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安曉曉走進會計部，看見整齊劃一的小隔間，無數數字概念一流的精英排排坐，她的腳步當場虛浮。
想臨陣退縮，為時已晚，某一職員已經喊住安曉曉。“請款請到你右手邊第二格，找李小姐洽辦。”
安曉曉忙不送地點點頭，走到二號櫃枱，小心翼翼地將發票呈上。“李小姐，我是客服部門的安曉蹺，這發票要請款。”
“發票上的品名是什麼？”李小姐忙着做其他帳，眼睛盯着電腦沒看安曉曉。
“保、保險…”安曉曉唇齒都在打顫。
“麻煩大聲點，這樣我不好作業。”
“就是保險…保險套！”
一瞬間，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了，會計部的每位精英都抬頭看向二號櫃枱。
明明已經抱着視死如歸的心，安曉曉還是被眾人鄙視的眼神刺穿了心臟。
李小姐嘴角抽搐。“保險套請什麼公款？你腦子糊了是不是！”
“可是這些保險套是總裁吩咐我買的！”
此話一出，會計部眾人有志一同地倒抽一口氣，腦中勾勒出一副關係圖，總裁加上客服部女職員再加上保險套，瞎子都看得出來兩人肯定有姦情！
總裁風流花心已經不是新聞，但是從沒見過他碰窩邊草，現在忽然冒出一個客服部小螺絲釘，拿着打着各式保險套品名的發票，大刺刺上會計部請公款，這下傳聞不掀翻“康齡”的樓頂才怪！
情況太特殊，於是這張引發喧然大波的發票，兩分鐘后被呈上會計部主任的桌上。
聽完下屬的報告，會計部主任口中的白毫烏龍噴成一道水箭，差點射中立正站好的安曉曉。
沒錯，好死不死，這位主任就是昨天在停車場目睹安曉曉快遞送上保險套的那位主管。
讓安曉曉死得更徹底的是，這位會計部主任正是項青磊的遠房表親，血緣關係雖然算是很淡，但當初能夠靠關係在“康齡”覓得一個主管缺，想必跟項家的關係不會壞到哪裏去。
於是，最後這張發票連同一臉無辜的安曉曉，一起被送往頂樓，也就是終極大魔王的巢穴。
十分鐘后，安曉曉一臉獃滯地坐在會客沙發上，旁邊坐着會計部主任，對面坐着鳳眼撩人的項青磊。
會計部主任不知嘰哩咕嚕說了什麼，項青磊的眉頭越挑越高，被煩人公務纏了一整天的郁煩感盡掃而空，尤其看着安曉曉低下頭，一臉悔不當初的懺悔貌，他心情就莫名地大好。
為了一千多元的保險套，她竟然還鬧上會計都門？真是服了她！
安曉曉一抬頭就看見項青磊充滿調侃的目光，忙不送地又低下臉，想不到第一次踏進傳說中的神秘頂樓，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真是太悲催了！
“葉主任的意思是想跟我確認這筆帳款無誤？”項青磊轉而望向會計部主任。
會計部主任邊擦汗邊點頭，一旁的安曉曉也跟着猛點頭，大眼亮晶晶，看待救世主般地痴痴望着項青磊。
可以這樣近距離看着暗戀對象，真是太美好了！等一下回到客服部就可以好好炫耀一番了，呵呵…
項青磊笑了。“這筆款項我會親自撥款，葉主任辛苦了。”
言下之意就是默認了？會計部主任明顯一楞，定定神，趕緊起身走人。
這下空曠的頂樓辦公室只剩安曉曉和大BOSS，空氣突然變得好稀薄，她覺得好像在作夢，但是阻礙着這場美夢的就是那該死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
“安曉曉，為了一千多元，你真是費盡心機。”
“總裁過獎了，這一干多元對我來說可是很重要的。”
“比我還要重要？”他把她眼中的痴戀看得一清二楚，就不知道她喜歡他多少。
“當然－－”看見項青磊鳳眼微眯，安曉曉縮起脖子，見風轉舵地改口。
“沒有。”
