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九章】
翌日。
「總經理……你確定我們要繼續嗎?」
何特助一臉陰森的瞅着身側的男人。都已經十點半了,他們還要在人家公司門口站崗,繼續當兩尊的免費門神嗎?
沈惟恩一手拎飯糰,一手拎三明治,至於飮料則由特助代勞,好好一個俊美型男,穿着名牌西裝跟訂製皮鞋,手戴百萬機械錶,淪為外送小弟。
此等畫面,超級勁爆……如果拍下來,把照片賣給某數字雜誌,不知道能海削多少?
何特助悄悄低下頭,望向西裝口袋裏的手機。如果有人能幫他拿手中這兩杯飲料,他就有手可以拍照了……馬的。
「她不會來了。」望着手上的表,時針走向十一,沈惟恩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何特助大大鬆了口氣,趕緊跟上無良Boss。
「那這杯咖啡跟豆漿……」
「你喝掉。」沈惟恩側眸,陰冷冷的瞪他。
「這是特大杯拿鐵跟大杯豆漿欸,我哪裏喝得下這麼多。」何特助抗議。
「你可以留着當午餐。」
「午餐——」何特助還沒嚷完,懷裏已經被塞了飯糰跟三明治。
「這就是你的午餐,公司免費提供,老闆親買,代表你這個員工有多麼受到重視。」沈惟恩撇首,附贈一枚皮笑肉不笑。
「……你要真對我好,乾脆直接開除我算了。碰上你這個老闆,我前輩子不是欠你錢,就是欠了你感情!」
何特助瞪着Boss的背影,恨恨的喃喃自語:「你應該慶幸我這輩子不是當女人,否則非把你折磨到不成人形,讓你從裏到外都被榨乾……不像人、鬼也不像鬼才肯罷休!」
捱呀捱的,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沈惟恩十一點半便從公司出發,十二點整準時抵達高可茵最愛的秘密基地,位在隱密二樓的異國情調餐廳。
他必須承認,活了二十八年,面對過許許多多的戰役,他從沒像此刻這樣忐忑不安。
因為從沒輸過,他向來自負,深信沒有什麼可以使他感到恐懼,但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怕了。
他想她,想念那個女人,分開一秒都令他感到不安。
他見過太多女人的醜陋面,她們工於算計,表面燦爛,私下黑暗,喜歡搞排擠,玩鬥爭,耍各種心機跟花樣。
但是高可茵不一樣。
她表面世故,其實內心單純如一張白紙,她的心機只用來保護自己,面對別人的惡意挑釁,她成熟面對,不隨之起舞,只以平常心對待。
她認真看待自己的工作,在工作領域裏盡情發揮專才,她追求成就感,又不愛炫耀,她專註在自己喜愛的事物上,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她的美,來自於她的內在,遠遠超乎外貌的美。她讓他對女人改觀,見到女人最美好的一面。
老天,他怎麼可以讓這個女人離開?他怎麼可以傷害她!「先生,請問你要點餐了嗎?」服務生第N次靠過來詢問。
「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招手。謝謝。」沈惟恩保持風度翩翩的微笑,嘴角已經泛僵的微微抽動。
十二點整,十二點半。一點整,一點半。兩點整,兩點半……
「先生,不好意思,兩點半到四點半是我們下午的休息時間。」服務生面色不佳的靠過來提醒。
沈惟恩前額靠着交疊起的雙手,聞言,緩緩揚起陰晦的眸子,服務生驚到,尷尬的笑了笑。
「呃,先生……其實你想繼續坐也可以,不過這段時間我們廚房就不供餐羅。」說完,服務生隨即笑容僵硬的退開。
沈惟恩再次執起一直擱在桌面的手機,固執的按下快速撥號鍵。
「您撥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毫不意外地,高可茵的手機依然關機。
她沒進公司,人也不在家——在他威迫之下,何特助專程繞道上她家公寓大樓,每過一小時便盤查管理員,確定她一早便離開家門,至今仍未返家。
她會在哪裏?他不知道的某間餐館?圖書館?百貨公司?書店?會不會,她根本沒看見他傳的簡訊?
