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家宇指揮第一次下廚的唐大少,兩人分工合作,將蔬菜洗好,該切的切好,將海鮮洗凈,將肉片擺盤,又涇渭分明地調好自己的醬料。
唐雅人將那鍋高湯端上中島枱,將泡開的菊花茶湯倒入高湯里,然後打開內嵌式電磁爐將湯煮沸,最後倒入一太匙紅酒,頓時混合著菊花香氣的酒香四溢。
「好香啊!」家宇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宣告:「我要開動了!」
家宇將結球萵苣與茼蒿撥進湯里,最愛的秀珍菇與杏鮑菇也毫不客氣地放了很多。
熱氣蒸騰,水波浮動。
碧綠的菜葉在鍋里舒展,於紅酒菊花的湯底滾過。
家宇涮了牛肉,又燙了明蝦與蟹腳,放在唐雅人的碗裏。
「快吃啊!多吃點。」她催促。
「嗯,」氤氳薰紅了家宇的小臉,他望着她,眼底滿是笑意。「你也吃。」
這是這屋子裏第一次煮起火鍋,在這之前,他從不曾和家人圍在一起吃火鍋。而今天,他與家宇並肩坐着,如同生活已久的家人,在柔和的燈光下,食物的熱氣中,他放鬆而慵懶,一種幸福的氛圍將他圍裹。
恍然間,他想起那些在夜店或宴會裏消磨的時日。
他意識到自己的過去是多麼空虛,充滿無意義的交際,將時間耗在不着邊際的應酬上,頂着一具華美卻空洞的軀殼,與一群和自己同樣虛偽的人輪番扮演八卦的傳播者或是主角,人來彼往之間無所謂真心。
但是當她在他身邊,買菜、煮食、一同晚餐,這些平凡的小事,卻令他感覺踏實,是愛情令他的心下了錨,停下漫無目的的巡遊,在愛人的身旁泊定,好似回了家。
「我要放火鍋料羅!」家宇打開綜合火鍋料,夾起其中一個,「甜不辣?」
「不喜歡。」唐雅人笑着,也夾了一個。「魚板?」
「喜歡。」家宇看着他將魚板放進鍋中,「蟹味棒?」
唐雅人搖頭。「不喜歡。蛋餃?」
「超愛!」家宇再問:「燕餃?」
「不喜歡。起司球?」
「愛死了!花枝丸?」
「不直口歡。」
家宇嘟着嘴把唐雅人不喜歡的火鍋料都擺一邊,看着那些不能下鍋的美味食材,心口真是一陣陣的疼呀!
「你不喜歡的這麼多啊?這麼挑食怎麼行?那你喜歡什麼?」
「童家宇。」
家字臉頰一紅。
「我是說吃的。」
「是吃的啊……」
他的大手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拉向自己,語青消失在膠着的雙唇里。
火鍋料在熱湯中煮沸,熱呼呼地、淘氣地翻滾着,細密的氣泡向水平面飛升騰涌,發出啵羅啵羅的聲響。
他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家宇暈眩着,心跳得好快,不知是因為他的吻或是紅酒的酒氣。
她意識到這個吻與過去幾次不太一樣,珍惜、憐愛……幾乎像是在呵護什麼,美好得像是天堂,令她充滿溫暖,與深深被愛的感覺。
「家宇,」他抬起頭,凝視她的眼眸,「今晚不要回去。」
聽見這句話,家宇感覺自己像只被煮熟的蝦子般燙紅——她雖單純,卻不無知,她當然知道「不要回去」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這不好吧……我沒跟我媽說……」她低着頭,不敢迎視他的眼睛。
「那就打個電話跟她說,」他摩挲着她身軀的敏感處,輕咬她的耳垂,存心讓她動搖,「今天晚上我不想一個人,留下來陪我。」
「那……那要怎麼說?不行,我不會,我不知道怎麼說……」她開始口吃,緊張與無措完全表露無遺。
「不然,我來說?」唐雅人繼續以吻誘惑她。
「不行,絕對不行……」
不過幾分鐘,家宇已了解自己完全不是唐雅人的對手,在他的柔情攻勢下,她紅着臉,摟着他的頸項,氣喘吁吁地宣佈棄守。
「好啦,讓我打電話跟我媽說……」
望着她羞赧的容顏,唐雅人笑了。
「當……」
客廳里,傳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綿長的音韻帶着嗡嗡聲,將家宇從薄睡中驚醒。
「唔……」
她睜開眼,幽暗中,她看見唐雅人溫暖的眼神。
「我睡著了?」因為困意,她的聲音裏帶着些許鼻音。
「你睡了一下,沒有很久。」唐雅人看着懷裏的人兒,不知為何有種深刻的滿足感。「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
「思……嘶!」柔軟的嬌軀像傭懶的小貓般伸展着,但隨即發出哀叫。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唐雅人挑起眉,攞明了不信。
家宇下意識將被子拉高,將光裸的身子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對眼睛,但仍是覺得窘迫到幾乎難以敢齒。
「呃,我……那個……腰……腰痛。」她尷尬地說。
「我看看……」唐雅人說著起身,就要去掀被。
家宇卻將被子拽得更緊,「不用不用!其實也不是很痛……我躺躺……躺躺就會好……」
唐雅人卻不管她,硬是將她翻過身,「唰」地拉下被子,頓時家宇感到自己整片背涼颼颼。
「哇——被子還我!」家宇緊張地大叫,小臉又漲得通紅。
「別動,哪裏痛?是這裏嗎?」他的大掌覆到她的后腰上。
「再上面一點……對,就是那裏。」
唐雅人找到了地方,開始幫她按摩。
