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時序進入陽光放肆的五月天。

自從炸彈事件之後,已過了兩個月平靜的日子,解語早已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凈,全心投入書店,學做生意,竟然也做得有聲有色,漸上軌道。

但闕行騫仍然處在警戒中,絕對不讓她有落單的機會。沒錯,她是他唯一的弱點,相信敵人也很清楚,所以他就更要小心戒備,絕不能有一丁點閃失。

他已經將這個女人放在心上了,是這輩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怎麼可以失去她?

這天是假日,也是個大晴天,原本熱得亂七八糟,卻忽然淅瀝嘩啦的下起雷陣雨。

闕行騫在看探索頻道,解語看了不久便伏在他身上打瞌睡,他怕冷氣太涼,想拿一旁的薄被給她蓋上,卻在他俯下身的那一剎……

咻──一顆子彈從他耳際呼嘯而過。

砰的一聲射中旁邊的立地燈,瞬間爆了開來。

他馬上抱着解語,以自己的身體護着她倒地翻滾,說時遲那時快,地板上又被射出一串子彈痕來,槍聲經過滅音處理,聲音不大卻叫人驚心動魄。

「發生什麼事?」解語探頭驚呼。

闕行騫低咒一聲,濃眉緊擰的自地上躍起,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將她護得好好的,然後,揪住她推進沙發旁的吧枱底下。

他厲聲交代,「妳千萬別出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出來,聽到沒有!」

才說完,大門就被人踹開,一時間屋子裏氣氛緊繃。

完了!完了!解語想打電話求救,悄悄伸手去拿,卻勾不到。

「嗨!親愛的,沒嚇着你吧?」一聲嬌言軟語和高跟鞋的步伐聲,讓她不得不好奇的偷看一眼。

誰?又是誰叫她老公「親愛的」?還叫得挺火熱的?!

解語偷偷望出去,只見八名身穿黑西裝,體格壯碩的男子,從屋外氣勢洶洶的進來,在他們中間有個艷色女子,就是那個季安娜,手裏還拿着一把滅音手槍。

「嘖嘖!我的槍法越來越精湛了。」她瞄了瞄地上的彈痕,示威意味濃厚。

闕行騫有如鷹隼般的凜銳目光掃過眾人的,喝道:「滾!」

季安娜嬌媚的睨着他說:「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但我也是受人之託,想請你去渡個假,順便賺點外快。」

其中帶頭的男子陰森森的笑着,配合的掀開外套露出腰間的槍,示意要他乖乖合作。

「車子就在樓下等着,你就別為難我了嘛!」季安娜還想伸手去勾搭他的肩,不料,連衣服都還沒沾到,便驚呼一聲,不知被用什麼手法,狠狠的甩在地上。

「我說過不喜歡妳碰我,妳最好給我滾遠點,否則,別怪我破例打女人。」闕行騫冷着臉,那凌厲的目光,以及冷峻的氣勢,已經讓人畏懼三分。

「你……」季安娜爬起身,漲紅了臉又驚又羞,向旁邊幾個男子使了個眼色。

男子們立刻將他團團圍住,帶頭的那個仗着人多,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要乖乖跟我們,還是要我們抬着你走?」

然而,只見闕行騫非但不走,反而悠哉的坐在沙發上,眼裏有着警戒,卻沒有緊張,似乎眼前的威脅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

「媽的!」帶頭男人被激怒,大手一揮,大夥一擁而上,準備以多勝少。

「啊!不要打──」解語眼見八個壯漢圍攻向闕行騫,不禁驚喘的從吧枱下跳出來,一顆心也快跳到喉嚨,差點沒蹦出來。

「我不是叫妳別出來的。」他瞪了她一眼,立刻把她拉到沙發後面護着。

「我、我……」她不是不肯聽話,而是看見人多勢眾,他卻孤軍作戰,一時情急便跳了出來。

「乖乖到我背後去!」他語氣一如往常平和,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嚴酷,但仍四平八穩的端坐着。

那些雄壯威武的黑衣男子見他對危機視若無睹,倒是面面相覷。哼!這個所謂獵神,大概只見過小獵物,還沒見識過大壞人吧!

