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了好幾秒，尷尬的氣氛總算是過去了，在小朱的笑語下，氣氛熱絡了起來。
“我記得、我記得，那個隔壁班的豬哥，在運動會的時候，當眾褲子被脫下來。”過往曾發生的事，現在回想起來總會覺得特別好笑。
“我永遠都會記得他那時臉上的表情。”小朱也哈哈大笑。
同桌的其他兩人也都笑了出來，那是他們共有的青春回憶呢！
揩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倩如眼角餘光瞥見有個男人正偷偷摸摸的往她這邊移動。
倩如他們這邊的位置，和其他開放式的桌子只用盆栽隔開，而在盆栽過去的那桌現在還是空位。某個男人還以為自己正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她這邊靠近。
倩如眼角抽搐的瞥了那個鬼祟的男人一眼，決心不理他。
他們說好的，她讓步讓他載她過來，但是他只能在遠遠的另一頭看着他們，不準過來、不準跟她說話，直到同學會結束。那他現在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忍住不高興，她和其他三人繼續聊天。
“倩如，畢業之後你到底在忙什麼？為什麼這麼久部不跟我們聯絡？”貴芬柔柔的嗓音響起，她的語調有些責怪、但更像是埋怨。
“就是呀！你都不知道寶文每兩三天就會在我耳邊叨念一次，說你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小朱插話，話里的暗示夠明顯了。
倩如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後知後覺了好幾年。
那個用盆栽遮掩的男人也聽到了，倩如非常確定這一點，因為她看見他放在桌上的手，正握成拳頭。
“我能跑到哪？還不是就在地球上而已。”倩如打哈哈。
愛跟是吧？聽到有人喜歡她心裏不是滋味吧？
就讓他吃味好了，正好藉着這個機會，讓他知道她可也是很搶手的。
“是嗎？我還以為你回火星去了。”小朱和她開起玩笑來。
“火星？為什麼？”她明明就長得是地球人的樣子。
“因為你看起來就是火星人的樣子，誰知道你是不是外星人派來的間諜。”
“小朱，很冷，這裏的冷氣已經很涼了，不要再耍冷了。”她都快感冒了，都是他害的，“還有，我有長那麼丑嗎？居然說我長得像火星人。”
“不，倩如一點都不醜，我覺得你很漂亮。”寡言的人在這個時候搶着說話，讓氣氛有些怪怪的。
看着對座突然插話的黃寶文，倩如不曉得該怎麼回話，只能愣愣的說聲：“謝謝。”
四個人無語了好幾秒，貴芬才對着倩如道：“寶文說得沒錯，高中的時候我就覺得倩如長得很好看，這麼久沒見，你是越來越漂亮了。”
“哪有，我再怎麼漂亮也比不上你，能把這個豬頭的心抓這麼緊，一交往就是這麼多年，還快要結婚了，哪像我，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而且她也好一段時間沒交男朋友，現在碰到的這一個，卻死都要堅持兩人是好朋友，害她好無力也好無奈。
“喂！趙小姐，你說誰是豬頭？”被罵的人不爽啰。
“誰是要娶貴芬的人，誰就是我說的豬頭。”她可沒有說是誰唷，“如果你不想當豬頭，你可以不要娶呀！”
“算你狠。”小朱啐了聲，轉向自己的情人，“貴芬，我們別理她，她在嫉妒我們感情好。”話末，還故意牽着貴芬的手，在其他兩人面前卿卿我我的。
“你們兩個少噁心了，要親熱到別的地方去，別在這礙人眼。”真是越看越討厭。
如果那個大笨蛋不是這麼堅持，那他們現在也可以這麼甜甜蜜蜜了。
“我就說吧，她這是在嫉妒我們。”看到倩如的反應，小朱更故意了。
“好了，你們兩個別再鬧了。”貴芬出面打圓場。
“看在貴芬的面子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了。”倩如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貴芬見小朱還想回嘴，她用眼神暗示他閉嘴。
看懂她的警告，小朱也識相的閉上嘴。
“倩如，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嗎？”如果她還是單身，那某人就有機會了。
“沒有。”倩如故意說得很大聲，好讓那個在盆栽後面的人聽清楚。
很好，她看見他的背影僵了下，這表示他挺在意她這個答案。
小朱的手搭上寶文的肩，對着倩如說：“這樣好了，寶文現在也是單身，不然你們就湊一對好了。”
倩如不屑的瞥了小朱一眼，“你以為我跟寶文是青菜蘿蔔，隨便配隨便好喔！而且我要的話，人家也不見得肯咧！”
“如果你願意，我想我們可以試着在一起看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黃寶文又說話了。
在小朱的推波助瀾下，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些話。
