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一顆絕望的淚
你知道嗎,我會離開
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不要再想我,我的君
就當我是一縷纖羽,飄飄地劃過你的衣袂
然後,無蹤。
我叫小妍,今年十八歲,是生活在水月宮裏的唯一的人類,因為,我是水月宮的聖女,也是第三代魔君的祭祀。
水月宮是一座魔宮,它存在於每一滴水裏,是第一代魔君用無
邊法力創造出來的。當月光映照在水中,水月宮便會打通與外界的通道,魔神們就可以自由地穿梭於天地人三界六道之中,並享受無上禮遇。這種尊貴的地位是天帝賜給的,源起於第一代魔君助天帝破寂寞魅神毀天滅地的大陣,用畢生法力拯救三界六道眾生,事後天帝尊他為兄,永示懷念。
那座通道真的很美,雖然我只在被鏡魔帶入宮裏時走過,但那種美幻美央已足夠讓我的回憶流連一輩子了。
來水月宮的那一年,我只有六歲。
漢景帝年間,官道,夜。
有一輪滿月在天邊,雖是滿的,依然有千古不變的寂寞。
六歲的我,那一晚,被我的父親負在背上,和我的雙親一起逃亡。我那被尊為一代大俠的父親和身為唐門千金的母親,護着一片秋葉般不知所措的我,穿行在玉米地里,向著背離月亮的方向,狂奔着。
乾枯的玉米葉子劃破了我的臉,我不敢喊痛,我害怕。
害怕風聲,害怕父親劇烈的喘息聲,害怕母親握着我肩頭的手,那手的力量帶着絕望的味道。害怕,如芒在背的月光。
突然,父親停了下來。天地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到了,在我們的正前方,玉米地被打了一個半圓形的空場,一面鏡子孤伶伶地立在空場的中央,對着月亮,鏡面上映出一片白光。
透過父母的身體,我可以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松馳。父親放下我,我們三人就這樣立在這面鏡子前面,然後父親握緊了手中的木劍,這柄劍是三天前一個道士送給父親的。
鏡中慢慢地現出一個青衫文士的影像,然後,他從鏡中走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鏡魔。
父親揮劍,木劍穿過了鏡魔的身體,在人間,這代表父親又一次成功地擊敗一個對手。可是這一次倒下的,是父親。
不流血的死亡,和不流淚的哭泣一樣,傷的是五臟和六腑。
我和母親看着父親倒下,母親很木然,她只是問了個問題:“為什麼是我的女兒?”當我長大后,每當我想起這句話,心都會抖成一團,死掉一般的悲哀。
鏡魔回答:“這是她的宿命。”
母親抱起我,貪婪地望着我。突然,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瘋狂,抱着我足狂奔,可是下一秒,我已被鏡魔抱在了懷中。十步外的母親,失去了整個世界。
鏡魔淡淡地道:“夫人,保重。”他抱着我向鏡幻中走去。我眼睜睜地從他的背後,看到母親象一個破麻袋一般,倒在父親的身上。
我該哭泣啊。可我沒有眼淚,只有心中的無邊無跡的恐懼。
在通往水月宮的通道里,我看到是最美麗的影像,可是我象個白痴一樣,似懂非懂地品味着失去雙親的痛苦。
鏡魔看着我的臉,微微地笑了:“真是漂亮的女娃。十二年後,不知會美成什麼樣子。老天,果然厚待我聖君。“
在水月宮的聖殿裏,我被放到了一個托盤裏,被鏡魔高高托起,面呈病榻上的魔君,九天(第三代魔君)的父親。這個病夫看了看我,揮手對身邊的女人說:“喚九天來。“
應着話兒,一個一身白衣的小男孩出現在病榻前,有着一張平靜卻讓人心底生寒的臉。魔君愛憐地看了他一會,慢慢地褪下了左手拇指上的斑指,放在小孩的手中。頓時,聖殿裏一片喧鬧,成千上萬的魔神現身。小男孩走到了殿正中,高高地舉起了斑指,於是,整個聖殿裏一片聖君的頌聲。頌聲中,九天正式成為水月宮的第三代魔君。
頌聲中,第二代魔君灰飛煙滅。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的元神早在對抗人間道第一術士流逝俠時毀掉了,我看到的只是一股凝聚的煙氣而矣。
之後就是祭天。我坐在托盤中看着這群魔亂舞,也看到了九天的三位母后和一位兄弟。他們,都是很高貴的魔。
他們讓我捧着一柄好重的劍,跪在月光下,月光立刻會聚了起來,投注在這柄劍上。這柄神劍,將是九天的魔神佩劍。
我是個玩偶,沒有父母的玩偶。一個六歲的美麗的玩偶。
看着害死我父母的月光,我哭了。
有一顆淚,滴在了劍上,轉瞬間,化為煙汽,。
沒人在意這顆煙化的淚,就象沒人在意一個凡間的小女孩的悲哀,誰會想到,這是一顆足以毀掉水月宮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