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面罩寒霜。“如果今天向你求婚的人換成是我大哥,你就不會推託吧?”
她拉住涼被掩住赤裸的上身,從床上坐起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件事與康霆有什麼關係?
事已至此,康捷再也不想掩飾。他凝視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狠戾,唇邊的笑則滿含譏誚。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喜歡的人——是我哥!”
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變得蒼白。“天啊!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怎麼會這麼想?!”他拎在手上的上衣被他狠狠地甩回地上。“當然是我親眼看到的!那一夜——你瞞着我外出的那一夜,是我哥送你回來的,他在你的房裏待了將近四個小時,出來的時候甚至衣衫不整!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我他媽的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痴,提着冷掉的消夜站在大樓外一整夜!”
被至親與摯愛背叛的雙重痛苦夜以繼日的折磨着他,他幾乎要瘋掉!
他狂亂而充滿血絲的眼神使凈眉心臟絞痛,她都不知道……他竟然因這個誤會而痛苦了這麼久!
她拉住他的手,卻握不到他的手心,只能握到他壓抑顫抖的拳頭。他的模樣讓她好難過,喉嚨像梗住了什麼。
“那一夜我暍醉了,巧遇康霆哥,因為怕你生氣,所以拜託他不要告訴你,他只好送我回公寓,並且照顧我直到我醒來。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早一點問我,就不會因誤會而那麼痛苦……”
康捷反握住她扯近自己,他的眼中全是血絲,一字一字地由牙關中進出。“那你跟蹤康霆的事又作何解釋?”
凈眉呆住。“你……看見了?”
“對,我全看見了。你還有什麼想辯解的嗎?拜託編一個高明一點的理由,不要告訴我你們只是恰好路線相同!”
她張開嘴,像是想解釋,卻什麼也說下出來,只能反問他。“你既然認為我喜歡的是康霆哥……你為什麼還向我求婚?給我一個真正的答案!”
凈眉的不肯解釋被康捷曲解為默認,他用力地甩開她的手,臉部扭曲地一笑。
“你想知道,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因為——[奇+書+網]康霆從不碰有夫之婦!”
說完,他從地上撈起上衣甩門出去,屋子裏因為他關門的巨大聲響回蕩著嗡嗡聲。
從那一天開始,康捷再也不曾回來。
一周後,凈眉休了學搬離康捷的住處,把戒指放入信封中留在床邊的小几上。
凈眉離開康捷的住處又過了一周,新聞報導國內暢銷香水“純粹”的調香師不再與老東家續約——因為他的辭職感言是:我的靈感已經枯竭了。
三年俊
“這位是梁凈眉小姐,是HEAVEN花坊的老闆:這位是陸崇淵先生,任教於XX大學生化系,明年就要升教授了喔!”
髮髻上簪著紅花的媒人婆站在兩方人馬中間為她的第六百五十八對單身男女作介紹。
“哎呀!真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
梁母拿着手絹捂著唇,笑得眯起眼來,對眼前戴着黑框眼鏡,梳着西裝頭的斯文男子讚不絕口。
要嫁就要嫁這種的,人老實又捧著鐵飯碗哪!
“哪裏!梁小姐才是,年紀輕輕就開了一家花坊,才貌雙全、才貌雙全哪!”
陸母一雙眼像雷達似的打量凈眉全身上下,在她那圓俏的臀部停留良久,笑得更是合不攏嘴。
要娶就要娶這種的,包準能讓她在一年內抱孫!
初次見面的凈眉與陸崇淵兩人相互點了點頭,對於雙方母親大人的熱絡都有些尷尬。
“哎喲!別光在門口站着,陸先生已經在餐廳里訂了位子,我們快進去吧!”
