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她沒想到，她曾經喜歡的香味會在羅爾飛身上出現。
「永恆之水」中和了他狂狷的野性，使得外表看似玩世不恭的他散發出品味獨具的魅力，同時也釋放出優雅沉穩的氣息。
處處約束她的歐亞倫令人神經緊繃，羅爾飛的迷人氣質卻教她好放鬆……
等等……她怎麼會不自覺地拿他和前男友相比？褚潔瀅搖搖頭，笑自己想太多。
「如果不結婚，你想做什麼？」他從來不知道在夏夜裏漫步的感覺如此美好，即使沒有音樂、美酒、辣妹作為背景，心情也可以那麼放鬆愜意，更不知道，原來他這個夜店王子居然會對乖乖女的世界感興趣。
「嗯……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像是當志工……」
「志工？！」羅爾飛停下腳步，一臉驚訝。
「是啊，我在休假時會參加社區的環保志工，也會到榮民之家去當志工，陪陪那些孤單的老人家。」這算是很特別的假期活動，由她說來卻是那麼理所當然。
羅爾飛看着她說話的樣子，朦朧的月光在她的臉上映照出白玉般的光暈，讓她看起來像個月光仙子，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距離近到兩人的手臂貼觸，這一瞬間似乎有微妙的火花，讓他的血液莫名地沸騰起來。
她抬眸，不小心和他深邃的眼眸相視，再次感受到曖昧的酥麻感……
褚潔瀅往前跨一大步，和他拉開距離，試圖穩住失速的心跳。說好只是朋友的，千萬不能越界，她在心裏提醒自己不可以跟他有太親密的接觸。
羅爾飛愣了一下，怎麼會這樣？
耍曖昧的調情技法，他在中學時期就已經駕輕就熟了，怎麼現在看見她羞怯的眼神、可愛的表情，就讓他像是回到正值青春期的純真年代，心臟撞擊着想要戀愛的頻率。
這實在太詭異了……
「那你呢？你也有自己的事業要忙吧？聽說你在做洋酒生意。」褚潔瀅趕緊開了個話題。
「洋酒生意？」他一臉不明所以。「誰說的？」
「當然是郭阿姨。」
媒人嘴真的是厲害，虧她想得出來。「我是做跟酒有關的生意沒錯……不過通常晚上的客人比較多，所以晚上比較忙就是了。」
「開酒店嗎？」她收起笑容，有了這樣的聯想。
「不，不是酒店。」他迭聲否認，考慮要不要說出實情。
聽到他說不是，她稍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要是你開酒店，我爸媽肯定第一個反對，也不相信我會跟你交往。」
「……你跟你爸媽很在乎這個問題嗎？」他開夜店欸，都是屬於娛樂性質的，該不會也不能過關吧？
「那些造就所謂的『不夜城』的人，常常會製造是非與事端、浪費大好人生……不過幸好你不是。」她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
哇咧～～他該告訴她，他的工作就是製造「不夜城」嗎？
浪費大好人生？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放鬆自己，難道不是嗎？
「我不想隱瞞你，我是個夜貓子……」羅爾飛想了一下還是開口。
「是喔……」她抬頭，看着懸挂夜空的上弦月，突然心有所感。「人應該依循自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該休息時就好好休息，清醒時就盡情發揮良能，這才是健康的人生。」
「沒錯。」他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我清醒時確實是盡情發揮良好的……技能。」正確來說是獵愛技能，從他成疊的花名冊就可以證明他沒有虛度光陰，把妹技術一流。