“ㄜ……”倩如說不出話，但她很明顯的感覺到其他三個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完了，她要怎麼回答？說好，可是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說不好，好像也不太對。這、這到底要怎麼回答才好？
一張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可倩如發現自己也不用回答了，因為其他三個人的曰光已經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後的某一點。
想也知道是那個原本在盆栽後面的男人，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后按捺不住，決定要現身了。
“倩如，你認識那個男的嗎？”貴芬指着倩如的身後。好……好可怕，她沒看過有人的表情可以這麼可怕。
“不認識。”連頭都沒回，倩如懶懶的回答。
“真的嗎？可是，他一直在看着你耶。”貴芬發現，那個男人的目光停在寶文身上時，好像有凶光耶！他不會是殺人犯吧？
“不要理他，我們吃我們的。”適巧服務生送上他們的餐點，倩如低頭吃着自己點的東西。
其他三個人可沒她那麼自在。
昱軒大步往他們這桌走，雙手撐在桌上，對着倩如以外的三個人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叫昱軒，是倩如的好朋友。”他拉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試着要自己別去仇視那個叫寶文的男人。
他非常自然的摟了倩如一下，那動作熟練得好似早就做了幾百次，而倩如對他的熱情也沒有反抗，似乎是習以為常了。
這樣的兩人會只是朋友嗎？如果是朋友，應該不會有這麼親匿的動作吧？在場的三人心裏都有了懷疑。
“你好。”貴芬三人也回應了昱軒。
倩如還是低頭吃東西，看都不看昱軒一眼。
“要跟我們一起坐嗎？”情況有點不對，可為了不失風度，小朱還是開口邀昱軒。
“不用了。”
“當然好。”
倩如和昱軒的聲音同時響起，不過回答卻是大大不同。
不等人家再說第二句，昱軒已經拉了張椅子坐下，還硬是擠在倩如旁邊。
一頓飯下來，倩如和昱軒兩個表現得像是一對在鬥氣的情侶，而昱軒也不再給寶文繼續在他出現之前的話題的機會。
服務生收走每個人面前用過的盤子，送上了甜點，嘴巴有空后，一群人又聊了起來。
“謝謝你們在高中的時候那麼照顧倩如。”昱軒一開口，便引來倩如怪異的眼神。
好奇怪，他是用什麼身分說這種話？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小朱猛搖頭，一臉的不贊同。
看他那個樣子，倩如知道他那張狗嘴一定吐不象牙來，“死小朱，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更不會把你當死人。”
“你看吧！這女人嘴巴這麼毒，所以我才說你講的不對，你應該要感謝我們高中三年忍受她對我們的荼毒。”
一句話引來兩個人的大笑，昱軒笑得開懷，貴芬也是忍俊不禁。
不過倩如可就一臉不爽了。
而因為昱軒的出現，寶文的臉上就沒再有過笑容。
“說得好，我贊同你的話。”昱軒還不知死活的附和。
他可是有切身之痛，常常都要讓倩如給毒一下，不過他卻沒想過不再見她。唉！他是不是被虐狂？
幾個人聊得挺開心的，而同學會也到了尾聲。
小朱拍拍寶文的肩膀。看昱軒和倩如兩人間的互動，雖然他們說他們只是朋友，可連瞎子都可以看出他們之間有曖昧，看樣子，他應該是沒有希望了。
可是黃寶文卻不想這樣就放棄。
大家站在餐廳門口，和彼此道別之後就紛紛離去，而去等昱軒開車過來的倩如，則一個人站在大門前等他。
黃寶文把握機會走到倩如身旁。
“你怎麼還沒走？”看到他還在，倩如覺得有些奇怪。
“我在找機會跟你單獨說話。”放在心底好幾年的話在今天說出口了，他就不打算這麼簡單放棄。
“是喔，那你想跟我說什麼？”能說的不是都說完了嗎？他應該沒這麼多話可以跟她聊吧？
小姐她已經忘了在昱軒出現之前，人家說想跟她試着交往的事了。
“那個……剛才我們在吃飯時不是說，我們可以試着交往嗎？”他是真的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
“很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沒辦法跟你交往。”不管是誰，用着喜歡另一個人的心境去跟他人交往，都不是件公平的事。
“是他嗎？”寶文指着看見他們兩個單獨在說話，正急忙下車跑過來的人。
“嗯。”倩如也不想隱瞞。
“那我祝你幸福。”寶文平靜的接受事實，是自己動作太慢，才會給別人機會佔據她的心。
“謝謝你。”倩如自嘲地笑了笑。想到她與昱軒的情況，她只覺得幸福離她好遙遠。
