紙上一個字也沒有,不,有「關關」兩字,但被墨筆在上面畫了兩道表示作廢,除此之外,沒有半個字,只畫了三幅畫,第一幅畫上方畫了個圓月,旁邊是幾顆星星,還畫了滿天煙火,在月亮下面,兩個小人兒並排走;中間一幅畫,畫著一個小人在樓閣里托着顎,出神望着天邊的月亮,只不過這輪月亮是彎的;最後一幅畫,又是一輪大大明月,底下兩個人兒手牽着手,臉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寫了只啥?」石正羲忍不住發問。
石明光擠到父親身旁指指紙上,「爹,你好笨哦,上面寫得一清二楚啊。這個『關關』嘛,我猜小雁本來是想給我寫情詩的,後來怕我看不懂,所以沒寫下去。」
石正羲的鬍鬚歪了歪,嘴角一陣抽搐,不知是因為笨兒子罵起他老子笨,還是因為驚訝官雁如此了解兒子。
明兒識字,可是不知為何,他對書中的字句理解不了,更不用說《詩經》中的詩句,給他寫情詩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
石明光沒能了解父親心中的掙扎,開開心心的講下去,「第一幅畫是說,在上元夜那個美好的晚上,我們在月亮和星星的作證下,立下了誓言;第二幅畫說的是,我們美好的戀情被無情的嚴父殘忍的斬斷,只剩下孤孤單單一人獨自賞玩殘缺的月亮。」
石明光津津有味的解釋着,完全沒發現父親的臉已變得鐵青,「最後一幅畫是讓我不要傷心難過,雖然戀情受阻,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會衝破重重阻撓,重新在一起,永不分離!」
「胡鬧!」石明光說得快活,石正羲卻氣得不行。
無情的嚴父?哼,我就無情給你們看!
「爹?」石明光傻傻的,還不知道父親為何發火。
「蠢兒子,你知不知道天地只有陰陽相配才能協調運行?倘若婚配都是男男、女女,就不會有子孫繁衍,這世上不就亂了套?跟你說,如果世上陰陽失調、草木不生,全是你的錯!」
「哪有這麼嚴重?」被父親的危言聳聽嚇壞了的石明光嘟喃道。
「告訴你,就是這麼嚴重!你敢背着我跟那個小子在一起,我就打斷你的狗腿!」石正羲翹鬍子、濃眉倒掛,一臉凶神惡煞相。
「我是人,又不是狗,哪來的狗腿?」石明光繼續嘀咕嘀咕。
石正羲手指顫抖,「你!」我遲早會死在這兩母子的嘀咕之下!
石明光無辜地看着父親,當石正羲又要發火時,一個大嗓門打斷了他的話。
「少爺、少爺,大喜事!」一個人風風火火、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歇都沒歇,張口連珠炮,急道:「官公子化……啊?老爺!」眼光一掃,掃到一位不應該出現在此的大人物,石忠連忙合嘴,「老、老爺好!」死定了,如果被老爺知道我給少爺通風報信,我就小命難保了!
「石忠,說下去,官公子怎麼了?」石正羲陰着臉下命令。石忠求救的看向石明光,誰知他更急,「是啊,石忠,快說啊,小雁發生什麼事了?」
碰到官公子的事,少爺肯定急得忘了老爺的存在……
「今、今天發榜,官公子名列第三,是探花郎!」石忠轉述可靠消息。
「真的?」石明光高興的跳了起來。
「千真萬確,我是聽負責發榜的陳大人家的胡廚娘的侄兒說的,絕對可靠!」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雁一定行!」石明光興高采烈地抓住石忠的手直搖晃,搖得石忠也嘿嘿一笑。
聽聞這個消急,石正羲真是百感交集,官雁是個人才,之前有一次在趙首台的家宴上見過他,那時他便很欣賞這個說話不亢不卑的青年今日果然是他名列前茅,以後前途無可限量,再掃了自己兒子一眼,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氣。
唉,如果明兒是個女子就好了,若能得此佳婿,夫復何術!