褚潔瀅沒有多想，嘴角彎彎給了他一抹微笑。「那就好，能擁有你這個朋友真好……」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生活作息跟你大不相同，你還會願意跟我假交往嗎？」她是那麼坦白透明，如果她必須找一個正直的男人「假交往」，好讓她父母放心，那麼他也有必要讓她知道他其實不是她想得那麼好。
「什麼意思？」她一臉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是賣洋酒，跟酒店也沒關係，其實我是開夜店。」看着她澄澈的眼眸，羅爾飛有些擔心、有些失落，如果她因此而不再跟他來往……
「夜店——」她的表情閃過一絲震驚，跟剛才他聽到她當志工時的震驚表情沒兩樣。
果然跟他預期的一樣，羅爾飛的心中隱約感到遺憾，她大概不會想跟他假交往了……
「是那種有搖頭丸的夜店嗎？」
「沒有，Banish絕對是正派經營，它是寂寞都市男女紓壓放鬆的所在，除了能輕鬆喝酒、盡情跳舞，也可以跟三五好友自在聊天……」
一講到Banish，羅爾飛就口若懸河，直到注意到她沉默不語地陷入思考，他才趕緊改口。「做人一定要誠實，所以我不想對你隱瞞。你愛看書、愛當志工，生活單純又規律，而我的生活充滿調酒與音樂，每天當夜貓子。你現在一定希望可以換個合作夥伴吧？如果你真的會介意我開夜店……」
「我不會介意的。」她搖頭。
「啊？為什麼？」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第一次發現女人的心很難懂。「你剛才不是說我要是開酒店，你爸媽肯定第一個反對？」
「酒店跟夜店不同，酒店是男人的天堂，但夜店不一樣，它可以讓人放鬆地喘口氣，而且我相信你絕對是正派經營。」
「嘿，你很有概念喔！」原來她雖然有原則，卻一點都不古板。
「反正……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我怎麼會在意你開夜店呢？」她笑着解釋，像是說給自己聽，這是一開始就說好的，她確實沒有權利介意他做什麼。
羅爾飛點點頭，她這樣說也沒錯，可是……為什麼他的胸口會覺得冷颼颼的，還泛起一陣難以解釋的失落感？
「我家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停步，微笑着提醒他。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呢？」他真希望時間可以慢一些，就這樣和她分開，他突然有些捨不得。
他發現自己居然像十三歲的少年郎，還沒分開就開始期待下次的見面。雖然她不是熱情主動的女人，但是她有一種不沾世俗的清新氣質，跟她相處時，他不需要特別應酬、討好，輕輕鬆鬆就很愉快，很自在。
「你比較忙，我會配合你的時間。你再打電話給我好嗎？」
「當然，我一定會再打電話給你。」
「謝謝你，今天晚上我很開心。」她表情誠摯地道謝。
哇，這算是對壞男人的讚美嗎？
這句話他不是沒聽過，由她說出來卻特別不一樣，突然間，他的心裏湧現歡樂，好想上前給她一個擁抱，來個浪漫的吻別。
說過再見后，回程的路上，他臉上洋溢着春風，嘴裏吹着口哨，腳步好輕揚……
早上八點不到，陽光普照，市區的車陣大排長龍，大家為了趕上班，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
在這交通巔峰時段，穿着白色短袖Ｔ恤、七分褲的褚潔瀅踩着腳踏車，穿梭在慢車道上。
從家裏到市立圖書館，坐車加上塞車需要十五分鐘，騎自行車大約要二十分鐘，但騎車可以運動，又能夠落實節能減碳，一舉數得，所以她上下班幾乎都是以自行車代步。
她的工作很單純，到了圖書館之後，首先處理還書箱的書，歸檔上架前，她會細心查看書籍有無破損。
雖然許多書都舊了，但她跟它們相處久了已經建立起感情，每次看到書好好的被借出去，卻是破裂損毀的被還回來，她心裏就很捨不得。
又發現一本受損的書，她拿起透明膠帶貼貼補補，把它拼回原來的樣貌，然後再從電腦里找出資料，撥打電話，鄭重地請借書人要好好愛惜書籍。
