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拉緊被子,她躲在被裏顫抖着身軀。

不!不要搖了,不要了!她討厭這種感覺,像等着死神來召喚她!

片刻,她挨不住恐慌,終於哀哀哭出聲了︰“礎淵哥哥——救我救我……礎淵哥哥——”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

床鋪上,覆在赤裸女體上的精實臂膀震了下,黎礎淵倏然從睡夢中驚醒。

有什麼東西嘎嘎作響,他眨了下眼睫,黑眸定在窗前晃動的帘布上。

濃眉一揮,他翻身坐起,才發覺衣櫃和床鋪都在晃動。

是——地震?

他瞪着衣櫃,直到它的聲音逐漸變小,晃動也慢慢停止。

感覺是個不小的地震,不知道震央是在哪裏?有沒有災情?醫院那邊,還有家裏……家裏的她,是否無恙?

他閉了閉眼,倏然想起那個讓他驚醒的夢境。說夢也不像夢,他只是聽見有什麼人喊着他,要他救她,而他的記憶中,好像也曾經有人要他救她一一到底是誰?

他蹙眉回想着……

驀然間,一雙柔嫩無骨的手像蛇一樣纏上了他腰身,然後往上觸摸,停在他赤裸的胸口。他背上一陣濕滑,女人的舌尖挑逗地在他背心上滑動,試圖勾出他的慾望。

“曼麗,別鬧。”思緒被迫中斷,他有些厭煩地抓住在他身上挑逗游移的那雙手。

“怎麼了嘛,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做什麼?”郝曼麗曼妙的身姿還貼在他的背上,雙手仍是不安分,在男人身上撫個不停。

“做惡夢。”他不耐地應了聲。

“做惡夢?什麼樣的惡夢?”她爬到他身前,捧起他的俊頰。

他迴避着她的觸碰,淡聲道︰“忘了。”

“反正是惡夢嘛,忘了就忘了。”她攬抱住他,語聲性感︰“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再睡一會兒吧。”

“你還睡得着?”他膛大了那雙大單眼皮。“你難道沒感覺到地震?”

“有地震?”郝曼麗驚訝得張大了眼。“什麼時候?很晃嗎?我怎麼都沒有感覺啊?”她問號連連,待疑問出口了,才看見男人已下床,正套上褲子。

“礎淵,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她跟着下了床。

“回家。”黎礎淵想也不想,拉上西褲拉煉,扣上皮帶。

“回家?你回家幹嘛?”她揚高了聲嗓,然後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會是想回去看你那個老婆吧?!你擔心她是嗎?你不是說你對她沒有感情,娶她只是因為你……”

“你閉嘴!”他回家幹嘛?是了,她問對了,他回家幹嘛?他該做的,是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他方才怎麼會想到回家?他真擔心陳可航?不,笑話,他們一點感情也沒有,結婚不過是互取所需,他怎麼可能擔心她?

他抓起椅上的襯衫,隨性套上,雙手扣着衣扣。“我要做什麼是我的事,你如果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這樣問東問西,誰都別想掌控我!”

見她委屈的紅了眼,他撇開臉,沉沉吐氣。“算了!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你累了就回去繼續睡,我明晚再過來!”說完,他沒再看她,繃著一張俊臉離開。

巡過嬰兒室和病房,除了兩個產婦受到些微驚嚇外,大致上沒什麼問題,確定醫院裏的運作也未受影響后,黎礎淵才安心離開醫院。

看了看時間,才清晨五點十三分,這個時間該去哪裏?

留在醫院也無事可做,開車回去曼麗那裏,不用多久又得出門回家去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了,回家去吧,總該回去看看家裏有沒有受到影響。

心念一動,他調轉車頭。

二十分鐘后,他把車子停在住處門口。

五層樓的庭園別墅是雙親贈予他們的新婚賀禮,他卻鮮少回來,更別說去留意這屋子的外觀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這樣好好看他們的新家。

看看時間,五點四十分都不到,他該在這時間走進去嗎?屋裏的她醒了沒?如果現在進去,他該做什麼?

慢!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居然在這裏考慮該不該進去?他可是這屋子的男主人不是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嗤了一聲,他把車子熄火,下了車后,他也只是倚着車門,未有動作。

現在進去,也是尷尬,她若是還沒起床,他難道要直接闖入房間拿他的衣服?但他又不是沒在她在房間的時候進去過,擔心什麼?!

煩悶地吐了口氣,他鎖了車門,拿出大門鑰匙,準備上前去開門時,一部火紅色的跑車突然在他車頭前停下。

他納悶了下,多看了幾眼,卻在見到副駕駛座上的陳可航時,微微一怔。

原來她——不在家裏?

不知從哪來的一團氣,鬱結在胸口,他兩眉沉得很低,將視線移到駕駛座上。

是個女人,有些面善,他卻忘了自己在哪見過她。她把他妻子帶去哪裏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陳可航不意外見到他,當心心的車子接近住處時,她已先看到他的車就停在門口。“心心,謝謝你,那我下車了。”

昨夜,她被地震和停電嚇傻了,一個人躲在被窩哭泣,她打過他的電話,卻總是響了幾聲后就轉入語音信箱。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敢一個人繼續待在那麼大的屋子裏,也不能回娘家讓爸媽擔心,她想了想,只能打電話給心心,請心心讓她暫住在她家一個晚上。

心心待她真的很好,掛了電話后,馬上開車來接走她,她在心心住處叨擾到方才天微微亮了,才又請心心送她回來。

“哎呀,謝什麼謝,好朋友就是要這樣義不容辭啊。”何心心拍了下她的肩,看着一直盯着她們的男人。“不過……他臉色那麼難看是怎樣?”