「石忠,小雁在哪裏?我要去找他!」石明光興匆匆問道。
石忠搔搔頭,「聽買肉的胡大叔說,進士們已經出金鑾殿前往金明池,現在可能快到了吧。」
「金明池?」所到這個地名,石明光慘叫一聲,臉皺成了一顆包子。
當時的科舉考試是在春試中選拔人才,然後接受皇帝的親自面試,即廷試,由皇帝根據各人的表現最後確定名次。
金明池是殿試結束,意氣風發的進士們集體慶祝恭賀之地,進士一般在殿上接受完皇帝的賞賜之後,便簪花騎馬前住金明池,屆時,東京的百姓傾城出動,一路圍觀、議論紛紛,讚羨之聲不絕干耳,這是進士們最風光、最嚮往的時刻。
王安石有詩云:「卻憶金明池上路,紅裙爭看綠衣郎。」
「綠衣郎」指的便是剛出爐的進土,到達金明池后,同年間互相祝賀,滿朝文武百官也會前來觀禮。
說到金明池,那就不得不提及「榜下擇婿」這一風氣,在宋代,世人婚姻擇配的門閥觀念不是很強,有兩個原因。
一者,宋代之上位者,吸取唐代世家林立,豪門貴族動且把持朝政,最後導致皇權削弱的教訓,各個方面都特意排斥豪門世家的勢力:後宮中多娶普通官僚之女,許多后妃甚至出身屠戶等貧賤之家;朝中也故意抑制豪族官僚,人才選拔採取科舉形式。
科舉考試的盛行,使之前官僚職位被世家大族壟斷的局面打破了,不同階層之間的來往流動較前朝頻繁,一個人即使出身貧寒,只要通過考試,即可晉陞為官僚,一個人的出身不再決定他的命運,將女兒許配給寒士,說不定日後富貴不可言。
二者,大部分官僚出身貧寒,個人榮譽全由皇帝掌握,再加上官僚後代多庸碌,榮華富貴不能持久,一家榮耀至多不過三代,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會產生與其將女兒交給這些前途未卜的衙內,倒不如選擇那些有才能、即將進入仕途的進士的想法,於是,家中有適婚女子的達官豪富紛紛將眼光投向金明池上的進士。
每當朝廷發榜之日,達官豪家便會傾家出動,帶上女兒、妹妹,趕着牛車、馬車前往金明池選擇新科進士作為東床快婿,時人將此稱為「榜下擇婿」。
對此,蘇東坡曾寫道:「囊空不辦行春馬,眼眩看擇婿車。」
從這句詩描寫的場景可看出,發榜那天金明池驚人的熱,又由於僧多粥少,為了能找到女婿,達官貴人來不及仔細挑選,不問生辰八字、美婦老幼,見到進士就抓。
有些擇婿人家為了得到稱心的女婿各出奇招,有的用金錢利誘,有的以武力強迫,場面之混亂可見一斑,因此,好事者戲稱為「榜下捉婿」;而被祝住的進士無論願與不願。被逼進洞房就是生米煮成熟飯,煮熟的鴨子飛也飛不掉。
但見榜下擇婿之風如此盛行,也怪不得石明光如此緊張了。
「不要,小雁是我的人!」石明光哇哇叫着要衝出去。
「站住!別忘了你還在禁足!」
石正羲的威嚇依然落地有聲,只有他自個兒心裏明白,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嘴巴扁起來,不敢違坑父親命令的石明光,只好淚眼汪汪站在門口,不住的往外面瞧。
我好想見小雁喔!見不到他的這幾天裏,我吃不好、睡不香,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
父親的震怒和禁足,讓石明光隱約感覺這回祝闖大了,天真魯莽、沒有大腦的他,心裏湧起了淺淺的不安;石正羲看着可憐兮兮的兒子,心裏有氣,卻罵不出來。
正在此時,牆外傳來了鑼鼓喧天聲。
「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石正羲擺擺手,招來下人。
下人很快就回來子,稟實相告,「老爺,是隔壁張大人的擇婿車回來了,聽說新女婿是二甲五名。」聞言,一直繃著弦的石明光不禁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小雁……不對!擇婿的不僅是張大人一家,還有很多戶人家,嗚……我的小雁現在在哪裏?該不會也在某輛擇婿車上吧?