「你們還不上?給我抓人,先抓女的!」季安娜氣吼道。

當眾人一擁而上,解語害怕得埋在他背後不敢探頭,心裏只想到,要死就一起死吧!

接着,她猛地聽見有人慘叫一聲,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后,怔了住。

只見闕行騫高大的身軀穩然坐着,雙手閃電般揮動,夾帶強勁的力道,將一個個欺近的敵人拋出去,一個折斷腳骨癱倒不起、一個中了一拳橫飛出去,整個人撞上牆壁……只是一晃眼,他便以詭異的招式解決敵人。

現在只剩帶頭的男人,急忙拔槍瞄準,但太遲了,闕行騫長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臂,狀似輕鬆的一握一拉,指間的力道其實十分驚人,槍仍在敵人手上,彈匣里的子彈咚咚的全被倒了出來,而對方竟毫無反擊之力。

那男人嚇白了臉,知道當時闕行騫若不是倒彈匣,而是倒轉槍口,他早已一命嗚呼了。

最驚訝的莫過於季安娜,她是知道闕行騫的「偷功」了得,但是從未見他動過武,然而前後不過十分鐘,個個被揍得倒地不起,嘴角吐着白沫與鮮血,只剩下一口氣喘着,若非剛才親眼所見,還不知道他身手如此利落,坐着就可以打贏。

「十全老人是你什麼人?」她強自鎮定的問道。

「乾隆皇……帝,呃,不是嗎?」解語瞄了兩人一下,小臉垂到胸口猶在喃喃說道:「歷史課本是這麼寫的呀!」

只聽闕行騫說:「我是他的入門弟子。」

霎時,解語聽見對方一伙人那因緊張而突地急促的呼吸聲。

闕行騫沉沉命令,「滾!我今天不想開殺戒,但十秒之後就很難說了。」

現場嘩然聲響,大夥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去,惟恐十秒之後小命不保。

「季安娜,等等!」他倏然喚了聲。

她背脊一緊,緊張的停下腳步,只聽見他強調,「別動我的女人,那個後果不是妳可以想像的。」

「哼!」她欲言又止,最後忿忿然離去。

片刻,屋內恢復寧靜。

解語默不作聲,清澈的大眼注視着闕行騫,他眼底的冷酷與嚴峻仍未褪去。這就是他的真面目嗎?那麼他平日溫和的表象又算什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這些奇怪的人牽扯不清?他們想要你做什麼?」

見她忐忑的模樣,闕行騫眼底的危險精練徒然消失,由溫柔慵懶取代,「我老實告訴妳,妳要有心理準備。」

「準備……準備什麼?」她更加不安了。

「過來,」他拉她坐在大腿上,附在她耳邊說:「我真正的身份是……」

怎麼不說了?她聲音顫抖,「什麼?我承受得了,你說。」

「我說嘍!」他面無表情的道:「事實上我不是人,而是美國科學院的二十一世紀高科技產品,一具與真人一模一樣的計算機機械人,編號『A7』,歐盟的科學家想抓我回去解剖研究。」

嗄?!

她吸了一口氣就忘了要呼出來,瞪着他怔愣得動彈不得。

他卻吻了吻她粉頰,將她緊緊抱住,壞壞的以誘惑的聲音問:「跟機械人做愛感覺如何?」

嗚!她感覺……好想大哭。

她除了他也沒別的男人,怎麼知道啊?

解語伸手觸摸他的臉,皮膚很有彈性,再摸摸他的胸膛很結實、很硬,臂膀也很有力,回想他完美的體格、超人般的體力和耐力,還有剛才一夫當關的氣勢、一副不怕死的模樣……原來這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蹊蹺也有了答案,他不是真人!

