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從前至此

冰翎域?艾斯法祈院?學徒院]

隕若用雙手反抱着後腦勺，兩條腿隆起，安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他那雙一片浩淼汪洋的深藍海洋雙瞳，直直地盯着上方。幾天來的風波，雖然讓他的臉顯得消瘦了很多，但更為輪廓分明的的線條卻為他又添上一些英氣。

隕若突然又在想，他想着卡藍鎮的一切，卡藍廣場掉了漆的長椅，清晨的雜貨鋪里睡意朦朧中徐徐飄蕩而來的鐘聲，和小時候的玩伴卡諾在洪荒之流的岸邊跑來跑去地嬉戲，送貨的老爺爺每次都會送給自己一些從艾斯帶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那些在浩劫中死去的那麼多人，他們一直那麼安心，自得其樂地生活在這個小小的鎮上，他們究竟為了補償什麼，這樣悄無聲息地滅亡？

隕若想着這些，眼中的天花板被液體覆蓋得模糊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想辜負了卡藍，以及卡藍的所有人，自己一直在這些可愛的人們的呵護下走到今天，到現在卻連告別的話也沒有去跟他們說，卡諾會生氣嗎？他肯定會着急得不行的，雜貨鋪老闆會吹鬍子瞪眼地到處找自己嗎？送貨的老爺爺會失望地把帶來的東西只好拿回去么？

越想隕若現自己越感到不安，他只好泄氣地重重呼一口氣，然後用雙手亂扯了一下自己的頭，又把手攤在床上，閉着眼睛。

“歆塵，你說……冥炎破導師為什麼，要讓我這樣一個在法訣這個博大的領域什麼也不懂的毛頭小子，去完成那些我根本就完成不了的使命？”過了一會兒，隕若慢慢地睜開眼，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勢，獃獃盯着天花板，小聲地開口。

歆塵正在旁邊的桌上大吃大喝，臉頰被食物鼓得像個皮球，嘴角邊上還有粘着的一些麵包屑，怎麼看都像一個外表十八內心八歲的小孩子。他停下了咀嚼，轉過頭傻傻地看着床上的隕若，含糊不清地問：“唔……是么？那……那麼……唔……是什麼樣的……使命啊……”說完又不停地動着嘴巴。

“導師說，說什麼這個任務攸關着整個神地……當時我就嚇懵了，我怎麼會有能力拯救整個世界的人們啊……我……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說等我學會使用法訣以後，將要看是去神地各個地方遊歷才可以，去到什麼寒塚海底的靈墓，說到時我會得到一件東西，之後再找到自己的武器，那又是什麼什麼找到一個人的關鍵，武器會指引我找到他……我的確有時會隱隱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感覺，我時常做的夢裏，那個遙遠處的人，我和他是有什麼聯繫的，可……可是我連那人的長相，甚至是男的還是女的，他在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有想找到他的想法，這些，我根本都不知道。在那之後，如果我找到了就趕緊回法祈院來，到時一切我們就會明白所有的一切，說實話我是很着急想知道這些的，我也很想能快點完成這些任務，可我真的覺得……我沒有這個能力……”隕若皺着眉，他一直都不理解，着世上有那麼多人，甚至是傳說中的梵天諸神，有可以去做這件事啊，為什麼，卻是這樣一個，平凡而普通的自己，得去完成這樣一個天方夜譚。

“而且，”他又接著說，“我是那麼普通的一個人，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和父親就不見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着。鎮上倖存下來的雜貨鋪老闆在我家門口現了餓得奄奄一息的我，好心地把我帶回雜貨鋪。等長大一點的時候，我就一直留在雜貨鋪里工作，雖然老闆他平時對我很兇，但我知道的，沒有他，我根本就活不過八歲。還有卡藍的其他人，他們中間雖然有許多性格古怪的，可他們都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最好的人，沒有人欺負身體瘦弱的我。可我明白的，要是真的有人來打我、欺負我，我根本沒有力氣還手的。我不想以後會被人欺負，我還想保護鎮上的人們。我聽見老人們常常談論起那些像神話一樣存在的施法士，你不知道我當時對這些人有多麼地崇敬，所以我總是幻想着，能在哪天，遇到一個很厲害的施法士能教我法訣，成為能保護大家的施法士，獨當一面的男子漢。那樣，我就感到莫大的幸福了。可現在，連法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學好的時候，導師就託付給我這麼沉重地一個任務，神地不是有那麼多厲害的施法士么？特別是梵天諸神，我在他們的眼裏肯定根本只是一撮沙子，他們都遠遠比我好啊！為什麼導師要把這個使命交給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呢？我……怎麼……能完成……”說到後面，隕若的聲音像是磨過的玻璃，夾着微微的啜泣，兩行不爭氣的眼淚，浸出眼角，貼着耳鬢滑了下去。

“小若……”歆塵停了笑容，心疼地看着眼圈通紅的隕若，他走到隕若身邊，側坐在床邊，把隕若的上身攬起來，緊緊地抱住，在隕若耳邊輕輕地說：“小若，你不要再這樣看低自己，雖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老頭要你去完成，他一定是有不可知曉的原因的。不要擔心，來法祈院，你就可以學法訣了，你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的，相信我，以後你去哪兒歆塵都跟着你，好么？”

“嗯……”隕若支吾了一聲，靠在歆塵的肩膀上，感覺到一種深入心臟的溫暖，就像小時候，母親在哄自己睡覺的時候，慢慢地摸着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很快睡着一般，同樣的暖意。這個看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整天嬉皮笑臉的大男孩，原來就像自己的哥哥般，照顧着自己。

“對了，”歆塵收回身子，“我給小若講講我的故事吧。”

第十三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