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北地國師
中年儒生一身白袍,渾身一塵不染,背着手往練功場中央傲然一立,說不出的脫塵的味道。
眼睛如實質般地掃了在場各人一眼,在胡不凡身上微微停了一下,似乎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李天麟道:“李將軍,玉兒說得一點都不錯,大唐的江山就要完了,難道你要為她殯葬不成。”
李天麟喝道:“閣下何人,闖入在下府中,意欲何為。”
那人微微一笑:“我是何人,將軍先不必多管,今天我來沒有別的用意,是為我的好徒兒玉兒,向他岳父提親來的。”
回頭向外面叫道:“來呀,你們可以把聘禮抬進來了。”明明聲音不大,但似乎有一種穿透力,就如同在耳邊說話一般,不但不感到刺耳,反而讓人覺得很舒服。
眾人一愣,李天麟怒道:“閣下這是何意,我何曾答應把女兒許配給你徒弟啦。”那人並不答話,反而說道:“聽,來了。”
這時,外面鼓瑟之聲響成了一片,看門的下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老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人,抬了好多禮物,說是要給我家小姐下聘的,你快去看看去吧。”
眾人隨之來到了府門口,只見門口都忙成了一片了。
兩排數十人的樂隊正在鼓着腮幫子,賣力地吹奏着;穿着紅色喜慶衣服的挑夫,忙忙碌碌地把一抬抬東西排在院裏,足足堆了小半個院子。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到李天麟的面前,向他深施了一禮,把手中的禮單一送:“小人見過李將軍,李將軍大喜呀,這是我們大帥和史將軍的聘禮,請將軍查看。”
李天麟袍袖一甩,**的勁風把那管家嚇得一趔趄,聲色俱厲地說:“把東西給我抬出去,我女兒就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能和逆賊扯上半點關係。”
院中送聘禮的人都驚呆了,一下子都停了下來,一個個看着李天麟愣。
“李將軍,這又是何必呢,我家公子乃是胡節度使的乾兒子,史將軍在大人面前也是深受重用,想來還不至於辱沒你家女公子。”那管家道。
“你先退下。”那儒生沖管家揮了揮手,管家自覺地退至一旁,“李將軍,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女兒今天選親,又都看見有眾多的聘禮進入你家大門。以後,大家還都會知道,你與我家大人已經接了親,你這輩子和我家大人已經脫不了干係了,再說,朝庭對你怎麼樣,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你神箭威震突厥又怎麼樣,功勛卓著又怎麼樣,還不是敵不過楊安國幾句話。其實你還算是幸運的,任義將軍才真的是無處申冤呢,這樣的朝庭你保她何用,還不如投靠我家大人,還能落得個加官進爵......”
還沒等那儒生說完,李天麟就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呸,住口,別再說了,別再污了我的耳朵,我就是死也不會認賊作父,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說著話又目盡赤。
胡不凡在一旁看着暗忖:這史成玉父子真夠毒的,這一招逼得李將軍進退兩難,只怕一般人早已墜入他的局中。
“李天麟,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今天親自上門是看得起你,本國師什麼身份,就是我家大人見了我,也得客客氣氣的,如果不是大人再三叮囑,我才不會有耐性跟你在這裏磨牙呢。”
那儒生臉上掛不住了,他乃是胡安重金聘請的北地國師,名叫鐵東鷹,一身神功通天徹地,旱逢敵手,整個節度使府上下無不對他尊重萬分。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如果你再不走就別怪我老頭子飆了。”