想着想着,石明光不但寒毛直豎、冷汗直流,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見狀,石正羲的老臉皮抽動了下。
隔壁張尚書有一子一女,兒子自幼聰穎,三歲能背詩、七歲能做詞,弱冠之年即登科;女兒聰明貌美,如今又有良婿,有好子又有佳婿,張尚書的好運真是羨煞旁人啊,尤其是我!
石正羲神情複雜的看著兒子,心想,明兒要有出息是不可能的了,要他婚娶高門淑女只能是做夢,倘若他娶了一相貌醜陋女子為妻,能生幾個笨笨但相貌可愛的孫子也就算了,就怕……單是想到滿屋子跑來跑去的都是又丑又笨的孫子……哦,我要暈了!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倒不如……
「唉……」石正羲長長嘆了口氣,跌坐進椅子裏,神態疲憊,一下子彷彿老了幾歲。天下做爹的有我這麼痛苦的嗎?
「明兒。」石正羲萎靡喚道.
「爹,啥事?」石明光焦急的跺着腳,眼光盡往外面瞟。
「去吧……」石正羲嘆急的揮揮手,「快去吧,去把你的『媳婦』捉回來!」
啊?爹的意思是答應我們在一起了?
難得一用、幾乎生誘的腦筋,在這關鍵時刻不顧負眾望的快速運轉起來,石明光的神情從驚訝迅速轉換為狂喜。
「爹,謝謝您!」
雖然不是很了解父親的態度為何轉變,但石明光也明白對於父親來說,這樣的決定己經是最大讓步了,歡天喜地地撲上去,忘我的在父親臉頰上「吧噠」親了一口,然後飛一般的奔了出去;摸摸臉上殘留的親吻,石正羲一怔……
明兒小時候很喜歡賴在我身邊,常常窩在我懷裏撒嬌的親我,而我的鬍鬚則老是將明兒粉嫩的臉蛋扎得紅紅的,弄得化哇哇哭叫,可是不知何時,明兒慢慢疏遠我,也變得懼怕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是在明兒五歲那年……家裏來了客人,為了表示我的威嚴,我扔掉了明兒遞到嘴邊的糕點,還不顧明兒眼角己掛着淚珠,嚴厲的呵退他,從那天開始,面對我的明兒就變得怯生生的,那時我還以為這正是父子間正常的感情,就像其它人家一樣,疏遠而尊幼有分。
但是,今天見到孩子燦爛的笑容,我才驀然發現,為了所謂的父親尊嚴,我失去了很多,孩子成長期間的點點滴滴、孩子的悲歡喜怒,我全都惜錯過了……突然覺得,只要孩子幸福,其它一切我都可以不強求,就算答應他和官雁在一起,也變得不是那麼為難的事……
***
快終至石府大門時,石明光大喊:「來人,給我準備馬車!不,備馬!」看到外面大街上車來車往、異常擁擠,於是他馬上改變主意。
街上都是人,馬車根本寸步難行,馬匹會快一點,而且,嘿嘿……見到英姿勃發、駕御駿馬前來英雄救美的我,小雁說不定會心動的撲上去給我幾個香吻呢!
不一會兒,效率很高的馬夫牽來了一匹馬,而想得正美的石明光一看到馬夫牽來的馬匹后,差點跌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黑鬃高大的白馬呢?
