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車禍
雷雨來臨前的夏夜,無星,無月。
熱鬧的街道上並沒有因為陰沉的天空而減少一絲喧囂,販賣高檔珠寶和物器魔晶、原晶的商店還是燈火通明,出入珠寶店基本上都是一類人,一些靚麗的女孩挽着眼睛刻在了額頭上的貴族,在珠寶櫃枱前指指點點,而進出魔晶、原晶商店的人就雜亂得很,有穿着用獸皮隨意製成的衣服的五大三粗的漢子,也有弱不禁風的老人,有年輕貌美卻背着弓箭或腰跨寶刀的美女,也有猥瑣得老遠就想避開的怪異男子。
對於魔晶原晶店來說,這些人都不能得罪的,誰知道裏面有沒有剛從魔獸森林歷險歸來的武士和冒險家,或者是從來不修邊幅卻地位崇高的高級制器師?還有實力深不可測脾氣古怪的器修。當然,魔法師和鬥氣師一般是很少見到的,他們已經是處於金字塔的頂尖,不會輕易涉足凡人的世界。無論是買還是賣,對魔晶原晶商店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流暢的物流才能帶來金錢,在物流的兩端,只要一端被堵上了,對生意來說都是災難。
一個販賣高檔物器的商店還有不少人出出進進,門口的霓虹廣告燈流光溢彩,虛擬的影像逼真地展示着各種產品的特性,幾乎每個櫃枱都有搔弄姿的女孩子用天籟之音進行產品推介。這是一家販賣冷櫃的商店,冷櫃在泰陽城還是很奢侈的東西,都出自於一些中級職稱以上的制器師的手,不能量產。泰陽城是潛萊帝國一個炎熱的南方城市,冷櫃的用途在夏季的作用更為明顯。
水系魔法師的分支冰系魔法師有相應的低等封印魔法可以達到冷藏冷凍食物的功能,可是,哪個家庭里能奢侈到擁有或者求助於魔法師來佈置這個封印呢?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魔法師是金字塔頂尖的任務,數量之少,可以說得上是鳳毛麟角。
普通的貴族家庭就採用這種冷櫃來收藏食物,雖然價格不菲,但比之於魔法師的封印,還是可以接受的。而魔法師地位之高貴,可能一些小貴族一輩子都見不到魔法師一面。即使帝國的皇帝,在偉大的魔法師面前,也無法抬起高昂的頭顱。
這是泰陽城一條最為繁華的商業大街,叫做泰陽街,把整個中心商業區連成了一片,在這個商業區里,有縱橫交錯十幾條商業街,泰陽街是最長的一條街道,從南往北貫穿整個商業區。在泰陽街北端,比鄰城主府邸,而它的南端,則是泰陽城的次商業圈,是普通市民閑逛購物的地方
在這個次商業圈的一個叫做居家福的普通商店,一個衣衫簡陋的大男孩走到櫃枱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堆東西放到櫃枱上。
“總共一百個。”男孩清脆的聲音說。
老闆是一個總是笑嘻嘻的肥胖的老頭,對男孩帶來的東西數都沒有數,拿過來一個小木箱,把櫃枱上的東西都掃進了木箱。然後從錢櫃裏掏出兩個金幣遞給男孩。
“謝謝老闆。”男孩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你等等。你是不是病了?”老闆叫住了男孩。
“沒什麼,頭有點暈。可能是感冒了。”男孩虛弱地笑笑,臉頰一片潮紅,老闆看的出來,這是燒的跡象。
“休息一會再走吧,喝點水。”老闆勸說道。
“不了,天氣已經很晚。”男孩倔強地搖搖頭,轉身走出了商店的小門,慢慢地朝大街走去。
老闆還記得三個月前男孩拿着幾個點火器來店裏推銷的情景,他也是一時可憐男孩,動了善心買下了他的貨物,比批市場低一成的價格,沒想到他製作的點火器質量還真的不錯,銷路很好。每個點火器兩個銀幣收購的價格,老闆轉手賣三個銀幣。男孩每三天來送一次貨,老闆心裏估算了一下男孩製作的成本,每次一百個點火器男孩能賺五個銀幣,一個月也能賺五個金幣,夠他過日子了。
點火器,是這個世界上居家旅行必用的東西。人們的生活中總是離不開火的,用火主要有三種方式,鬥氣或者魔法,還有就是點火器。點火器中最重要的器件就是廢棄無用的礦物晶石,極其細微的一塊就夠了。即便如此,點火器也不是普通家庭能用得起的,普通家庭的引火用引火石,找兩塊火屬性的石頭一碰就能擦出火花,但非常麻煩,引火石擦出的火花太小,點一次火要花很長時間。
老闆望着男孩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尤其顯得孤單凄涼,只是,男孩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顯露出一絲苦楚出來,彬彬有禮而樂觀從容,他不知道這個男孩的家庭是什麼樣子的,即使在普通家庭,這麼大的孩子也應該在學校念書的。他至今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老闆可是從來沒認為這個男孩只是來轉手販賣的,或者是幫家裏人跑腿,他經營點火器生意也有多年,雖然不會製作,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隨意的幾次試探就看出來了,這些點火器全都是這個男孩製作出來的。
點火器雖然簡單,雖然便宜,但也是屬於物器一類的東西,雖然只是最低級的物器。即使是最低級的物器,也不是這樣的一個小男孩能製作出來的。
男孩已經穿過了馬路中央,突然,一輛馬車從拐彎處飛馳而來,周圍的人驚叫起來,而男孩卻視若未見,低着頭步履蹣跚地朝馬路對面走去。老闆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然後以與他肥胖的身軀很不相稱的靈敏衝出了櫃枱!