這時藍衫公子史成玉走上前來,深施一禮:“李將軍,此次再下是真的真心誠意地迎娶令千金,再下家勢不差,姿貌非陋,願得良配,諒也不致辱沒。既是拋繡球招親,在下也是按照規矩辦事,將軍也不可無端取消再下資格。”
李天麟深吸了一口氣,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他本是遇事沉着之人,今天要不是剛開始被胡不凡和史成玉的回答先給氣暈了,後面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好,先不管你的身份,就剛才三位的回答來說,此場比賽由......”看了看胡不凡一眼,“由楊公子獲勝。”
這三人中,他本來最看重史成玉和胡不凡,在這兩人之間難以抉擇,現在去了個史成玉,本想取胡不凡,但又想剛才胡不凡語出驚人,不要再是什麼叛逆之人。
他不由地有些後悔這次拋繡球選親了,他女兒從小心高氣傲,一心想嫁入門閥高第,又要選一個文武雙全的夫婿。
但他深深知道,一進入這種門第,無疑如同進入了無底深淵,一輩子勾心鬥角,不得安寧。為了阻止女兒,他突破夫人女兒的阻撓,強行舉行了這次活動,心裏也期望能找一個文武雙全的傳人,以繼承自己的衣缽。
“現在我們舉行第三場比賽,一個將軍不但要有好的韜略,還要有好的身手,所以我這第三場比的是武藝,武藝最高者將取得第三場勝利。”
說著,似是有意地看了胡不凡一眼,其實他的用意有倆,這楊清甫武藝平平,根本不可能贏得比賽,如果胡不凡取勝,那麼一人勝一場,自己還有機會拒絕史成玉;如果胡不凡輸了,他還可以給楊清甫和史成玉加試,到時候就出文題,相信史成玉不會在這方面勝過楊清甫。
這胡不凡也猜出了李天麟的意思,心裏也想幫幫這位老將軍,決心一定把那史成玉打敗。
“好,我也贊成,我輩習武之人,當在拳腳上見真章,輸贏一目了然。”中年儒生鐵東鷹也在旁邊說道。
楊清甫卻在旁邊苦了個臉,他是知道自己斤兩的,從小跟師傅學了點,是為了能夠欺負一下自己的同窗,順便讓人贊一下“文武雙全”。
但此時此地,又不得不硬着頭皮上,當下一招黑虎掏心就撲了上去。史成玉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身子動都沒動,一把就把他的虎爪給抓住,微微一用力,楊清甫就疼得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停,停,停,我認輸了還不行嗎?”史成玉放開了他,只是他的虎爪已經變為豬蹄,當下呲牙咧嘴地跑到場邊。
史成玉把手輕輕一抖,就好象剛才拂走了一隻臭蟲,然後雙腳夫微分,不丁不八地站着,兩眼平視,盯着胡不凡。胡不凡慢悠悠地走進場中,仰面朝天,一付渾然算得的樣子。
兩個人都立在聲中不動,好象接下來的打鬥與他們無關。過了良久,終於史成玉忍不住了,雙腳猛然力,就向胡不凡沖了過去。
甫一近身,就在史成玉的手似挨着似挨不着的時候,胡不凡猛然一側身,袍袖往史成玉雙臂一卷,順勢一帶,這一招就走空了。但還未等史成玉回過神來,背心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一時收腳不住,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好幾步。原來胡不凡早已轉到了他的身後,這是借力打力之法。
史成玉臉一紅,他年少習武,又得名師,在少年一輩中從未遇過敵手,這也養成了他目空一切的毛病,今日剛一出少便輸了一招,心中不由地有些着惱,只是他性子冷靜,城府又深,是以臉上根本看不出來。
鐵東鷹在旁邊也大是詫異,他在普救寺初見胡不凡時,覺這少年沉穩內斂,氣質與一般少年大異,只覺得奇怪,其實也沒往心裏去。今天胡不凡在練功場說得那番話,他是聽得很清楚,覺得這少年大有見識,是個可用之才,因此下來之後,才對他多關注了幾眼。
可剛才這一出手,這奇怪的少年卻顯示出高深的武功,怎不令他大出意外。
這時史成玉又揉身而上,身如游蛇,專打胡不凡各處**位。胡不凡心裏根本不着急,一方面覺得這武功極為怪異,其中頗有許多可學之處,另一方面也不宜過早地表露自己的實力。
