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好像……好像不行了……」她彷彿連吸吮的力氣也喪失了。
「小姐!」秋兒泣淚成珠,離歡亦是跟着哭得驚天動地。
「歡兒,娘抱……」她伸手要抱孩子,怕晚一步再也抱不到兒子了。「快,讓娘抱歡兒,讓娘抱抱……快……」
秋兒哭着將離歡送到她懷中,而她魂魄已飄失,抱不住兒子,只能靠着秋兒扶持才勉強的能留歡兒在懷裏,不禁悲傷痛哭,淚下交頤。
「歡兒……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
「娘娘……娘娘……」孩子發音不標準,只是迭音叫着,但似乎曉得親娘有危險,此刻不再哭了,竟是抓着她的衣襟不放,一雙大眼直盯着她。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秦藏竹表情駭然,錯愕至極,不可能木牌無效,連他的血也無用,不可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到底是出了什麼錯?
「小姐,你別走!」秋兒哭喊。
他驚怖的瞧見她的身子逐漸變淡,慢慢在消失,他骨顫肉驚的慌忙抱住她。
「阿菱,阿菱,別消失,別消失!」他六神無主。
她淚光閃閃,雙眼早已經看不見他。「秦老二,我其實……其實……不恨你的……不恨的早原諒你了……」在即將消失的這一刻,她再說不出狠話,不管自個兒死了幾次,她總無法真正恨得了他。
「阿菱!」他抱着她痛哭。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他無法再一次承受這種痛徹心肺的苦,他無法!
「我就知道有鬼,這惡鬼終是難逃我的手掌心!」李霏突然出現了,身邊還帶了一位道士,她無比得意的揚聲道。
天色已快亮了,蘇菱彷彿承受了剝膚之痛,再也抱不住離歡,怕將兒子摔了,只能再將他托給秋兒抱,可他不顧離開親娘,哭得響亮,頓時整間書房瀰漫生離死別的傷痛。
秦藏竹面對自己跑來的李霏,神情有了駭人敬意。「你對阿菱做了什麼?」他怒濤排壑的間,向她。
「我只是讓道士作法,讓她生不如死罷了!」李霏瞧向身體逐漸變得透明的蘇菱,愉悅的說。
經由道士的幫忙,她已能看見蘇菱的鬼魂,這會真實瞧見她就倒在自個兒的面前,且那神色痛苦難當,真教她心胸大快。
她恨死這女人,就算死了還能繼續陰魂不散的糾纏她,她的未來全被這女人破壞了,她不會善罷甘休,絕不會!
當初她雖看不見蘇菱的鬼魂,但清楚明白蘇菱就在秦藏竹左右,所以她請來道行極高的道士作法收妖,這妖魂她非除不可。
「啊?你不就是先前與另一個滿口胡言的騙子一起到過勾欄院的道士嗎?竟是你對小姐施的法!」秋兒認出李霏帶來的道士后,吃驚不己。當時小姐曾道這人好似看得見她,自己還不以為然,想不到,真正的高人是他,這人真要對小姐不利。
「那麼之前小姐幾次失常,也是你搞的鬼了!」已明白怎麼回事,她怒得顫抖。
「沒錯,這陰魂當死卻還賴在人間不走,這不符合天地輪迴的道法,貧道只是替天行道,除去人間妖孽罷了。」道士道貌岸然的說。
「別胡說,小姐不是妖孽,真正的妖孽是雇請你的人,她毀了小姐與二爺的幸福,她才是那個最自私自利、不該容於人間的真正惡人!」秋兒忍無可忍,痛恨的指控。
「妳住口!」李霏怒極。
「秋兒沒有說錯,你這女人太惡毒了,要不是受你威脅,我與阿菱不會走到這一步,阿菱更不會變成這樣!」秦藏竹怒目以視,那表情對她痛恨至極。
李霏怒火中燒的瞪視他。「你若肯愛我,我何苦威脅你,這是你自找的!」