「哇──」倏地,她真的哭出來了,摟着他的脖子哭慘,「怎麼辦?我愛上一個機械人了。」

糟了!玩笑開大了。

「不要哭了。」哭得他心疼,他暗暗咒罵自己,「小語,別再哭了,該死,我是胡說八道的。」

她抹了眼淚,驚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不用安慰我了,嗚……」

他按住她的後腦貼在他胸前安撫,「機械人是沒有心跳聲的,妳聽聽我的心跳和妳的一樣。」

解語把臉貼在他胸前,聽到他的心跳,終於放心了,聞着他的氣息,有說不出的安全感。

但為了表示被騙不高興,俏臉撇到旁邊去,紅唇微嘟,「你要真的是機械人,我就把你肢解。」

「是嗎?剛才誰說自己愛上了機械人的。」薄唇揚成欣喜的弧度。

她小臉垮下,眼色激動,「你到底是什麼人?」

「妳以為妳的丈夫是什麼人?」他不答反問。

她愣住,咬着唇想了好久,才開口,「你……難道……你是犯罪集團的人?」

「如果我是壞人,妳會怎樣?」嚴酷的黑眸中又多了幾分笑意。

這會兒不是機械人而是壞人?她的心涼了半截,瞪着他英俊的臉,壞人應該是橫眉豎眼、面目可憎、猥猥瑣瑣,就像季安娜那些爪牙的嘴臉,但眼前的他氣宇軒昂、學識涵養過人,會是怎樣的壞人?

「我相信你不是天生就使壞,即使以前做過壞事,只要痛改前非,就不是壞人了。」

她苦惱的模樣,以及認定他是壞人的口吻,令他不知好笑還是好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妳聽過吧?」

呵,原來是真的,那些人是來逼她老公做壞事的,可惡!

解語按着腦袋苦苦思索,驀然抬頭決定道:「好,我們可以逃,世界那麼大,他們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們。」

電影都是這樣演的,亡命天涯的苦命鴛鴦,終日疲於奔命、永無寧日,但她心甘情願為他如此。

逃命、逃亡嗎?

闕行騫傻眼,他這輩子浪跡天涯、居無定所,最渴望的就是一個安穩的家,她卻「邀」他做亡命之徒?

「咳咳!」他清清喉嚨,開口問:「那樣顛沛流離、無家可歸,妳不怕嗎?」

「怕什麼?我有你呀!」她雙眸閃着光芒,勇敢回道。

他感動的親吻她的臉頰,笑道:「妳雖然很勇敢,但我怎麼可能讓心愛的女人亡命天涯?」

「呃……你、你不要我了?」解語捂住胸口,一臉的驚慌失措。

嘿!這小女人對他未免太沒信心了。

「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的,我保證。」他握住她的手,望進她的眼眸。

而她看見了,在那雙深邃黑眸里看見了愛憐與眷戀。

「那我們怎麼辦?」她仍憂心忡忡。

「我告訴妳真相,包括我的過去,妳要有心理準備,別嚇着了。」然後,他面容一整,將整件事源源本本的告訴她,當然,太過險惡的部份他還是保留了,免得她無謂的擔心。

老天啊!這男人不斷給她的各種驚和喜,她懷疑自己的心臟是不是能負荷?

但知道他不是機械人,更不是什麼壞人,仍令她感到雀躍萬分。

她忍不住追問:「所以,你不是壞人,那個叫戴維的頭頭才是壞人,那你為什麼不向組織揭發他?」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麼簡單,中情局本來就是個複雜的單位、龐大的組織,要揭發戴維需要證據,光是這樣就足以造成流血事件,一旦揭發他,被牽連、丟性命的人不知會有多少,妳願意看到更多的人流血嗎?」

解語想都不用想,就拚命搖頭,「那……那他要逼你做壞事,怎麼辦?」

「我會跟他私了!」

那不就是單槍匹馬與惡勢力斗?

他再厲害也是個血肉之軀,解語急哭了,抱着他直說:「不要、不要!太危險了。」

「不會的,他有他的勢力,我也有我的辦法。」他篤定的說。事實上,他的人脈已觸伸到世界各地的政要。

「你騙人。」他只是想安慰她而已,她清楚得很。

闕行騫摸摸她的頭,「這段期間,為了安全着想,我會安排妳和爺爺他們到一個隱密的地方暫住,等我把事情處理妥當,你們再回家。」

「我不要,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她仰起臉,很堅決的回答。

他俊臉一沉,眉頭深深的打了好幾個結,「妳沒有自保的能力,那樣子才叫太危險了。」

「怕什麼?有你在。」此刻,她對他是百分百、絕對的信賴。

「妳不聽我的話?」闕行騫低沉的嗓音里蘊涵著威嚴。

「呃,這個……聽──」不聽!不聽!要和他分開,她當然不想聽,可是……

他少見的霸道說:「就這麼決定了,我會通知爺爺他們,就當作去渡假,明天就走。」

老天,這個男人平常不發脾氣,但是一發起脾氣來可是很嚇人的,可是她又怎能眼睜睜讓他去冒險?

