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會收回剛才的話。我要辭去行銷經理的職位,我要離開「韓霆」。」韓冰瀅揚起下巴,紅唇吐出堅定的字語。
這句話像一陣巨大的衝擊,讓唐肯錯愕得非常徹底。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要離開,我不想再繼續了。」韓冰瀅轉而看向尚未回過神的父親,笑了笑,態度囂張地說:「爸,我現在當著其他董事的面向你辭職。」
「瀅瀅,你不能走,韓森他……」
「韓森怎麼樣都與我無關,我已經不在乎他會不會搶走屬於我的東西,因為那些東西我都不要了。」
紅唇綻放一朵嬌艷的笑花,韓冰瀅打直背心,姿態依然高傲而自負,彷彿整個世界正被她踩在高跟鞋下。
「韓冰瀅,你敢!」韓夫人怒斥。
她在韓夫人的怒瞪之下,果斷地轉過身,目光與唐肯相遇的那瞬間,嬌顏浮現一種複雜的表情。
他猜不透那是什麼。
她的眼神如同星光一般閃爍着,紅唇抿緊,像是緊張之類的。
緊張?這不可能。不管面對任何人,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像個尊貴的女王。
望着無法預料下一步的她,他喉頭一陣緊縮,竟不知該說什麼。
「我有話對你說,但不是在這裏。」韓冰瀅說。
「我也有話要對你說。」唐肯迅速恢復冷靜。
「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嗎?!」她定定的望入他的眸心。
唐肯整個人有過片刻的空白,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在他回過神之前,她已經走向他,動作有些彆扭不自然地牽起他的大手,拉他一起離開會議室。
「韓冰瀅!」
直到進了電梯,仍然可以聽見韓夫人的怒罵,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彷彿那些被她留在會議室的人,都是完全與她生命無關的陌生人。
那些,曾經是她的一切。
她的目光總是望向高處。她的雙耳只聽得見母親的命令。她的心只渴望着能得到父親的肯定。她的虛榮心,令她成為一個眼高於頂的勢利人。
她的自尊心,使她選擇了各種錯誤的路,拋下了許多真正她所需要的。
「發生什麼事了?」出了電梯,唐肯的目光落在被她握緊牽住的手上。
「回家再說。」韓冰瀅頭也不回地說。
直到上車之前,她驀然撇過螓首,望着他的雙眼問:「你的公寓還在嗎?」
唐肯僵了幾秒,才緩緩點頭,更加猜不透她究竟想做什麼。
她綻開一抹毫無陰霾的笑,明艷得像一朵盛夏薔薇。
「很好,我們先回家一趟,然後再到你的公寓好好談一談。」
唐肯完全猜不透她想做什麼。
他徹底狀況外的陪她一起回家——那是新落成的豪華別墅,以他的名義購入,準備成為他們新婚生活的另一個人生起點。
房子是簇新的,還聞得見新完工的氣味。新婚當天,他們還沒來得及住上一晚,便搭上飛機開始那場折磨彼此的蜜月旅行。
她在他面前換下身上的軟呢斜格紋套裝,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背對着他,在全身鏡中倒映出妖嬈惹火的性感。
他必須用盡一切理智,強迫自己將瞬間變得火熱的反應壓下,逼自己撇開睦孔緊縮的灼燙視線。
「你喜歡這一件,還是這一件?」站在全身鏡前的性感女體忽然轉過身,手中各拎着一套強調女性化的柔美洋裝。
他喉頭窒了窒,眸光來回看着那兩件洋裝,眼神儘是難以置信。
左邊那套,是一件淡粉色,材質輕薄貼身,有着荷葉邊的紗質洋裝。右邊那套,是一件領口挖低的娃娃裝短洋裝,上頭綉滿了粉色玫瑰,帶點異國民族風。
不論是哪一套,他都可以想像她穿上它們後會有多美。
但,無論是哪一套,都不符合她的穿衣風格。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先是辭去她的經理職務,后又是這些她從來不可能碰的洋裝,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些衣服從哪裏來的?」心一凜,唐肯不得不問。
「我買的。」韓冰瀅側着秀頸,美眸如勾地笑瞅他,那柔媚的眸光,教他胸口發燙,下腹堅硬如鐵。
「你喜歡哪一套?」她又問,聲嗓是從未有過的嬌媚。
「都好。」喉結上下顫動,他的嗓音出奇地低沉。
紅唇誘人地彎起,她轉過身,將兩套洋裝在身前比了比,最終選擇了那套米白色領口挖低的娃娃款式短洋裝。
可愛的娃娃裝剪裁,飾去了她強勢凌人的氣質,添了幾分秀麗可人。挖低的領口卻透露出甜蜜的陷阱,美麗的鎖骨線條,若隱若現的雪白胸口,女人味十足。
裙上刺繡的繽紛玫瑰,襯得她整個人更嬌媚,眼前的她,就像一朵活生生的薔薇,讓人只想用目光膜拜她。
換好裝,她走到梳妝枱前,拿起剛拆封的香水瓶,往頸動脈兩側各噴一下。
香水沿着肌膚滲透血管,濃郁的甜香從她身上每個毛細孔滲出,混合著女人香,成了致命誘人的香味。
不是NO、5,她換了香水。嗅覺敏銳的他,一個深呼吸過後,便察覺這一點。
「你換香水了?」唐肯問。
「嗯。我厭倦那種香味了。」她拿起手中扁圓瓶身的粉色香水,臉上綴着媚笑。
「這是CHANCE.」
那天她拎着兩大袋全新衣物,經過百貨公司一樓的化妝品櫃時,正好看見櫥窗上的香水廣告。
當愛情翩然到來時,你會選擇給自己一個機會,勇敢擁抱它,還是放棄這個機會,轉身離開?
