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夜幕低垂之時,腳踏車緩緩駛過無人的街道,最後停在一棟公寓前。

「謝謝。」

沫宇低着頭,從腳踏車的後座下來。在黑暗的天色中,雨烈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想起沫宇背上的半隻蝴蝶,想起剛剛他有些驚訝錯愕、不可置信的情緒,他深知他的表情真切地顯露在臉上,但沫宇不以為意。雨烈不明白那隻蝴蝶刺青的意義究竟為何,纏繞着他去世的母親與花墨硯的身上,甚至烙印在沫宇的靈魂中。

他輕輕搖搖頭,沒有答案的事想破頭也沒有用。微笑了一下,他向沫宇揮揮手:「不會,晚安。」

「你不上去看她嗎?她應該在家。」沫宇抬頭瞥向透著亮光的窗,雨烈也順着她的目光往上看。

「有點晚了,我下次再來。」

「嗯好,晚安。」

「再見。」

雨烈邊說著邊踏上踏板,踩了一下,輪子也跟着滾動。沫宇目送他離開了所在的巷道之後,轉身走進公寓。

當她打開家門時,不意外地,花墨硯正坐在餐桌前喝着一杯顏色奇特怪異的飲料。「回來了?」她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唇邊勾起一抹艷麗的笑容。

「嗯,我回來了。」沫宇在門口脫了鞋子,漫不經心地回應著。等話一出口她才想到,她好像很久都沒有與花墨硯正常對話,儘管是敷衍的話語都沒有。

沫宇把包包放到房間后,走至客廳坐在沙發上,看着花墨硯輕鬆的將手上那杯又綠又黃又紫的飲料一飲而盡,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是什麼?」那杯飲料讓沫宇越看越覺得不舒服,這難以言喻的詭異顏色應該不是現實生活中能喝的東西吧?

「蔬果汁。」花墨硯聳聳肩,語氣彷彿她喝的是再自然不過的白開水。

「顏色好怪,妳加了什麼?」如果花墨硯說加了蛇膽在裏面,她也不意外。沫宇心想。

「我想想……茄子、奇異果、芒果、海帶。」花墨硯數了數手指,思考着說。

「……」正確答案一揭曉,沫宇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般人會把海帶加進果汁機裏嗎?而且還當作蔬果汁的材料。

「妳要不要一杯?廚房還有。」花墨硯笑着將空杯子往沫宇的方向舉起,下巴朝廚房指了一下。

「不要。」沫宇義正詞嚴地拒絕,怕一喝下去,就永遠醒不來了。

「好吧!妳不喝真的很可惜。」花墨硯將椅子往後推,站起身來,拿着空杯子走近沫宇的身邊。笑着蹲下身,湊近沫宇的耳朵旁。「我要去睡了,明天要早起。晚安。」

沫宇皺了一下眉頭,「妳是不是還加了酒精?」她聞到些許酒味。

花墨硯聽聞之後直挺挺的站起,笑出聲來:「幫助入眠,我又沒醉。」她華麗的轉了一圈之後,把杯子拋給沫宇,沫宇緊張地接住它。

「我很開心妳願意跟我說話。」花墨硯直視着她女兒的雙眼,瞳孔倒映出與她相似的面容。

「我說真的。」

「妳快去休息。」

沫宇下意識地閃過花墨硯的目光,她低下頭沉思著。花墨硯聽了輕聲笑了一下,轉身往房間走去,此時沫宇突然抬頭叫住她。「那個……」

「怎麼了?」

花墨硯停下腳步,沫宇卻欲言又止地搖搖頭。「不……沒事。」

「沒事就好,晚安。」

「晚安。」

沫宇吐出的這句話,被花墨硯關上的房門擋在外,幽幽的飄盪在客廳的空間。她背部的半隻蝴蝶仍縈繞在她的腦海,以前她不以為意,但自從雨烈表明他母親也刺有一隻一模一樣的蝴蝶之後,她怎麼也無法忘懷。

她想問花墨硯,那隻蝴蝶代表了什麼?

她努力地在腦海中找尋烙印蝴蝶的記憶,卻發現是一片空白,她什麼也不記得。她不記得那半隻蝴蝶什麼時候停在她的背上,也不清楚蝴蝶為什麼會被刻印在她的身體上。

當她想開口時,卻將問題嚥入喉嚨。

不知為何,她問不出口。

她總覺得,如果一開口,她所認知的世界就會開始崩解。而好不容易從恐懼症破繭而出的她,會再度回到那封閉的世界裏。

不起眼的門一推開,踏着往下的階梯,到達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節奏鮮明的舞曲從來沒有停過,踩着混亂旋轉的步伐,編織著隨興的舞步。強烈的光束變換各種顏色,穿梭於他們興奮快樂的神情。一旁的長型吧枱從來沒有休息過,位置的接替也毫無空檔,詠羲認真的搖著酒,速度快到只看的見殘影。