於是,一行人走入氣氛高雅的西餐廳,舞台上還有現場鋼琴演奏。
服務生帶他們到靠窗的位置後,三個別有用心的女人特意讓凈眉與陸崇淵面對面而坐。
凈眉沉靜,陸崇淵木訥,餐桌上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
這時候媒人婆又開口了,“我們崇淵啊!發表了一篇什麼文章的,聽說日本近畿大學上個月邀請你去發表演說,是不是啊?”
陸崇淵推推鏡框,挺直了背脊。“是的,是一篇有關於‘酵素標示抗體雙試劑檢測癌細胞’的論文,我們所利用的原理是先以酵素標示癌細胞本體,再加入新研發的GD-90之抗體,所產生的顏色深度與血清中的GD—90成正比,該含量的數值可由試劑組中校正劑所呈現出的標準曲線值得到結果反應……”
GD—90?啊現在是怎樣?癌細胞跟手機有什麼關係嗎?
所有人張大嘴,聽著陸崇淵述說著聽起來明明是中文,卻好像是來自外星球般難解的語言。
陸崇淵的話很少,可是一談起他的研究就滔滔不絕,在場的四個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們就好像是平常在講台下聽講的女學生。
“……試劑又分為兩階段,首先是以Microwell純化出的抗體可與FD及FDP片段結合,辨識Pibrinogen分解出的£]—chain特殊片段。另一種是使用AntibodyConjugate為試劑純化出的抗體只與GD-90的抗原結合而形成免疫三明治,因此可以排除第一階段中FD片段的干擾……”
講啥米?聽攏無啦!媒人婆滿臉黑線。
眼看着相親大會就要變成即席演講,陸母在桌下踢了兒子一腳,成功的打斷兒子難得的長舌。
陸祟淵狐疑的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只是一味的衝著他笑,並一直眨着眼睛,暗示他說點別的。
但是,顯然這位年輕的副教授不太受敦。
他推推眼睛,清清喉嚨後又再度開口。“媽,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抽筋得好厲害!要不要緊?”
氣氛有點尷尬,大家都看懂了暗示,偏偏陸崇淵沒有。
陸母聞言,氣得又踹兒子一腳,陸崇淵痛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凈眉必須咬住舌頭才能避免自己笑出聲。
老天!她終於知道這位條件不錯的年輕副教授,為什麼年近三十還交不到女朋友了。
“崇淵就是這樣,談起研究就沒完沒了,不過這也表示他是個進取的青年,結婚後絕對帶給妻子安全感,不用擔心他在外打野食,哦呵呵呵!”
陸母完全無視於與自己沒有半點默契的兒子在一旁像跳豆一樣的跳着,逕自擔任起推銷員。
老娘我一年後要是抱不到孫,誓、不、為、人!陸母慷慨激昂地在心中宣告。
“哦呵呵呵!我完全了解,陸太太,想當初我那老伴也是這樣的,顧家又可靠。是不是啊!凈眉?”梁母也以手肘死命推著女兒要她附和。
我一定要在今年把你給嫁、出、去!梁母在心中暗暗發誓。
凈眉為難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正巧此時響起的手機旋律救了她。
“喂……這樣嗎?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收了線,梁母立刻緊張的拉住她。“等等,你要去哪裏?”
“對不起,會場佈置出了問題,我必須過去處理。”她滿懷歉疚地拿起小提包起身,但又被母親扯了回去。
“你先叫個人到場處理就好了,別忘了,你現在是花坊老闆啊!”
“但是花坊也只雇了兩個工讀生,加上筱珍和娟娟兩個員工,人手實在不足,我不去看看不能放心。”
她對在場所有人說了聲抱歉就奔出餐廳。
梁母與陸母兩人面面相覷——兩人都是工作至上,這樣要怎麼交往下去?
艷陽天,凈眉搭著計程車直奔五星級飯店,連烈日也沒機會親吻她裸露的雙臂。
抵達飯店裏佔地最大的會場,只見舞台上懸著“失聰兒童聯合勸募晚會”的簾幔,偌大的會場裏,四個花坊員工正灰敗著臉聚在一盆打破的盆花邊。
走出電梯的凈眉,腳步立刻往員工聚集處邁去。
“怎麼了?會場佈置出什麼問題嗎?”