可也真的是氣壞了,她是關心、擔心他的安危耶,他就這麼不領情,擺什麼酷嘛?她轉頭不理他。

驀然,她眨眨眼,又睜大雙眼,盯着剛才因打鬥留在地上的血漬,觸目驚心的一大片紅艷艷,「啊!血、好多血──」

下一秒,她眼前發黑,身子一軟,竟然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小語!」闕行騫一驚,急忙接住她軟綿綿的身子,確定她沒事,卻滿臉無奈的嘆道:「不知剛才誰說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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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一點十二分,艷陽正炙。

解語站在馬路邊,伸長脖子看着一方來車,嘴裏喃喃抱怨着,「還不來,都幾點了?」

三天前,她被闕行騫「拎」到了郊區山中的渡假屋,然後又把解家人全都接來,不知內情的他們可樂了,以為來渡假,爺爺把腦筋動到花圃上,打算改種成菜圃,來個大豐收;解媽媽整日沉浸在森林浴,希望抗老化保青春;解達說要去找個瀑布飛泉修練,要變得和姊夫一樣厲害。

唉,只有解語一人坐立不安,想到闕行騫即使功夫了得,但畢竟是血肉之軀,叫她怎麼放得下心?可是,他不知從哪找來兩個壯漢「陪」着他們,不准她下山一步。

於是今天天剛亮,趁大家還在睡夢中,她便用棉被堆成人形,讓大家以為她還在床上睡覺,然後偷溜下山。

吱──

一輛小綿羊機車停在面前,解語才漾起微笑,「妳總算來了。」她好擔心那兩個壯漢會追來呢!

周美芳瞪她,「什麼總算來了?來這裏很遠耶,我騎了好久、好辛苦才到,妳都不知感激。」

「我更慘,早上六點從山裏走路出來,走到腳都起水泡了,才想到打電話給妳,走了啦,載我回家。」她跨上機車,試着伸直又酸又痛的腳。

「妳跑來八里幹麼?」周美芳發動機車往前奔馳。

「唉!說來話長……」她於是簡單的向好友敘述一遍。

周美芳聽了大笑,「呵呵!解語小姐,妳要感激我專程載妳,妳也用不着說故事哄我開心吧!」

解語翻了個白眼,「拜託!我說的是事實,而且這個事實能哄人開心嗎?擔心還差不多,呿!」

吱──

機車毫無預警的煞住,一時重心不穩的解語趕緊抱住好友的后腰,「妳幹麼,車子壞了嗎?」

「不是。」周美芳回過頭,瞪着她問:「妳沒騙我?妳老公真的、真的是個情報員?」

解語怕她不相信,還舉起右手嚴肅的說:「當然是真的,否則妳把我扔在馬路邊,叫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去。」

嗯,這個節儉又小氣的女人,就是因為捨不得花錢坐出租車,才千里迢迢叫她來載人的。周美芳想了一想,終於相信的說:「我就說嘛!上次他輕而易舉就把兩個搶匪打得落花流水,還會拆高科技炸彈,絕對不是普通人。」

「是是是!現在可以走了嗎?我趕時間呢!」她得快點趕到闕行騫的身邊才安心。

「遵命!」周美芳邊騎邊問:「小語,妳老公有沒有兄弟?」

「沒有,幹麼?」

「因為……我也想嫁給情報員,長得又帥又有實力,多浪漫、多有安全感。」周美芳無限綺想道。

解語笑說:「可是,即使他有兄弟,也不見得就是情報員嘛!」

「唉──」她就是沒這個命。但她仍興緻勃勃的追問:「他最喜歡妳什麼?」

「嗯……他喜歡我勇敢啊!」被他稱讚過好幾次,她喜孜孜的想。

「是喔!那他平常做什麼消遣?他喜歡……」周美芳喋喋不休的詢問,想從闕行騫身上找出情報員該有的特質,也許有一天她也能遇到一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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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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