「陳小姐嗎？您上回在圖書館借回的書有破損……」
「是要我賠錢嗎？」
「我只是想請您愛惜借回去的書籍，尊重下一位借書人的權利。」
「怎麼了，這書是你私人的嗎？」
「這書是公用的，每位借書人都有愛惜公物的責任。」
她先是耐心勸導，沒想到對方居然惱羞成怒。「在我借的期間，書就是我的，愛怎麼用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嗎？」
「請不要把它當作是私人用品而任意毀損，否則你會被列為黑名單，借書的權利將會受限制。」褚潔瀅隱忍怒氣，提出警告。
一旁的同事都對她豎起大拇指，通常他們的工作只負責貼補好書籍后就可以歸檔了，沒有人會像褚潔瀅那樣充滿正義感，把公用的書當自己的書一樣愛護，還特地打電話給毀損書籍的借書人，認真地提出忠告。也因為有褚潔瀅默默的努力，書籍毀損的狀況已經改善許多，大多能保持完整地回來。
「你以為你是誰？」任性小姐說不過褚潔瀅，只好搖醒身旁的男朋友，將電話交給他。「倫，快來幫我！一大早就遇到瘋婆子，不管了，我要去廁所。」
「我說小姐～～書借一下是怎樣？」接過電話的男人，聲音像是在熟睡中被吵醒，爆出不爽。「我女朋友也不是故意撕破書……」
這聲音好熟——歐亞倫！
褚潔瀅一時傻住，自從分手后，他們已經很久沒連絡了，沒想到會因為這種事和他再度連繫上，她的胃中突然湧現一陣作惡感。
「不管是不是故意，借了書就要愛惜，如果無法愛惜，請不要再來借書。」她很想掛電話，但還有一件事沒說。「另外，陳小姐還有一本書已經逾期兩個禮拜，請她儘快歸還。」
「等等，你是潔瀅！」認出前女友的聲音，歐亞倫的瞌睡蟲全跑了。「你還是像以前那麼一板一眼，不過是一本書而已，何必那麼在意。」
聽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她極力壓抑怒氣，忍住想掛電話的衝動。「如果每個人都像你們這樣沒有公德心，那麼還有誰會想到圖書館借書？」
「呵呵，你還是那麼有個性！我聽說你最近在相親，是不是找不到對象，乾脆找這些沒還書的借書人發脾氣？」相親這消息是由同學口中輾轉得知，剛好拿來借題發揮。
同學們都知道他們的戀情夭折是褚潔瀅先提出分手，讓他這個萬人迷超沒面子！
「這不關你的事，管好你自己還有你女朋友吧。」
「生氣啦？！」她一定是在吃醋。「對了，聽說你不去下禮拜的同學會，該不會是因為我吧？」
他說對一半，她除了不想見到歐亞倫，更不想遭受同學的逼問，為什麼還是孤家寡人地出席同學會？
等等——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英俊的笑臉，她差點忘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了。
「我們都已經分手一年了，你還沒交到男朋友嗎？沒有男朋友也不是什麼不榮耀的事啦……」
「你放心，我會去！」褚潔瀅被他的話激到了。
「喔，那太好了，那麼我們下禮拜在同學會見了。」
掛下電話后，她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原本想跟歐亞倫好聚好散，但他似乎不這麼想，既然如此，或許她該考慮帶「男友」赴約，和他徹底做個了斷。
周末晚上，寂寞的都市人湧進了Banish，越夜越瘋狂。
「這個樂團不錯，很會帶動氣氛。」羅爾飛靠在吧枱邊，感受到現場的氣氛已經越來越High，所有的人都等不及釋放熱情，奔放狂野地跳起舞來。
「是啊，這個地下樂團已經唱出名氣了。」酒保歐陽岡也是型男一枚，一邊調酒，一邊隨着音樂節奏做出誇張的動作。
他都尊稱羅爾飛為「飛哥」，是認定羅爾飛在Banish的地位與菲哥一樣，能掌控大局，又能帶給人歡樂，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