廣告詞深深剌入她的心,她怔在當下,等到自己回過神時,她已經走進專櫃裏,從專櫃小姐的手中接過那瓶香水。
因為她的尖銳與偏執,她一直錯過愛情的chance.
第一次婚姻,是她主動離開,放棄擁抱幸福的可能、,第二次婚姻,她又要放棄嗎?
噴上全新的香水時,那甜美的香氣,是嶄新希望的開始。荒漠中開出了花朵,她覺得自己宛若重生。
那濃嗆而高傲的香水味,已不再適合她。她想要的,是緊緊擁抱屬於她的幸福機會。
她累了,倦了。驀然回首,身後卻是一片荒涼冷漠,她渴望也需要一個溫暖的歸所。
「你不喜歡我新的香味?」她走向他,美眸是毫不掩飾的擔心。
喉結又是一陣上下滾動,唐肯發現自己不知該拿眼前的她怎麼辦。這個徹頭徹尾都跟以前不一樣的她。
「我喜歡。」他聽見自己的嗓音這麼說。
她嬌笑,在他兩頰親吻,然後再次將小手握住他的,一起離開新屋。
他們回到那棟大廈,回到他十二樓的公寓。那裏一點也沒變。
簡約的北歐設計,灰藍與白的柔和色調,一如他的溫柔細膩,像無垠的藍空與海洋,可以包容所有。
「你想說什麼?」他替她倒了杯加檸檬片的溫開水,神情已無法保持漠然。
莫非這是她的反擊方式?她讓他猜不透她的所做所為。
韓冰瀅心中其實是忐忑的,不安的,焦慮的。縴手緊握着杯身,她垂下美陣,眸光在杯緣徘徊。
「你不是也有話要對我說?」她啜了一口水,潤潤乾燥的喉。
他站在沙發邊,那姿態似乎沒有坐下的打算,目光沉靜如兩漲止水。
「旅行還沒結束,你為什麼先離開?」他問。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她答得乾脆。
「有什麼事會比蜜月旅行更重要?!」他嘲諷的問,胸口燃起一把火。
「有。像是辭去我在公司的職位,還有幫自己買新衣服,換掉舊香水。」她的態度十分正經。
「只因為不想被我威脅,所以你打算辭掉工作?」怒氣在體內流竄。
自從他被她扔下后,他變得暴躁易怒,連自己都快認不得自己。
她開始將他當成她的敵人?打算用其他策略反抗他?該死的她!這該死的一切!
「不是。」韓冰瀅放下水杯,霍地站起身走向他,眸光迎上他。
她能清楚看見他眼底的怒氣,清楚看見他的壓抑。她的心被扯痛了,狠狠地。
「……對不起。」
唐肯一震。沉默的空氣中,彷彿有什麼被摔碎了,尖銳的聲響擦過耳膜,震晃了他整個世界。
「對不起。」她又重複一次,紅唇微顫,顯露出她對這個詞彙有多麼陌生。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在向你道歉。」她說,眸光如同鋼鐵般的堅定。「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太沒心了,我……太自私了,從一開始就只懂得對你予取予求,從來不曾付出過什麼。」說到最後已有些哽咽,可她從不輕易落淚,只是微微濕潤了眼眶。
「我很任性對吧?只因為不想讓我母親失望,所以就草率地提離婚,把你像一個障礙物一樣的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