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們趕到醫院問了病房號碼，金明伶快步衝到病房，她急着想見好友，一時忽略了始終陪在她身邊的康子迪。

康子迪知道她着急的心情，所以一點也不介意暫時被遺忘。

到了病房門口他才伸手拉住她。“我在外面等你。”他本來就打算留在外頭等待，除了他和謝宗龍不熟外，明伶肯定有很多話想跟小謝說，有他在場並不方便，所以他在病房門前止步。

“嗯。”她點頭，一顆心全掛在好友身上。

謝宗龍住的是六人一間的健保房，金明伶在靠右邊的中間床位找到謝宗龍。

他正在休息，謝媽媽在一旁的看護椅上小憩。

她靜靜的看着病床上的謝宗龍。

他的左臉有很深的瘀青，一路由顴骨處延伸至額際，左眼很腫，頭髮被理掉大半，額頭貼着的紗布還滲着血，右手及雙腳都上了石膏，露出的手指及腳趾頭比正常時腫上好幾倍。

這還只是她看得到的外傷，外傷都這麼嚴重了，內傷肯定也是有的。

謝宗龍緊蹙着眉擺動了一下頭，眉頭鎖得更深，表情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頭與枕摩擦的寒宰聲讓謝媽媽立刻睜開眼坐起，雖然看到金明伶站在床邊很意外，但她還是先關心兒子的狀況。

謝宗龍緩緩睜開眼，右眼正常睜開，腫脹瘀青的左眼則勉強可以開一條小縫。

他看着金明伶，用於澀而沙啞的聲音打招呼。“嗨!”

“嗨!”金明伶紅着眼眶，勉強自己勾起嘴角。

“你是……”謝媽媽疑惑的看着她。

“伯母您好，我是金明伶，是小謝的朋友。”她先自我介紹。

她看過小謝和媽媽及弟弟的合照，所以知道眼前這名婦人是謝媽媽。

“小謝他……”謝媽媽睞一眼兒子后就哽咽得說不下去。

金明伶也跟着掉淚並輕拍謝媽媽的背。“您別難過，小謝很快就會好的。”

“我沒事，不是轉到普通病房了嗎?”謝宗龍輕聲安慰着母親。

小謝和弟弟是母親獨力辛苦拉拔大的，所以他對母親有很深很深的情感，拚命賺錢也是為了給母親最好的生活。

金明伶拍拍謝媽媽的肩膀，跟着安慰道：“小謝韌性強，很快就會復原的。”謝媽媽緩緩點頭，現在也只能這麼相信了，不然她這個當媽的都要撐不下去了。

“你和他聊聊，我去買點東西。”謝媽媽握緊她的手。

金明伶回握她的手。“伯母，今天我來照顧他吧，您先回去休息，別累壞身體了。”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她想做點什麼來彌補。

“沒關係，我不累，我想陪着他。”兒子出事那晚對她的衝擊太大，讓她到現在還很害怕兒子會突然消失，所以不想離開他太久。

看到謝媽媽溢於言表的母愛，金明伶再度紅了眼眶，緊握她的手說不出話。

“這樣吧!我回去煮個魚湯再過來，你可以等我回來再走嗎?”

“嗯。”金明伶點頭。

送走謝媽媽后，金明伶才回身握住謝宗龍的左手，眼淚啪嚏啪嚏地流得更凶。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啊，走了個愛哭媽，又來了個愛哭包，你們現在是怎樣?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所以聯手發動眼淚攻擊是不是?”謝宗龍扯着僵硬的笑容。

金明伶將眼淚抹掉。“第一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住院了，第二個對不起，都是那晚沒答應和你出去才害你住院，第三個對不起……”她沒能說完就被謝宗龍輕聲打斷。

“哪來那麼多對不起?是朋友就不要再讓我聽到這三個字，你和我老媽是一國的喔?看到我不是哭就是拚命對不起，小心我媽把你當媳婦喔。”以她們如出一轍的哭法，老媽很有可能因為遇到同好而把她當準媳婦看待。

“你受傷那麼嚴重，我們難過也是正常反應吧?”若非他躺在病床、手腳打着石膏、講話又沒力的話，她真的會以為他是假裝來嚇她的。

謝宗龍睜大右眼看着她。“我是小強命格，閻羅王不敢收啦!”

“最好是。”經過謝宗龍的努力表現，她總算收起眼淚。

“其實你不用自責啦!是我自己太傻，竟然為了一個認識不深的女人傻到躺在這裏，這是懲罰、是報應，和你沒關係，而且，幸好那晚你沒答應，不然你可能現在得躺在我隔壁了。酒駕要付出的代價真大，這種教訓一次就夠用一輩子了。”他本來想揚起一個帥氣的笑容。卻牽動左臉的傷口而痛得扭曲了臉。

她緊握他的手。“受傷還逞強，別說了，要不要喝點水?”

