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本盛怒的她一驚。「死……死了?怎會死了?您……又是怎麼知道的?」她只知道下船后,二少爺便將兩名玉石匠放走,讓他們避開黑衣人的追殺,自己逃命去,但,都已逃離的人怎會突然死去?
「事實上,我沒放了那兩個玉石匠,反而還扣了他們,因為我想仔細的盤問他們逃命的細節,可晉元將他們交給我,兩人卻乘隙跑了,我七天前離開就是為了去將人追回來,可惜當找到人時,這兩人己成屍體。」
「難不成,他們讓黑衣人找到殺了滅口?!」她瞬間驚白了面孔。
「唉,若他們不逃說不定還能保下命來,可逃了后,反而讓黑衣人發現他們的行蹤,道才被殺的。而這件事我己確定背後有龐大的勢力在,若咱們一不小心,也可能與這兩人一樣慘死。」他肅容道。
「所以,您怕死,並不想碰奴婢爹的事?」她臉冷了下來。
他曉得她誤會他了。「錯,我並非怕死不管這事,相反的,我早就在查了!」
水玉蘭一愣。「您己在查了?」
「近來浙江各府各州官府為數不少的勞役不斷失蹤,而我與名孝這趟外出追人之餘,順道調查出來,這些人很多是在臨安縣昌化鎮消失的,我外祖父曾是臨安縣知縣,這些人在此失蹤,本身就透着詭異,再加上我懷疑這與玉石匠被綁、被殺也有關聯,只是所有的事牽扯到浙江布政使身上,讓我有些驚訝,我想你爹的死與我要查我母舅家的事,兩件也許是同一件。」雷青堂推測。
他又說:「蘭兒,我不讓你對嚴大哥提及你爹的事,是因為事關重大,也不確定是否真能相信此人,萬一咱們錯信了人,你對他說出不該說的話,也許你的下場就會和那兩個慘死的玉石匠一樣了,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她倏然明白他的顧忌。「嚴爺為人豪爽,又救過咱們的命,奴婢瞧他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況且,他查的顯然是與我們同一件事。」
「話是沒錯,但他也有事瞞着咱們,否則不會刻意支開我問你這事,在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麼的情況下,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她不得不認同他的話,點頭道:「奴婢曉得了。」
「這會,不再怪我為了商利而貪生怕死了吧?」他斜斜挑眉的問她,心中對她也頗釕不滿,居然懷疑他是怕死之徒。
水玉蘭咬唇,臉龐微紅。「對不起,奴婢誤會您了。」她認錯。
他嘆口氣,伸臂過來,握住她擱在雙膝上的手。「蘭兒,你是我未來的妻子,你爹便是我岳父,同我母舅家一樣重要,我不會置之不理的。」他輕聲說。
這話讓她心頭暖了暖。「謝謝二少爺……」
雷青堂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離家這幾日,他最想的就是握住她這雙溫暖又帶點操勞的手。「你我不是外人,不必說謝。」
她臉蛋更酡紅了些,他蜜語說來總是令人甜進心裏,一掃心中的怒氣與疑惑,也教她消去了不少獨自留在別府受到的閑氣。
「二爺,奴家是秋香,剛泡了杯新茶孝敬您,您讓我進去吧!」
門外傳來秋香嬌嫩的聲音,而這立刻凍結了水玉蘭的笑容,她馬上僵住了身子。
他瞧她明顯變了的臉色。「蘭兒,你——」
她迅速將手抽回。「奴婢雖然只是個丫鬟,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奴婢這樣的人,二爺是決計瞧不上才對,什麼鍋配什麼蓋,雷家,奴婢是攀不上的!」說完,一臉寒霜的她轉身去開門,門一開,秋香端着香茗就站在外頭。
秋香一見原來是水玉蘭與雷青堂關在廳里不許人進去,立刻柳眉豎起,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
水玉蘭寒着臉,不理秋香的挑釁,繞過擋在門前的她,目不斜視的離去了。
廳內的雷青堂愕然,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他整個還在狀況外!
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雷青堂臉上籠罩着一層烏雲。這丫鬟簡直不知好歹,莫不是仗着有老四的媳婦當靠山,就敢動不動給他臉色看吧?