她是喜歡項青磊沒有錯，但是作夢跟現實她分得很清楚，絕對不會混淆，更不會相信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太不切實際了！
“你喜歡我嗎？”項青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一看到安曉曉就想逗她，簡直就跟貓看到老鼠沒什麼兩樣。
“沒有人會不喜歡總裁。”被他這樣一問，安曉曉整顆心像掉進油鍋里，噗滋噗滋地大響。
“意思是你也喜歡我？”項青磊不讓她含糊帶過，就是要問到底。
“只是偷偷暗戀而已…”佛祖啊，她告白了！
“那你還願意幫我買保險套？”
看她毫不扭捏地說出她暗戀自己，向來對這種示愛已經徹底麻痹的項青磊，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來勁，開始好奇起她的心態。
“因為你是總裁。”別看她這樣，她還是有在心裏小小嫉妒了下，只是知道怎麼樣都不會輪到自己，所以嫉妒也無用，只好乖乖照辦。
“別打官腔，我想聽你心裏的真正想法。”項青磊往後一靠，雙手分搭在沙發扶把上，長腿高高翹起，鳳眼脾脫着她。
安曉曉被迷得七輩八素，別說心裏的真正想法，要她把心掏出來都行！
“暗戀歸暗戀，我是客服部的小職員，要是沒幫總裁買保險套，我怕你一個不高興就把我炒掉。”
“一直追着我跑，也只是單純為了把保險套的費用討回去？”
“對。”
“沒有半點其他意思？”
“真的沒有。”
看安曉曉極力否認撇清，項青磊的心突然很不舒暢，想不到自己的地位居然抵不過一千八百三十二元，虧她還有臉說她暗戀他，這算哪們子的暗戀？
他遇過的女人何其多，偏偏這個安曉曉是他從未遇過的類型，跟以前交手過的女人都大大不同，想不特別留心都很難。
看着項青磊臉色略況，安曉曉誤以為他信不過她，擔心他以為她是假借請款的名義糾纏，急急加重否認。
“只要總裁趕緊將款項撥給我，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在總裁面前。”
畢竟客服部是何等的渺小，扣除輪班當接待以外，想碰見大總裁的機率實在小之又小。
“難道你不想再看見我？”說到底就是覺得那一千多元比他重要得多，這個安曉曉說的話實在讓他很不爽。
既然敢說她暗戀他，那就應該表現得熱中一點啊！表現出這種半調子的模樣，真的是徹底犯到他的大忌。
無論安曉曉是真特別還是假特殊，總之她已經成功引起他的全副注意力。
“總裁不願意看見我，我當然是…”
“安曉曉，你知道惹我不高興的下場是什麼嗎？”
安曉曉拚命搖頭，真的搞不懂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惹得他臉色又青又黑，不會這麼小氣吧？連想躲在暗處偷偷暗戀他都不行。
“你慘了。”項青磊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插放口袋，慢慢彎身傾向她，她順勢往後縮，呼吸越來越急促。
“怎麼個慘法？”
“我對你有興趣了！”
通常女人聽到這種話，應該是欣喜若狂，要不就是嬌羞臉紅，但是安曉曉一驗呆相，沒有出現以上兩種癥狀，反而有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竄。
“請問總裁，是什麼樣的興趣？”她真的猜不透明！
靠在她鼻尖前方的放大俊臉，慢慢露出一抹邪惡大魔王的詭笑，散發寶石般光澤的迷人鳳眼直直盯着她。
“想要那筆保險套的錢嗎？”他笑笑地問，口氣雖然溫潤，卻隱含着陣陣殺氣，教她不寒而慄。