不可能。她肯定看見了,否則她不會刻意請假。她不是會無故曠職的那種員工,她的責任心比誰都重。
她是故意躲開他,不想看見他。
這個殘酷的認知,讓沈惟恩一顆心沉入無底深淵。
他推椅起身,在服務生如釋重負的目送中,離開了高可茵最喜愛的餐廳。
餐廳的對街轉角處。
高可茵就坐在便利商店裏,面向窗外的位置上,手邊擱了兩杯CITYCAFE的空杯子。
她單手托腮,不怒不笑,彷彿沉思一般的看着沈惟恩走下階梯,高大身驅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頹喪。
他靠在車門邊,眉頭深鎖,低頭望着掌上的手機,那副模樣其實有些好笑,不像個大男人,倒像只被主人遺棄的拉不拉多。
數個鐘頭前,她同樣坐在公司對街的便利商店裏,看他跟特助兩人像門神站崗,手裏又是飯糰又是三明治的,偏偏配上那張帥氣的臉龐,及一身貴氣西裝,那畫面滑稽又狼狽,路過的員工差點笑彎了腰。
他堅持等到最後一刻,隨後即刻飛車趕往餐廳,非常有耐性的等了一整個中午,甚至是一整個下午。
這些她全看在眼底。
她猜,他不會回公司,大概準備到她可能出沒的地方堵人,等到晚餐時間,又趕至她喜歡的西班牙餐廳,繼續痴痴的等。
她故意讓他苦等,故意鬧失蹤,讓他找不着人,又捨不得放棄等待,將他耍得團團轉,然後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不覺得這麼做殘忍。比起他帶給她的傷害,這又算得上什麼?
可是這麼做,她開心嗎?
不,她一點也不開心。她覺得心是空的,彷彿體內有一部分的自己已失去。
高可茵垂眸,望着始終握在手裏的手機,手指微動,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開機。
算了,就這樣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心底的另一個自己卻不做回應。
沈惟恩長這麼大,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看不見盡頭的等待,才是最艱鉅的難關。
西班牙式建築的造景餐廳里,熱情的音樂聲在耳邊回蕩,他整個人宛若置身冰庫,從裏到外全是冰涼的。
手機不開,家也不回,她可能出現的每個地方全找遍了,依然不見蹤影。
他不怕等,不怕被耍,只怕被她徹底躲開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然後第三次……到最後越躲越遠,越躲越上癮。
等待的時間,分秒都是煎熬,卻也給他更多時間冷靜思考,然而越是思考,對她的感情越發清晰。
他反向思考,安慰性質居多的想着,也許沒有她,他根本無所謂,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不過是暫時性的。
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愚蠢的謊言。
自她知道真相后,他分秒都沉浸在懊悔與自責中,他忘不了她憤怒的神情,她收回信任與感情的冷漠。
她的眼裏彷彿已經看不見他的存在,視他如透明空氣。坦白說,他很受傷,被人徹底忽視,甚至當成垃圾一般,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的男性自尊受創,驕傲被折毀,窩囊得很徹底;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曾有過放棄的念頭。
不是因為不認輸,也不是自尊心作祟,而是他捨不得放,不願放,不想放。
「她不會來了,放棄吧。」
忽然一道涼薄的嗓音落入耳底,沈惟恩斂眉揚陣,看見莫泉拉開椅子落坐。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問。
二十分鐘前,等了一整天的手機總算響起,他想也不想便接起,結果竟是莫泉,懸至高點的期待瞬間摔落至深處,那當下他差點將手機砸了。
「站在編輯的立場,我來幫你打氣。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來看熱鬧。」莫泉笑笑的說。
按照往例,沈惟恩應該惱怒回嗆,再不然,也該來記狠瞪什麼的,然而左等又等,他只是兀自垂眸,望着交疊的雙手發怔。
莫泉詫異的挑眉。「你真的被整慘了,對不?」
大學時代一路結交至今,他從未見過沈惟恩這般垂頭喪氣的落魄樣,這個無敵先生這回真碰上人生瓶頸?
「我不想跟當事者以外的閑雜人等,談論我的愛情問題。」沈惟恩眉眼未抬,有氣無力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