老闆剛衝到路口,只聽得砰地一聲,一個人影倒下了,然後是馬的嘶鳴聲。
還是遲了。
男孩已經躺在了地上,馬車碾過了他瘦弱的身軀,後腦勺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一灘鮮血把石板染成了奪目的紅色,在灰暗的路燈下有點黑。
馬車急弛出去好幾米遠,終於停了下來,一個貴族模樣的年輕人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事故現場看了一眼,冷漠地搖了搖頭,跟在他身旁的一個小廝掏出幾塊金幣扔在地上。
“這人已經沒救了,趕緊收拾了吧。這裏有幾個金幣,拿給他的家人。”年輕貴族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轉身走向馬車,嘴裏還嘟噥道:“真倒霉,在這裏耽誤了時間,希望不會遲到,希曼伯爵的宴請,遲到可是很失禮的。”
老闆的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如果年輕的貴族能看見他眼裏的怒火,可能會有點后怕吧,可是誰知道呢,在一個貴族的眼裏,一個平民的生命比一個螻蟻貴重不了幾分。
老闆沒時間和年輕貴族理論,也沒膽子和他理論,衝到男孩的身邊,敏銳的眼神捕捉住了男孩細微的一動,他鬆開了拳頭,急忙蹲下身子,扶起男孩的頭,撕下身上的布把男孩的頭包紮了起來,不管能不能救下來,先止住血是最重要的事。
旁觀的人也沒有去糾纏年輕貴族,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平民對貴族無禮,可以鞭打致死的。不會有人會為了一個陌生的平民男孩去冒得罪一個貴族的風險。
馬車走遠了,要奔赴一個不知所謂的宴會,繼續橫衝直撞。有人衝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低聲咒罵幾句。有人嚷嚷着去請醫生來,卻沒有人移動腳步,這個城市裏,就醫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多人都存了一個心思,萬一把醫生給請來,人還沒救活,誰來掏這筆不菲的醫藥費?地上這個可憐的、倒霉的、貧窮的男孩,也真的不像是能逃出醫療費的主。石板上的血跡沒人理會,路人都漸漸散了,這種事情司空見慣,路上很快恢復了安靜,黑夜把一切罪惡都掩蓋了起來。老闆把男孩抱進了店鋪,關上了店門。
這是一個前店后家的模式,穿過店堂有一道門,門後面就是老闆的住處,一間二十幾平米的房子,就是睡覺起居一體的卧室,住處的旁邊還有一間屋子,作為庫房。店門朝南,住處北面是一個小院子,既是老闆的廚房,也是老闆平時休閑納涼的地方。
卧室不大,擺了一張床,一組衣櫃,兩把木頭椅子,一個小飯桌,門角落裏豎著一卷葦席。老闆把男孩放到床上,重新用乾淨的紗布把腦袋上的傷口進行了包紮。男孩身上的肋骨斷了好幾根,按說一個男孩遇到這樣的傷勢,即使當時不魂飛魄散,也挨不過多久。老闆純粹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也許是他命不該絕,也許是老闆有一些奇異的秘方,三天之後,男孩終於睜開了眼睛。
好一個命大的人!老闆在心裏感嘆着。他清楚地記得,男孩被抱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他只是有點不忍,儘儘人事罷了,自己和男孩好歹也是一場交情,根本沒指望能把他救活,最重要的想法還是想找到男孩的家人,讓其家人能夠見上一面。沒想到男孩剛被放到床上,居然又有了微弱的呼吸。老闆大喜過望,馬上請來了醫生,終於把一條小命從往天國的路上攔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