“好。”這是他清醒后說最多話的一次。

他自己控制電動按鈕，讓床升到他最舒服的角度。

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水。

因為她來，所以謝宗龍今天精神特別好，也比較願意說話。

媽媽和弟弟輪流照顧他時，說的講的都是往後如何生活的瑣事，所以他不太開口，一個至少需要三年時間復健的人沒資格開口。

他要求金明伶說說她的近況還有外頭的新聞，她也很配合，還特別破例八卦了一名他也認識的業務部同事被酒店小姐纏上的風流事。

今天是謝宗龍入院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所以說平常沒事要多交朋友，只要能撈到一個像她一樣知心的朋友就滿足矣。

他們聊了一會兒后，謝宗龍才想起今天是非假日。

“啊，今天不是周末耶!你怎麼可以來?”

“請假，早上聽小高說你住院的事就立刻丟假單了。”

“你們課長肯放人?”他很努力想揚高眉，但會痛，只好放棄。

她指指余腫未消的雙眼。“我沒哭得這麼慘過，他大概連理由都沒看清楚就蓋章了。”現在才有心情回想洪文佐驚慌失措的模樣，其實真的滿好笑的。

“總經理呢?你有跟他說嗎?”總經理若知道她突然大哭着跑去請假離開公司，應該也會擔心吧?

“他在外面。”

“什麼?嘶?”他痛得表情都扭曲了，這次真的扯到傷口了啦!

金明伶慌亂的想幫他又不知從何幫起；幫了怕動到他的傷口，不幫又不忍見他表情這麼痛苦。

“別管我了，還不趕快請總經理進來。”謝宗龍忍着癟道。

“喔。”

“怎麼可以讓人家在外面等這麼久?”他快瘋了，現在到底是誰的腦袋撞壞了?這婆娘腦袋裏堆疊的是豆腐渣嗎?

要是他的手腳沒事，早衝出去請人進來了。

臨出去前她回頭低聲道：“那天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不是……”她實在無法說出責怪康子迪的話。

朋友不是當假的，謝宗龍知道她想說什麼，使勁想露出安慰的笑容，但扭曲的表情其實比哭還難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真的別放在心上，幸好那天他把你留下了，所以只有我躺在這，而且，男人不讓自己的女人出門夜會其他男人很正常，是我也不同意女友在那麼晚還和其他男人見面，尤其還是要一起喝酒，管他什麼朋友不朋友、失戀不失戀，先找對方單挑再說。”他很高興好友遇到了一個會保護她的好男人。

“再告訴你一個可怕的事實，失戀的男人喝了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你應該感謝他才對。”人在失意的時候特別容易失控，他也不敢保證當時的自己真的會對她規矩。

她仍沉默不語，因為他沒有生命危險所以她才能冷靜聽他說，否則她一輩子都會活在遺憾內疚中。

“可以請他進來了嗎?”謝宗龍看起來有些疲累了，今天起來得比較久，又說了不少話，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要花不少力氣的。

大概也只有她才敢讓總經理在外面枯等吧。

金明伶出病房時，看見康子迪身邊多了忙着打筆電的傅志超，而他則雙手環胸，眉頭深鎖的盯着病房門。

看到她出來，他鬆開雙手起身迎上。“還好嗎?”

“小謝想請你進去，可以嗎?”他們並不熟悉，就算他拒絕也很正常。

“當然。”康子迪隨着她一起進去，謝宗龍半卧在床上等他。

“你好。”康子迪態度沉穩。

“你好，不好意思讓你在外頭久等了。”謝宗龍語氣明顯又虛弱不少。

剛剛聊太久，體力真的不支了。

“沒關係，明伶很關心你。”謝宗龍無力的勾勾嘴角。

“我知道，我沒看她哭過，這次一定嚇壞她了。”

“嗯，來這裏之前她很傷心。”他也跟着鬱悶。

“如果她有做了什麼蠢事、說了什麼蠢話，請你原諒她是因為擔心好朋友的關係。”謝宗龍誠摯的看着他。

“說這些幹麼?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躺下了?”金明伶擔心着他，雖然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但還是要小心謹慎。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要讓她不做蠢事、不說蠢話的最好方法，就是你趕快康復。”康子迪說的是事實。