他起了雷霆之怒。「你非要將我逼到絕境不可嗎?」
「你以為我不知你的打算,你想救活她后,拋下我與她遠走高飛,你以為我會讓你和她雙宿雙飛嗎?我做不到,秦藏竹,我對你付出那麼多,可你卻一點也不珍惜,不是我逼你,是你將我逼到絕境的,我不容自個兒被你這樣羞辱與拋棄,所以這女人不能回來,她一定得再死一回!」她忿忿的說。
秦藏竹憤恨的扼住她的手腕,厲色道:「我要你立刻放過她,她若消失,我與妳玉石俱焚!」
「你!」她怒容滿面。「你為了她真甘願與我同為灰燼?」
「你該明白我的決心!」
李霏的眼淚霎時滾落雙頰,雙手也握得緊緊的。「是啊,我是明白,昨夜你任我孤身在床,碰也不碰我時,我便知曉,你今生是不可能接受我的,可無所謂,我要的只是你的人,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只做我名義上的丈夫我也甘願!」她逞強的表態,她得不到幸福,也不願意成全他人。
蘇菱虛弱的落下眼淚。原來她誤解他了,那男人根本沒碰李霏,他沒背叛……
沒有……
「李霏,顏面自尊真的這麼重要嗎?你毀了我也等於毀去你自己,你為何始終不能明白這層道理?」他痛心疾首的問她。
「我明白,只是對你松不了手,不如你到我身邊吧,蘇菱已是回天乏術,曉得她為什麼會劇痛得這麼厲害嗎?那是因為我讓道士對她施下最毒的咒,這次非要她的魂魄支離破碎,連輪迴轉世都不成,而你再不可能救得了她。」她得意的告知。
瞬間他雷嗔電怒,改而揪住李霏身旁的道士,「我不相信,天下沒有破解不了的咒,你這該死的道士,還不快點解除施在阿菱身上的毒咒!」
那道士仗着有身為郡主的李霏在側,相信這男人不敢對他怎麼樣,所以只是冷冷一笑,沒怎麼害怕。「真沒救的,我當初就告訴過郡主,我這法一施,任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他自鳴得意的說。
秦藏竹臉色一白。「你敢再說一次救不回的話?」
「說十次也成,這陰魂是散定了……」道士話還沒說完,便愕然的發現一把利刃竟插在自個兒腰上了,他大驚。「你、你--」才張口,身上的刀又被抽起,改插他大腿上,登時他鮮血淋漓,痛倒在地上。
秋兒見狀,趕緊用手捂住了離歡的眼睛,不讓他見這一景,可她見了卻覺得大快人心,這些惡棍都該死。
「前面兩刀,我都未中你要書,可第三刀下去,我肯定會要你回天乏術的,所以,你敢再說一次救不回阿菱的話嗎?」他陰森的問,為了救回心愛的女人,他不惜敵人。
「秦藏竹,你做什麼,你敢殺人?!」李霏擋在道士前面,怒視他。
「我不只殺他而己,我連你都殺,你以為我說的玉石俱焚是假話嗎?」他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的神色陰鷙得如地獄來的鬼魅。
李霏見了不由得驚魂,竟是連退兩步。
秦藏竹扼住她,幾乎捏斷她的手腕,她痛得哭出聲,可他完全不心軟,用力一扯的將她甩到地上,她發現自己的手臂整個落下,竟是脫臼了,她驚愕過度,癱在地上,連眼淚都忘記流。
那道士見了喪膽,徹底害怕了,這人連郡主都敢動手,何況是自個兒,更明白真鬼他尚可對付,可這等人鬼他根本無力對抗,當場嚇得尿濕褲子。
「二爺饒命,饒命啊!」道士疾呼。
秦藏竹握住還插在他身上的刀柄,森森一笑。「這第三刀就改插在你的心臟好了,你認為如何呢?」他抽出對方腿上的刀子,那血立刻自道士身上噴出,他則握着沾滿鮮血的利刃,在道士面前晃,令對方驚恐萬分。
「不要,不要殺我」道士哭求。
「那就--」