趴在床上的家宇愣住了——他……在幫她按摩!大半夜的,他跪在她身側,用熱熱的掌心貼住她的后腰,不帶任何情慾,只是專註地、輕輕的撫揉。
他的手勁那麼溫柔,那麼憐惜,那一瞬間家宇覺得胸口熱熱的,眼眶也熱熱的。
打從認識他起,他就一直對她好好,從沒有人讓她覺得自己受到那麼多的愛寵,她覺得自己好幸運。
「家宇……」沉靜中,他忽然開口:「兩星期後的星期六是我爸生日,我想帶你去見我父母。」
這話才講完,唐雅人就感覺到掌心下原本鬆弛的身軀立刻緊繃起來。
「你在緊張什麼?」他簡直不可思議。
「我沒緊張啊!」她還側過頭笑給他看,可惜笑得不太自然。「你爸爸生日是很重要的事,以前我們家有人過生日,全家都會一起慶祝,生日還是跟家人過最好了……我畢竟是個外人,而且……這樣說吧,我的意思是……我可不可以禮到人不到?」講到後來,她都有點不知所云了。
禮到人不到?虧她想得出來。
「你怕見我父母嗎?還是我的家世給了你壓力?」他盯着她閃躲的眼神,放柔了口氣:「家宇,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家宇拉起被子掩住自己,然後坐起身來看着他。
「我真的可以說嗎?」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的回答,彷彿他們倆是命運共同體,這讓家宇感覺好窩心。
「好吧,那我就說羅!你可不能生氣。」家宇舔了舔下唇,「我知道像你們這種……呃,門第比較高的家族,對於兒孫的交友狀況……有時會介入比較多,而且也會講究所謂的……嗯,『門當戶對』……」
聽她迂迴老半天,唐雅人總算聽出她想說什麼。
「你怕我家有門戶之見,是不是?還是你怕我父母像漫畫『流星王子』男主角的勢利母親一樣,會動用各種手段來拆散我們?」
看見家宇的表情,唐雅人知道自己猜對了。
「家宇,我父母沒有所謂的門戶之見,而且你是我所愛的人,他們會喜歡你的。」
「真……真的嗎?」她不敢高興得太早。
見她不安的模樣,唐雅人玩心頓起。
「如果我爸媽不喜歡你呢?你會怎樣?是會為了愛我不顧一切,還是逃之天天?」他以指尖挑起一縉烏絲,感受她長發的滑順。
「我……我不知道,沒想過……」
「答錯了。」他的唇倏地滑到她耳際,熱熱的呼息吹拂着,在柔軟的耳垂輕咬慢啃,「你要不要再想清楚一點?」
「我真的不知道……嗯……」在他的挑逗下,家宇全身掠過一抹震顫,全身癱軟如棉,腦袋也糊成一片。
「想。」他沉聲命令着,大手探入身下。
「我……我覺得……如果你的父母反對,我們還堅持要在一起……好像不太好……」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輕柔的聲音讓她發毛,「你不會為了要跟我在一起而奮戰到底,是嗎?」
「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啊!」
他猝不及防的入侵,使家宇發出一聲低呼。
「關於答案,你要不要再想清楚一點?」他緩慢地律動,分不清是寵愛或是折磨,幾乎要將人逼瘋。
家宇再笨,也知道要換笞案。再不好好回答,她鐵定會被徹底「整肅」的!
「會啦會啦!我會奮戰,真的!我會努力……」
「很好。」他滿意地揚起唇角,從她的領域中撤離。
家宇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沒想到她才翻過身,唐雅人修長的身軀再度覆了上來。
「等……等一下!」家宇粉臉通紅地抵住他,「你不是很滿意我的答案嗎?為什麼還要……」
唐雅人綻開微笑,十足性感。
「嗯,我剛剛忘了說,還有第二回合。」
說完,他堵她的唇,讓她所有的抗議全部作廢。
屬於情人的夜,還很長很長……
對上班族而言,星期一是忙碌的,星期一也是憂鬱的。
但對不需要工作的人而言,周一最適合做的事,就是懶懶地吃頓早餐,然後找個地方喝下午茶。
周一的午後,幾名社交雜誌上常見的千金小姐走入新開幕的WHotel,坐在WooBar外的泳池畔曬太陽。
對着台北市信義區林立的高樓,何悠悠一面喝着香檳,一面聽着姊妹淘們聊天。
「我前晚去看了Dior明年春夏服裝秀,天啊,我該怎麼形容呢……就是無聊!」真是令人嘆息,「JohnGalliano的大膽的構思和用色,讓Dior的每一場秀都像是神奇的、繽紛的、華麗的、激情的美夢,代位的設計師Bill簡直是在拼湊過去成功的品牌元素,搞得整場秀像是一種整體回顧的大集合,秀結束后的afterparty我都不想待了,天啊,一整個悲慘,我從沒那麼清楚的看見天才與庸才的區別……」
「不是說MarcJocbs要接任首席設計師?」
說完,柔荑向服務生招了招,吩咐再開一瓶。
「噢,天啊,最好不要!他的東西越來越讓我倒胃口。」朝天翻了個白眼。
「會嗎?我倒是滿喜歡的。」
「他們為什麼就是不肯把JohnGalliano找回來?我真不知道被指控種族歧視或是失去一個曠世奇才哪一個對世界比較重要?」
「據傳Dior的大戶幾乎都是猶太人,你不能一邊罵你的客戶又一邊大賺他們的錢。而且Galliano一走,Dior的業績反而上升了。」
「拜託!那只是短期現象。」
「那可不見得,早有人說Galliano的設計太過放浪形骸,嘩眾取寵。」
「那是因為沒什麼人撐得起他的設計,不是氣場被衣服壓過,就是過度華麗得像棵活動聖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