因為急忙趕來,她的額上沁出了些微汗珠,兩頰更是紅通通,胸口還不停起伏着。
綽號小甜甜的工讀生一看到凈眉,立刻撲上去哭訴。“嗚嗚……小慢姊,都是我不好,不小心絆到不平的地毯,把準備要放在演講台前的盆花給摔壞了啦!”
“先別哭,我看看哦……”
她蹲下來,翻開碎裂的花器,察看花兒損傷的情形——百合被壓爛,蝴蝶蘭攔腰而斷,圓滾滾的唐棉更是像被戳破的汽球一般乾癟,只剩下陪襯用的雪松、卡斯比亞、小手球堪稱完整。
“我看,還是我趕回花坊拿些花材過來好了。”唯一的男生大石掏出車鑰匙就要走,卻被娟娟叫住。
“晚會再一個小時就開始了,鐵定是來不及的!”
筱珍臉色凝重。“那怎麼辦?打電話給附近的花店買個現成的嗎?”
娟娟搖頭。“不行,別的花店無法顧及會場的整體搭配。”更別說花材是否齊全!
“哇……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枉費大家昨晚還加班,完美的成果卻毀在她的手裏,小甜甜揑着手帕,哭得臉紅脖子粗。
凈眉挑出倖存的花草,抬起頭來,給大家一抹安撫的笑。
“別哭,沒事的,還可以補救。筱珍,去向服務生要一個和花器形狀相似的容器來:大石,你到貨車上拿花剪與針山:小甜甜,你去弄一桶水過來:娟娟,你立刻去請清潔人員來收拾。其他的問題,就讓我來想辦法。”
她的語氣是那麼堅定,讓人打從心底相信她的能力。
於是,四名員工也振作起精神,立刻去辦凈眉交代給他們的工作。
待他們一走,凈眉抱着花躲進舞台後方,從查號台查了幾家花店的電話號碼,直接打電話去訂購她所需要的花,要對方立刻送花材過來。
“抱歉,本店的香水百合沒有您所需要的數量。”
“由於明天是七夕情人節,目前本店所有人手正趕著包裝情人節花束,因此暫停外送服務。”
“是,您指定的花材已滿八百元,本花店消費滿八百元可免費外送,不過,由於本店位於新莊市,送抵時間大約是一小時半以後。”
“是,我們有外送服務,請問您什麼時候要?什麼!三十分鐘內?恐怕來不及,現在是下班尖峰時間,最快也要一小時。”
凈眉失望地掛了電話繼續打給第五家,卻沒想到手機竟然在此時宣告沒電。
看着空白一片的手機螢幕,凈眉幾乎沮喪得想哭。
兩年前,當她得知HEAVEN花坊的老闆娘要移民加拿大,她鼓起勇氣申請青年創業貸款頂下花坊,一直努力至今,雖然一開始經營得很豐苦,但也逐漸站穩腳步,近來更是接下幾筆佈置婚宴、晚宴會場的大訂單。
雖然雇了四名員工,但她依舊事必躬親、力求完美,為的就是做出口碑,使顧客滿意,但今天……
她坐在通往舞台的階梯上,將小臉埋進弓起的膝上,咬着牙關忍住啜泣。
嗚嗚……怎麼辦?她無計可施。
“請您儘管放心,今晚所有的拍賣品都會在保全人員的護送下先放在後台。”
聽力不佳的凈眉,一直聽見高跟鞋踏入後台的腳步聲,才猛然停止哭泣。
啊,有人來了!
她慌忙站起來,連掛在臉上的淚珠都忘了擦。本來她想要穿越舞台離開,但是,當她掀起簾幕,卻看見飯店經理與燈光師站在舞台上確認會場的燈光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