“他本來就是這樣,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凶凶的。”她笑了聲,彎身拿起放在腳邊、裝着早餐的塑膠提袋。“你慢慢開,路上小心,再見。”和好友叮嚀幾句后,她下了車。

關上車門,她抬眼就對上他不以為然的視線。

他在生氣嗎?氣什麼呢?他站在門外,難道是忘了帶鑰匙,因為進不去才生氣的?

她提着路上買來的早餐,走近他。“回來了?吃過了嗎?我買了豆漿和包子,進來吃一點吧。”語落,她從包包里重出鑰匙,開了右邊的小門。

他沒說話,但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她開了大門后,一路走到餐廳,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然後逕自上樓,想要先換上醫院的制服。走進房間,想起他在,她轉身想要關上房門,一隻大手卻橫了過來,她差點就壓到了那隻手臂。

驚呼了聲,她退了步,看見他繃著五官瞪視她。“怎、怎麼了?”

“那個女人是誰?”他劈頭就問。

“哪個女人?”他沒頭設腦的在問什麼啊?

“開車送你回來那一個。”他的黑眸一沉,即使不大聲說話,感覺也很兇。

“那是心心,你忘了嗎?結婚那天是我的伴娘。”他忘了心心了?也對,他對他們的婚事從來就沒有費心過。不,正確來說,他對她這個妻子,根本就不曾花時間了解過,他又怎麼可能認得她的朋友?

這就是夫妻嗎?她在心底苦笑了聲,悵惘不已。

心思繞了,他有印象了。是了,難怪他覺得那個女人很面善。

“這麼早,她帶你去哪裏?”他又問。

“去……”該告訴他,說她昨夜被地震和停電嚇到,說她找不到他,所以才跑去心心家嗎?但說了又如何?他只會覺得厭煩罷了。他若是擔心她,就不會不接她的電話。也許,他真的只是因為忘了帶鑰匙,進不去,而氣憤她不在家吧?!

“我去買早餐,心心說那家的包子好吃,我請她帶我去買。”她撒了小謊。

黎礎淵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似在探究她話里的虛實,片刻,他越過她身側,一邊說話,一邊解開襯衫衣扣。

她跟在他身後,看看他的動作,知道他應該是要衝澡換衣服。她從衣櫃裏拿出他的乾淨衣物后,又拿了自己的制服,打算走到客房去換。

見她拿着康生的制服就要走出房間,他喚住她。“你做什麼?”

她回過頭,神情有些困惑。“你不是要用浴室嗎?那我去客房換制服啊。”

他聞言,眉頭微蹙,他略抬下巴,半垂着黑眸看她,那姿態高傲中又帶了探究意味。上回進來房裏,他一樣是在她面前脫着襯衫,一樣是打算沖澡,但她的反應還算有趣,怎麼這次她卻顯得如此平淡?

“沒事的話,我先去換衣服了。”見他只是瞅着她,也不吭聲,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瞬間,她額頭前那大片瀏海隨着她轉身的姿態揚開一道彎弧,他看着她走開的背影,嘴一張,想要喚住她,卻又陡然閉上嘴唇。他喊她做什麼?

是怎麼搞的,從來不曾有哪個女人能在短短几小時內,這樣牽動他的情緒,而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卻讓他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他是被地震震斷哪根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衝過澡后,走到餐廳見到她時,他腦子裏繞轉的依舊是同樣的問題。而當他惱着這些尚找不到解答的疑問時,卻見她悠然地吃着早餐,看着報紙。

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陳可航從報紙中抬起頭來。“洗好了?那快吃吧。”她指指他面前的那份早餐。

看着那兩顆圓滾滾的胖包子,還有一份蛋餅和豆漿,他興不起任何食慾,即使她剛剛說了包子好吃,他仍是不想動它。如果這時面前擺的是冒着白煙的清粥,配上幾迭小菜,豆腐乳、蔭瓜、菜脯蛋……才是人間美味。

“我不餓,你吃就好。”看了她一眼,他語聲淡淡,轉身要走。“我先到客廳等你。”

“我今天不坐你的車了。”她說著,然後看見他停下了腳步。

他偏過面龐,濃眉一蹙。“為什麼不搭我的車?”

“我今天下午沒班啊,搭你的車不方便,這樣中午我會沒交通工具回來,所以我自己騎車過去就好。”她一面說,一面吃着包子,沒看他。

“那你不能早點通知我,要讓我跑這一趟?”她那怡然自得的神情讓他有些惱火。他在曼麗那邊想着不知道地震有沒有影響到她,想不到她非但不在家,現在和他說話,還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姿態?

“我打過你的手機,你沒有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低下眼帘,她的眼楮在發熱,欲哭的衝動,她知道那是難過的反應。

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凶她?!他也不想想昨夜地震時,他人在哪裏?她一個人躲在被窩害怕哭泣時,他摟着他的情婦吧?!她最後是逼不得已才打電話給心心,要心心來接她走。

他如果不想愛她沒關係,但也犯不着用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口氣。何況,她打過幾次電話的,是他自己不接,她何錯之有,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待她?!

聞言,他眉一蹙,神情懷疑地從西褲口袋拿出手機。

他輕推滑蓋,螢幕亮起,看見有六通未接來電,他按了鍵詢,未接的六通來自同一個他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他眉心間的摺痕深了深,恍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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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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