昱軒飛快的來到他們身邊，看到倩如和寶文在說話讓他心生警戒。
“還有什麼事嗎？”一手搭上倩如的肩，防禦的姿態明顯。
昱軒的語氣雖然客氣，但他看向黃寶文的眼神卻十分凌厲。
“沒什麼事，我只是過來跟倩如說再見而已。”寶文簡單的解釋，笑着對倩如說：“再見。”而後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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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車上，倩如和昱軒兩個都無語。
幾番掙扎后，昱軒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剛剛那個黃寶文在跟你說什麼？”他盡量讓自己的態度自然點，可是好難喔，他還是藏不住話里的酸味。
他也不想去在意他，可是看見他們兩個單獨在說話，他心裏就老大不爽。
“沒什麼。”她一點都不想告訴他。
“真的嗎？”他才不相信，“他是不是喜歡你？”
“你自己不是都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嗎？幹嘛還要問我？”
“那你呢？你喜歡他嗎？”肌肉綳得死緊，他抿緊唇在等她的答案。
倩如瞪他，半天不說一句話。他很在意她喜歡別人是嗎？如果在意，為什麼又要硬說兩人只是朋友？
“你喜歡他，對不對？”倩如的不語讓他開始胡亂猜。
倩如還是沉默，思緒翻騰。
現在正好是個機會，一個讓兩人把話說清楚的機會。
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也僵持了好久，久到她早就不想再繼續下去。
如果他不想跟她談感情，那就請他放她自由，讓她去找別的願意給她愛情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只想當她的朋友，那就讓他們真的只是朋友好了。
“你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很可笑嗎？你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還故意問我是不是喜歡另一個男的，你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整理好思緒，倩如讓自己面對他。
昱軒沒有回答，他可以感覺出倩如此刻的嚴肅。
“你很在意我喜歡別人，是嗎？”
“嗯。”他確實是很在意。
“為什麼？”因為他對她也有感覺的，對吧？
“因為我們是朋友。”
倩如忍住開口罵他的衝動，平靜的說：“我跟小米也是朋友，怎麼他就不在意我喜歡誰？”
“我跟他不一樣，我們的交情不同。”他這反駁的說詞，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哪裏不同？”她怎麼看不出來？
“我們是好朋友。”他仍是堅持。
倩如好想大叫，更想劫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是不是裝大便，為什麼他會這麼死腦筋？
“如果要說交情，我跟小朱是高中同學，認識的時間也比你久，怎麼說都輪不到你來在意。”
昱軒沉默，他不是不懂倩如想說什麼，只是他不能忘了自己的承諾。
“倩如，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不好。”她不留情的直接回答。
“你知道我的情況，別逼我。”
“我一點也不想逼你，而是你不能一邊說只想跟我當朋友，一邊又阻斷我去發展另一段感情的可能性。”他這樣太自私了。
“倩如。”他低喊她的名字，聲音中有着壓抑與一絲絲不悅的味道。
每次只要觸碰到這個話題，而他不想回答或是想要迴避時，他就會像這樣叫她的名字。
“不要叫我，我只是想向你問明白，你是不是真的只想跟我當朋友？”
如果他回答是，那她一定會讓他如願。
“我一開始就跟你說了。”他的答案還是跟以前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不管現在或以後都只會是朋友，我說的對嗎？”
“我答應過小菱，我會永遠等她。”
“所以呢？”因為她和他的承諾相抵觸，所以他要犧牲她？
倩如紅了眼眶，他寧願痴等一個不可能，也要犧牲就在眼前的她？
他傻，而她卻比他更傻！他一開始就跟她說清楚，但她卻還是放任自己將感情投擲在他身上，是她害自己現在這麼難過的。
“就算我現在跟你在一起，但如果小菱回頭找我，我還是會回到她身邊。”昱軒沉聲說著這話，“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對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才……”