怕歸怕，想到那筆錢，安曉曉還是勇敢地點了頭，隨後便看見項青磊笑容咧得更大，透出一絲邪氣。
“很好，那現在開始當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就隨傳隨到吧！”
一顆名叫流言的原子彈，在“康齡”里徹底炸開。
不用懷疑，這顆流言原子彈的引爆器，就是有幸在停車場目睹“保險套事件”和“保險套請款事件”的會計部主管。
沒辦法，這件事實在太震憾，想不八卦一下都很難。
於是乎，透過某主管的八卦之嘴，關於項青磊與安曉曉的桃色緋聞，一路從會計部門竄到各大部門，內容充滿各種腥擅色調，從車震到保險套不敷使用，一堆奇怪的流言就像傳染病，沒有人可以倖免。
安曉曉吃完午飯進公司就受到眾人用異樣眼神伺候，一路低着頭用包包遮掩自己，逃難似地躲進客服部辦公室。
“曉曉，你紅了。”常樂推推臉上八百度的厚重鏡片。
“我都快瘋了，你還有心情笑話我！”
“目前的最新版本是客服部安曉曉因為太過饑渴，買了過量保險套，但是總裁試過一次不想認帳，此女心有不甘，為了報復，所以把保險套的費用呈報上去。”
“瘋了瘋了！這是什麼世道啊？”安曉曉抱頭號喊。
“沒辦法，上班族的生活太乏善可陳，只好靠八卦流言解悶。”
“這不是重點，常樂，我惹到大魔王了！這下日子難過了！”安曉曉哭喪着臉，一副世界末日即將降臨的模樣。
項青磊那句“隨傳隨到”實在太震擂，直到現在她還是心有餘悸，卻搞不懂他所謂的“有需要”是啥用意？
常樂聽完之後大笑三聲。“笨啊妳！這代表你出人頭地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皇帝準備寵幸，小宮女要隨傳隨到。”常樂拍拍她的肩頭。
“傻啊妳！你看我這張臉，再看看我的身材，哪一點可以讓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爺看上我？”
常樂被她這麼一講，厚鏡片後方的眼睛上下一嘿，將她估量過一遍，點點頭。“那倒也是。”
雖然心知肚明自己有幾兩重，但安曉曉還是頗不高興地回瞪常樂一眼，朋友一場，用不着這麼誠實吧？必要時還是可以浮誇兩句，娛樂她一下嘛！
“說不定是不高興你把事情鬧大，所以才說這種話嚇唬你，等等看吧！先別自亂陣腳。”常樂安撫她，然後又說:“好了，現在具體描述一下近距離跟總裁接觸的情形，讓我也聞點肉香。”
不想讓常樂將她跟項青磊的互動改編成男男小說，那實在太幻滅了，安曉曉白了常樂一眼，轉過身去繼續擔心。
不過幸好，一整個下午還算是風平浪靜，直到下班后一個鐘頭，當安曉曉開着自己那輛省吃儉用買下的小車，準備回到租賃的溫暖小套房，手機突然響了。
“喂？”她將車停到路肩，眼神還在窗外的小吃街飄動，物色今晚的晚餐。
“安曉曉。”
“哪裏找？”她心不在焉地回道，肚子正餓着呢！誰這麼會挑時間打來煩人？
“我項青磊。”
“啊！”安曉曉差點嗆到氣胸，卻聽見手機那頭傳來醇厚的悶笑聲。
大BOSS怎麼會知道她的手機號碼？肯定是調閱過她的人事資料，但…真的有這個必要嗎？她只是個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客服部人員啊！
“你在哪裏？”項青磊的背景聲音有點吵，聽起來像是應酬場合。
“報告總裁，正在回家路上。”總裁打電話來查勤，她何德何能啊！
“我有需要，你現在過來。”項青磊慵懶哼聲。
“什麼需要？”應酬場合不是應該美女如雲，哪裏會需要她這種小角色？
“那袋保險套你帶着，地址我給你。”
“哦、好！”安曉曉趕緊掏出紙筆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