坐在正中間的男士才剛站起,藍紫眼明手快的一屁股坐下,椅子存着微溫的熱度,她噁心地皺著眉頭。

「誰叫妳要搶位子。」詠羲照慣例遞了一杯特調冰茶給她,無酒精,上面還插著一隻繞成迴旋狀的黑色吸管。

「誰叫你面前的位子這麼搶手。」她吸著冰茶,往後一瞥,發現其他女生正忿忿地瞪着她。

詠羲兩手一攤,他也沒辦法。「幫妳找陸煒嗎?」

「不用。」她戳著漂浮在冰茶上的玫瑰花瓣,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剛剛看他被兩位長得像胖虎的女生抱着,現在應該快樂地似神仙。」

是嗎?剛剛怎麼見着他痛苦不堪的神情……詠羲不解地偏著頭,但調酒的手沒有停止過。

藍紫抬頭對她笑了一下。「我是說真的,不用幫我找陸煒。如果你一定要幫我找個人的話,我有事想跟彥玖說。」

「那請妳等一下。」

詠羲開心的放下手邊的工作,離開吧枱走進後方的員工休息室。當休息室的門重新開啟時,他的後方多了一名比他高半顆頭的彥玖。

「找我不找陸煒?小心回去陸煒會哭。」彥玖半開玩笑地坐到藍紫旁邊的位子,不知何時旁邊的人都讓出了一個空間。

「隨便他哭,我又不會理他。」藍紫聳聳肩,無所謂地表示。

「妳無所謂,我有所謂。如果他眼睛哭腫了怎麼辦?陸煒的眼睛已經夠小了,再腫就看不見了。」彥玖接下詠羲遞過來的可樂,上層的冰塊發出清脆的聲響。吸了一口可樂后,他繼續說道。「話說回來,妳想跟我說什麼?」

藍紫聽聞之後,唇邊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家的紅髮安妮最近還好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

「自從他上個禮拜把沫宇拐走後,這禮拜又約了她一次。」她將長髮甩到另外一邊,眼睛笑彎成一條線。

「是拐走嗎?」彥玖笑出聲來,吸管的前端指著藍紫的鼻子。「我怎麼聽說是妳粗魯的把沫宇塞進他懷裏,還像一位無良的後母威脅他?」

「意思差不多啦!」藍紫擺擺手。

「我記得雨烈這兩天都沒班,如果今天沒出去的話,那就是明天。」彥玖看着手機上的行事曆,瞪了藍紫一眼。「妳不要多此一舉,想湊合他們兩個。」

「我哪有!而且你不是也希望安妮從對花墨硯的痴迷中脫離嗎?」藍紫掩著嘴笑,口是心非的說著。

「我覺得,沒有那麼容易。」彥玖百般無聊地用吸管在可樂中製造出一個漩渦,但一碰到冰塊就失敗了。「他會跟沫宇相處,是為了探聽花墨硯的事。」

「你怎麼知道?」藍紫放鬆上揚的嘴角,眼裏興奮的閃爍已經不在。

「你男人的直覺。」彥玖記得陸煒的第六感比鬼還準確,有的時候真希望直覺也有失準的一天,如此時此刻。

「如果安妮敢這麼做……」藍紫將高腳杯中最後一口冰茶吸盡,咬着冰塊吸取著口中的冰寒,眼神蒙上一層寒霜。「你就等著替他收屍。」

「妳不會這麼做的。」彥玖認真的注視藍紫的目光。「妳只會單槍匹馬的約他出來,然後苦口婆心的求他別這麼做。不然就是威脅他,但效果不大。就像我之前對花墨硯做的那樣。」他無可奈何的苦笑着,之前的記憶仍深植於他的腦海。

「你說的對,希望安妮不要這麼做。」藍紫收起眼神中的冰寒,雙眼垂下。

「妳對沫宇的恐懼症怎麼看?」

彥玖決定換一個話題,雨烈的感情歸屬實在沒辦法繼續討論下去,定調就定調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很奇怪。」藍紫回想着。「只能說真的很奇怪。」

彥玖不解地看着她,想明白詳細的情形。藍紫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天上課前,我還在幫沫宇喬位子。為了怕在她進教室到位置的中間有男生擋住,所以我把男生都趕到最後幾排,替她留了前面的位子。以前沫宇會從前面的門走進來,那天她卻從後面的門繞過一群男生走到前面,還笑着說沒事。」

彥玖睜大眼,像是在聽奇人異士的故事般。

「我當然被她的舉動嚇傻,後面原本在嬉鬧的男生也頓時安靜下來,一臉不安的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通通衝出去抬頭看着天空。」

「為什麼要看天空?」

「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藍紫以認真嚴肅的語氣,說著乍聽之下是玩笑的話語。但彥玖深知,她絕對沒有加油添醋。

「我覺得,無論如何,不要過問沫宇的事會比較好。」藍紫右手撐著下巴,盯着詠羲忙進忙出的身影。「事實真相,永遠比你所能了解的可怕許多。」

「這句話像陸煒會講的。」彥玖偷瞄了一下遠方被女版胖虎纏身的可憐陸煒。

「就是他告訴我的。」藍紫眨眨眼,那可憐男人總會神奇地說出頗有哲理的話。

「那個……如果你們再不去救陸煒的話,他會被勒死。」

詠羲突然湊近他們的面前,指着他們的後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藍紫與彥玖轉頭一看,發現原本還抱着陸煒的兩位女胖虎,她們的手此時纏繞著陸煒的脖子,似乎是想表演神奇寶貝中噴火龍的招式「地球上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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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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