他會堅持兩人只是朋友的原因，是不想絆着她。
“那你現在就對我公平嗎？”如果他真只想跟她當朋友，那為何又要以情人的方式對她？
“我不想絆着你。”他是為她好。
“但是你的行為已經絆着我了。”他對她每一個親匿的舉動，都會害她越陷越深，她現在已經無可自拔。
若不是厭倦了跟他之間的僵持，她或許會一直傻傻待在他身邊。
接下來是長長的沉默。
車子停在倩如的公寓前，她雙眼直視前方，仍不發一語。
昱軒受不了跟倩如之間的沉悶，於是打破沉默。
“在想什麼？為什麼都不說話？”他仲過手，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倩如給他的回應，是無言地抽回自己的手。
“我想我們最近先暫時不要見面、不要聯絡好了。”這是她思考之後的結論。
讓兩個人冷靜一下也好，讓她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回來，讓他們真的只當朋友就好，讓她不要再為他的一舉一動覺得心動，讓她不要再為了他無謂的堅持傷心。
昱軒錯愕，他沒想過她會這麼說，“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反正朋友本來就不一定要天天見面、聯絡。”深吸一口氣后，倩如看着昱軒，“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說罷，倩如不許自己對他有任何的依戀，打開車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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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就是好幾天。
昱軒真的聽了倩如的話，兩個人好多天沒聯繫了。
昱軒他爹看到他這幾天都不到辦公室來，而倩如臉上也好幾天都沒笑容，就猜出這兩個小輩出事了。
他們兩個的進展這麼慢，看得他快心急死了，再加上現在的狀況，似乎都往壞的方面發展……這可怎麼辦才好？
不然，他就幫幫他們好了。
“倩如。”坐在自己的大位，耿老教授把她叫到自己跟前。
“所長有事嗎？”倩如來到他面前，一臉的哀怨。
“這個……我有一份文件忘在家裏，你去幫我拿來好嗎？”
倩如存疑的看着他。
“那份文件我就放在我書房裏的桌上，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忘了拿了。”他的表情好自然，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昨天昱軒去應酬了，喝酒暍到今天早上才回家，他想他今天應該會在家休息一天才是。
讓倩如跑這一趟，讓他們見個面，情況應該會比較好吧？
倩如盯着耿老教授看，一臉的懷疑。
“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他的臉上找不到一點心虛的影子。
“你叫我去你家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以前都沒發生過的事，在這個節骨眼發生了，這怎可能叫她不懷疑？
而且她記得他家是有管家傭人的，為什麼不叫他們拿來，反倒要她跑這一趟？
“我能有什麼目的？要不是那份文件我今天就要用，我也不會要你去我家拿。”他的態度理直氣壯。
看着他半晌，倩如似乎是在考量他話中的可信度。
“喔，那好吧，我去拿，”雖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不過她想他沒有騙她的必要，所以決定跑這一趟，“那你要給我你家的地址，最好是畫個地圖給我。”
耿老教授依言，給她她要的東西。
看着手上的紙研究着，倩如對他伸出手，“拿來。”
“什麼東西？”不會讓她去出個小差，她還要跟他要出差費吧？
“你家的鑰匙，不然我到你家要怎麼進去？”不會叫她爬牆吧？
“不用了，我的管家會幫你開門的。”耿老教授擺擺手，隨後才想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既然你家有人，為什麼不讓他們拿來？”她也有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因為這個時間他們都在忙，所以才要麻煩你。”
“你沒騙我？”她心底的懷疑又冒上來了。
“我為什麼要騙你？你自己看看這個時間，昱軒根本不可能在家，我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騙你去我家嗎？”
想想也對，那個男人應該出門上班了，這個時間是不可能會在家的。
“那我出去了。”
拿着自己的機車鑰匙，倩如往耿老教授家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