手指着那匹腿短矮小的灰色母馬抖啊抖的,「不是這匹!」石明光高聲喊道:「是那匹白色公馬、馬鬃是黑色的、很高、很威風的那匹!」邊說邊比手畫腳。
「少爺,嗯……那匹馬不適合你,你騎過的。丨馬夫委婉地提醒石明光曾被那匹脾氣暴躁的公馬摔過,呃,準確的說,石府的馬幾乎都摔過他,可能都不屑於乘載騎術糟糕的他吧,而唯一沒摔過他的就是眼前這匹溫順到極點、連蒼蠅叮了也不敢甩尾的母馬。
石明光瞪大眼睛,努力瞪着馬夫,直到馬夫怯生生躲到柱子後面,方才滿意的移開視線,改盯着母馬,氣哼哼的爬上去。
沒法子,我不想沒還「娶」到小雁之前就把脖子摔斷!
騎上馬,石明光一路狂奔,就怕到會遲了一步。
小雁,你等等我!
金明池,如石明光所料,官雁陷入了危機當中……
官雁苦笑地看着重重圍上來的馬車,「鍾兄,你說我們該如何是好?」真是驚人的架勢呢!
旁邊的白衣男子安穩的打開摺扇,神情悠哉的扇着微風,心想,金明池人太多,人擠人,很熱呢!
「官賢弟,你說錯了,不是「我們」,只是「你」而己。」鍾潤笑着更正。
「鍾兄,別說得那般輕鬆,這麼多輛馬車,有大半是衝著你來的。」
話衝著旁邊的人說,官雁一步也不敢放鬆的目視前方,深怕那些彪悍家丁一窩蜂湧上來,強行把他打包扔進車廂里;他聽說過榜下捉婿的厲害,還嘲弄過那些被弄得狼狽不堪的進士,想不到今天相同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他身上,只希望能全身而退才好。
「呵呵,賢弟,你沒看見那輛馬車來了嗎?」鍾潤執扇優雅地指向遠方駛來的馬車,笑着,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
官雁遠眺,來的是趙首台家的馬車;馬車駛近了,看到車帘子上的趙府標誌后,本來氣饋的眾人紛紛恭敬的讓開,雖說擇婿是不論官位高低、先到先得,但是沒人敢因一時之氣,冒上得罪趙家的風險。
「金絲雀該是收回籠子的時候了。」鍾潤輕描淡寫的說道。
馬車駛到鍾潤身旁,俊馬低嘶一聲,蹄子一撅,停了下來,跟着,車帘子掀開了一角,探出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手很修長、骨節分明,是男人的手,卻比女人的手還迷人,肌體潔白,比上等和田玉還無瑕,這隻手是從沒做過粗活的手,這隻潔白無暇的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是很快的,每個人都把眼光低了下去,不敢直視,因為他們都知道這隻優雅完美的手是屬於何人所有。
在場的人當中,不為所動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官雁,對他來說,比起觀看車中人的手,他倒更願握石明光的手;另一個人是鍾潤,這雙手他再熟悉不過,也再痛恨不過。
「鍾兄……」官雁神情複雜的看著鐘潤,欲言又止。
「什麼都不用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而且……」鍾潤收起扇子,掃過虎視眈眈的眾家奴僕,輕笑,「現在需要同情的,恐怕是賢弟你吧!」
官雁先是一愣,環視一周后,臉色隨即變得很難看,「鍾兄所言甚是。」
「賢弟,保重!」鍾潤輕笑不止。
馬車的帘子動了兒下,想必是裏面的人等待得失去耐性了吧,鍾潤執住那隻美麗有力的手,登上馬車,進入車廂之前,他回過頭,說道:
「賢弟,今晚如果擺喜酒,別忘了請我!」
這個見死不救的傢伙!
看見官雁瞪視過來的眼光,鍾潤哈哈大笑起來,隨之趙府的馬車便離去,終至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