「嗚嗚……我方才沒說謊,真沒說謊……那毒咒是死咒……依我的道行……根本解不開……嗚嗚……」道士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聞言,秦藏竹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饒我性命吧……我不是不解,是道行不夠高道行不夠啊……嗚嗚……」瞧他這膽喪的樣子,不可能說謊了。
「那小姐怎麼辦?怎麼辦?!」秋兒再次急哭了。
雖然看不見,可知道秦藏竹為她殺人,蘇菱熱淚盈眶,開口喚他,「秦……秦老二……」
他杵在原地,一臉茫然,悵然若失,像是無法相信真的無法救回心愛的人。
蘇菱迸淚。「別殺人了……一切都是命……」她的身子變得若隱若現,隨時都會消失。
他一驚,奔回她身旁,想抱住她卻已不能,手穿身而過,再不能像之前一樣,能將她抱在懷中了,此刻她己脆弱得比一般鬼魂還要易散。
「阿菱……」他驚惶不定。
「我時間不多了……我只想……只想在這最後的時刻……明白你為何負我的理由……」事已至此,她萬分清楚,他並不愛李霏,當初棄她必有苦衷,她不想走得遺憾,還是想知道這男人到底隱瞞了什麼,何苦傷她虐己?
聞言,秦藏竹流下血淚。「妳……可還記得那日,李霏落水后要求與我獨處,說是有你要傷她的證據給我看。」他提起那件事。
她點頭。「記得,在那之後……你像變了個人,再……不是那個寵我……愛我的男人了……」
他哽咽了。「我不是不再寵你愛你,而是不能夠這麼做了。」
蘇菱疑惑。「不……不能夠?」
「你不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吧,你其實是金翎王朝的亡國公主。皇上有令,凡金翎皇室遺族必死無赦,你甫出生即亡國,宮裏的人慌忙,中將強撫中的你送至江南,蘇家人丁單薄,陰錯陽差收養了你,若你始終待在江南遠僻的地方,又有蘇家人庇蔭照料,也許你的身分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可蘇家一夕敗落,你被迫來到京城,遇見了我,見到了李霏,她認出你的身分了。」他沉痛的說出這一切。
她驚愕不己。她竟是前朝的亡國公主?!她聽說過白琰皇帝初進京城時,對金翎遺族殘殺殆盡,皇族中無一人倖免,且其手段殘忍,殺了皇室人後必剝光其蔽體的衣物,再將其屍首弔掛在城門前供人側目,任其毫無尊嚴的曝晒七七四十九日,目的在震攝亡國的金翎子民,令其懼怕而歸降,不敢再有異心。
而她是皇室遺族一事若被發現,那必慘死無疑。「可李霏又是如何確定我是前朝公主?」
狼狽癱在一旁的李霏,這時恨恨地出聲道:「哼,旁人不知妳的身分,可我一眼就可以看穿,我父王當年隨皇上殺進京城,皇上便指派他去執行誅殺金翎皇族的事,他親眼見到凡是皇族的人,掌心都有塊菱形胎記,而這事民間並不清楚,他也是首次見到后頗為驚奇,將此當成有趣的故事說給我聽,當時我雖幼小,卻是清楚記住了。
「那日落水前我看見了你手上特殊的菱形胎記,立刻就明白你的身分,一個亡國公主怎能與我搶男人,我若搶輸你,我李霏豈不白活了,因此,我以此威脅他娶我,而我也成功了!」她從不認輸,她也真如願與他成親了。
「妳竟……以我的性命要脅他,讓他離我而去……」蘇菱極度吃驚。
「沒錯,小姐,過去您和我都誤會二爺了,一切都是這女人的錯!像昨日,她也以小主子為威脅,說二爺若不就範,便公開小主子的身分,讓小主子死無葬身之地,二爺沒辦法這才隨她去到朝陽樓的,可剛您也聽到了,二爺根本不屑碰她,這女人從頭到尾就是自作多情。」秋兒憤恨的瞪着李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