從金明伶今天的反應看來，謝宗龍不康復，他也跟着沒好臉色看了。

“你該休息了。”金明伶趨前欲幫他將床按下。

“好!”謝宗龍沒拒絕，因為他確實也累了。

此時隔壁床剛動完手術的病患，因為麻藥退了而開始呻吟哀號，兩床之間薄薄的布簾根本起不了隔音作用。

那樣凄涼慘烈的哀號聲，讓金明伶及康子迪不約而同的皺眉，長期和這樣很會唉唉叫的病患同房，傷還沒好肯定腦神經先衰弱了。

謝宗龍真的累了，幾乎一躺平就睡着，即使隔壁病床的哀號及其他鄰居旁若無人的聊天聲都影響不了他。

床位很小，康子迪又人高馬大的，讓空間更顯局促，有種空氣都被他吸光了的感覺，所以金明伶要康子迪先出去，自己則留下來等謝媽媽回來。

康子迪踏出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傅志超儘快協助謝宗龍轉到單人房。

好的治療環境對傷勢的復原肯定有幫助，而接下來的日子，他的幸福都系在謝宗龍恢復的速度上了。

金明伶忘了公司才剛做完安全宣導，其中一條就是無論有多急迫都不準在大樓內奔跑。

她不但在奔跑，還是一路沖沖沖，所經之處皆颳起一陣風，大家忙着閃躲；重力加速度的原理大家都懂，要是被比一般女人大隻的她撞到可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她一路衝到總經理辦公室前，秘書本來想攔下沒預約的她，但傅志超卻要秘書放行，讓她能直接進去，而且他有預感，總經理後面的行程都得挪開了。

她進門時還在喘着氣呢!

進來的人沒開口但急促的喘氣聲讓康子迪眉尖微蹙，不悅的抬頭，然後原本微蹙的眉尖很戲劇化的鬆開，專屬於她的笑容瞬間漾開。

“怎麼來了?今天不是休假?”他沒忘記她昨天才打電話跟他況今天要休假去醫院陪謝宗龍。

果真一切如他所猜測，謝宗龍一天沒起色，他就一天沒幸福，這陣子金明伶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醫院裏了。

金明伶緊盯着他。“起立。”現在是班長在喊口令嗎?

無厘頭的命令雖然令他錯愕，但仍照做起身。

她沖向他，撞進他的懷裏，兩人還一起倒退好幾步。

她緊緊摟上他的脖子。

他乖乖立正被她摟着。

她不但主動投懷送抱，還奉上熱吻數枚。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這麼做，但康子迪業不會白目到拒絕她的示好。

他是個舉一反三的好孩子，她只需起個頭，接下來交給他就行了。

這張唇離開他好久了，沒了他的滋潤顯得很蒼白，他有信心能讓它重新恢復水潤紅嫩。

這個吻持續好久好久，但沒有人想喊停。

康於迪沒忘記這裏是辦公室，殘存的一絲理智讓他結束這個吻，離開之前還依依不捨的啄吻幾下。

看着她的眼眸所散發出來的那股侵略性，及腿間誇張昂揚的堅挺，擺明了就是想要她。

都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惹的禍，不然他早就將她撲倒了。

“為了這個吻而來?”他滿喜歡這個意外驚喜。

“謝謝。”她的臉還埋在他的頸窩處，紼紅的臉顯示她也還沒恢復。

他揚眉。“謝這個吻?”

“謝謝你把小謝轉到單人房。”她今天去醫院沒看到小謝，原本很緊張，問了護士才知道小謝已經轉到單人房去了，而且是傅志超幫忙謝媽媽去辦理的。

知道他這麼做后，她就想立刻奔來找他，只是因為已經答應要陪小謝，所以一直忍耐着，還是小謝發現她心不在焉，問明原因后就逼着她離開，因為他也很想跟康子迪道謝。

“小姐，這句話殺氣很夠，能讓鋼鐵般的男子瞬間虛軟。”果然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堅挺，氣勢瞬間削弱不少。

任誰聽到自己的女人為別的男人而向自己獻吻，都不會開心的。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我一直以為你對小謝存有敵意，以為你很冷血，看到小謝受這麼重的傷躺在床上都面無表情……總之，一切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啦!”她哇啦哇啦說了一堆，沒幾句話就穿插一句對不起，說得越多摟得越緊。

“再這樣摟下去，我就要在這裏做了喔。”他咬着牙威脅道，馬的，才剛削弱的氣勢又被她刺激得迫不及待想嶄露頭角。

“啥?”她先是呆愣，搞懂他的意思后才趕緊鬆開手，雙頰像是剛吃掉一斤辣椒般火紅。

不忍看到她羞窘得像是要斷氣的模樣，他噙着笑開口。“早知道有這麼好的福利，就要志超不計一切代價做了。”

“什麼意思?”仰起徘紅的臉。

“只要透過關係的話，應該可以更早把小謝轉到單人房的，但因為我不想欠人情債，尤其不想欠政治人物，所以只靠自己的力量，小謝才會晚了幾天轉到單人房。”就算他是大企業的總經理，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權重勢大。

她搖頭，眼眶泛着霧氣。

真的有被他感動到，能默默的替小謝安排這一切，她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幾萬個人呀?怎麼可以在這輩子交到他這個好到誇張的男朋友!

她深深瞅着他，眼裏蘊含的感情已經滿到要溢出來。

“怎麼這樣看我?”要命，變得更加堅硬的堅挺，讓他痛得幾乎直不起身。

她微勾嘴角，魅惑的笑容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眯起眼看着他滾動的性感喉結。

口水吞得更凶了，靠，真的痛到直不起身了。

然後……撲倒!

女生把男生撲倒!

傅志超的預感是對的，接下來的行程只有一個，而且由總經理獨自參加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