當下兩人一來一往,竟然鬥了個棋鼓相當。
漸漸地史成玉有些沉不住氣了,他雖然沉穩,終究不過是個年輕人。再加上來的時候父親千叮萬囑,讓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就這門親事,言這李家的家傳絕技,可幫他史家訓練出一支所向無敵的神箭隊來,在以後的角逐之中,將大大增強已方的實力。
於是他“哈”地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在一起,形成一個錐狀,人如同巨蟒般地扭動起來,募得,手錐往前一探,就向胡不凡襲來。
胡不凡就感覺一股尖銳的勁風當胸襲來,似乎大有將自己鑽胸破肚之勢,不由地一驚,於是一擰身,向左面騰開五步之遠。
史成玉招式不停,身子一扭,手錐又跟了過來。
胡不凡無論怎麼躲,他總是一扭身,手錐隨形而至,就如同毒蛇追耗子一般,不達目標,誓不罷休。
鐵東鷹一看,暗自怪等弟孟浪,這是他自創的一門絕學,名叫“毒龍錐”,專門用來破除敵人的護身真氣,一旦施展開來,深身關節活動自如,這方圓十幾步均在手錐控制之內,不管對手如何閃動,只須稍微調動一下方向,就可再次攻擊。對手躲閃是渾身運動,而關節變動則在方寸之間,就單這一節,“毒龍錐”就佔了大便宜了。
當下出口提醒:“玉兒,休傷他性命。”
胡不凡一聽這話,嘴角不由地露出一絲冷笑,老虎不威,你當我是病貓。
見史成玉又一錐當胸剌來,他猛然一提氣,身子往上一彈,躍起了足有七八丈高,雙腿如箭,直取史成玉的頭部。
史成玉一驚,雙手上舉,手錐就迎着胡不凡身體下落的方向襲來,胡不凡一擰身,閃開錐氣,還是直接他的頭部。
他猜得不錯,這頭部確實是“毒龍錐”的破綻所在,只是一般人就算知道,也沒法攻擊,這使錐之人關節極為靈活,只要輕輕一動就能把頭部移開,同時快地進行回擊。
如果胡不凡在半年之前,的確沒辦法,不過此時他已掌握了師父“波濤釣法的精髓,那天漁之樂對仗白劍雄的“觀瀑劍法”,他看得是清清楚楚,不管波濤如何怒卷,漁之樂始終保持攻擊點不變,這才一下子擊中了白劍雄的手腕。
今日同那日的情形有點類似,你不是會移動嗎,我保持攻擊點不變,看你能撐到幾時。兩人又走了七八招,史成玉有優勢已經消失怠盡,又好幾次差點被胡不凡擊中,這還是胡不凡沒有盡全力,要不然早就被廢了。
一看到史成玉已被告打得只有招架之攻,便無還手之力,鐵東鷹不由大吃一驚,這奇怪的少年哪學來的這麼種招式,好象是我獨門武功的剋星一般。
當下大聲喝道:“好了,別打了,玉兒,你輸了,還不退下。”
史成玉不甘心地看了胡不凡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恨意,不敢不聽師父的話,只得怏怏退下。
李天麟走了出來,大聲說道:“好,胡公子好功夫,這一場當是胡公子勝了。三位公子各勝一場,老夫也不能偏坦,這樣吧,我把先擇權交給女兒,讓他自己選擇,各位當沒有異議吧。”
在場眾人都不說話,只有鐵東鷹目光炯炯,注視着胡不凡:“年輕人,你師父是誰,你這些招數是誰教的。”
語氣中有不甘之意,他苦心孤詣,花了十年功夫才獨創了這門功夫,自詡為天下絕學,今日叫人給破掉,心中的震撼如何不大,一時也忘了招親之事。
胡不凡一見他這模樣,當然心生警惕,當下淡淡地說:“在下無門無派,只是生性好武,才學了點粗淺功夫,如何當得起前輩一問。”
“哼,你不說,當我試不出來嗎,好,十招之內,當試出你的門派。現在你出招吧!”
“前輩,晚輩只是學藝養生,不會跟前輩動手的,還請前輩饒過再下吧。”
鐵東鷹冷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話音剛落,指風及體,兩根修長的手指直點胡不凡的“華蓋**”。
胡不凡大驚,從來沒見過度這麼快的高手,就是師父也追不上,當下猛吸一口氣,身形急退,同時單手化爪,直擊鐵東鷹的手腕。
“哼,哪有那麼容易。”胡不凡只覺自己如同抓住了一條滑膩膩的大蛇,對方的脈門毫不受力,度竟絲毫不減,一下子擊中了胡不凡的前胸,只是胡不凡所應也足夠迅,身子一側,總算避開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