不行,有話得說清楚,不能讓這丫鬟爬到他頭上去,否則自己將來真治不了她。
他停下腳步,一臉陰沉的四處張望找人,本想隨便找個人問她屋子在哪的,卻見到了方小喬。
「二少爺。」她主動走向他。
「你來得正好,帶我去見你主子,我有話對她說。」他沉着臉吩咐。
她小心覷他的神情,不安的問:「您不是生二少奶奶的氣了吧?她也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什麼意思?!」不好受的人是他吧!自他回來到現在,她可沒給過他一分好臉色!他僧怒着。
「您不在,這別府的人並不如想像中和善,尤其是那兩個一搭一唱的揚州瘦馬、杭州船娘,壓根欺侮人,對二少奶奶出言不遜,言語刻薄,不僅如此,還有個瞧不起人的胡姑姑,老是在找二少奶奶麻煩,這讓二少奶奶在這待着,日子沒一天輕鬆的,方才由大廳出來,她還對奴婢說,打算回祁州去了。」方小喬說,她找上二少爺,就是想說這些事的。
雷青堂聽了,神情一緊。這丫鬟才到這幾天,就想回去了?!
「她真說想走了?」這可讓他緊張了。
方小喬憂心的點頭。她可不希望二少奶奶就這樣被逼退,放棄與二少爺的幸福日子,這豈不便宜了別府里有意跟她過不去的人?
「她讓奴婢去問這幾日可有船能搭回祁州的,她收拾收拾就能上路。」
雷青堂當下心驚。「帶我去找她,立刻!」他驀然沉下臉。
方小喬馬上就領他來到一間屋子前。
他站在門前,臉色微微變了。
「你沒帶錯地方?!」他厲聲問着方小喬。
「沒有,二少奶奶自來到別府,就一直住在這裏。」
「胡姑姑的,她說您與二少奶奶尚未成親,所以二少奶奶的身分就還是下人,因此只能住在下人房。」方小喬氣憤的說。
他的女人竟住在下人房,他瞬間怒不可遏了。
「二少奶奶就在裏頭,二少爺自己進去吧,奴婢就不跟進去了。」方小喬說,不打算進去妨礙他們說話。
雷青堂頷首揮手,自己推門進去了,屋子裏雖打掃得乾淨,但擺設簡陋。
他陰沉慍怒的緩步上前去,木床外隔着薄薄的布簾,她坐在布簾后,只隱約見到一個秀美的影子。
水玉蘭也發現他的到來,身子僵着不動了。「二少爺怎麼來了?」
這語氣冷得像冰塊似的,讓他忍不住嘆息。
走到床前,他盯着布簾內的身影。「聽說你想回祁州去?!」他輕聲問。
「是小喬告訴你的嗎?沒錯,奴婢原是想回去,可剛剛又有了新的打算,要留下來查奴婢父親的案子。」
他聞言鬆口氣,不走就好,可隨即她的話又讓他沉下臉來了。
「奴婢雖留下,但會搬出別府,不住這兒了,這事奴婢會讓人送信回去告訴四少奶奶一聲,請她同意的。」
「刷」一聲,布簾被拉開了,出現了一張鐵青的面孔。「我不許你搬!」
她別過臉去,壓根不願意看他。「奴婢是四少奶奶的丫鬟,她同意就好,奴婢不用經過您允許的。」
「你!」
「下人房不是二少爺該來的地方,還是請您出去吧。」
這句「下人房」鑽得他心痛,一把怒火直往上竄。「不是我讓你住這的,我——」
「二少爺不要誤會了,奴婢說這話沒有抱怨的意思,奴婢認分,自己的身分確實是個丫鬟,住在這裏本就應當,若住到別的地方,說不定還不能心安理得。」她說的是真的,對於住處,她沒多大介意,拿這個來說只是想趕他走。
他怒火中燒。「你心安理得,我卻不,而你這態度分明是有心折磨我,不讓我好過!」他咬牙切齒的說。
他帶她來浙江,是有心嬌寵她的,今日這情形絕非他本意,這她該明白才是,但偏這丫鬟不理解他。
他情願她指着自己罵,或委屈流淚的請他做主都可以,也好過她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才真正刺進他的心骨,教他憤憤起來。
他以前冷着對人,這才知被冷對的滋味,而也只有這丫鬟敢這樣、能這樣讓他難受!
她聽了他的話,瞪他幾眼后,又是不說話的轉過身子去,這讓他氣得頭痛,這若是生意上的事,他只要稍稍動個腦袋就能解決,總不至於難倒自己,可一遇到這女人,自己便成了傻子,着實不知如何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