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架巨大的豪華客機平穩的停靠在桃園國際機場,商琪兒看着窗外的景緻,內心不免有些激動。
離開這片土地兩年,她原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心死,沒想到還會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
她黛眉微擰,一張精緻得像洋娃娃的美麗臉孔,向來是眾人的注目焦點,尤其是那雙碧綠瞳眸,彷佛有魔力般的令人深深着迷,再加上一頭栗色長發,更是美得教人屏息。
她是法國榮景集團總裁的小女兒,生在爾虞我詐的大家族裏,她卻活得開心又自在,只因為她是家族裏唯一的女孩,飽受長輩和兄長們的疼愛,不需要承受任何壓力,而她也志不在此,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在八年前獨自來到這個她母親的出生地──台灣。
雖然她出生在法國,卻特別喜歡台灣,所以時常纏着母親教她中文,也因此說得一口流利中文。
只是她若是沒有遇到那個男人,或許她的人生會更快樂,也更無憂無慮吧?
當飛機停妥,她下了飛機,提着行李入境,看着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的心湧現許多難以言喻的情感。
「琪兒!」蔣佳麗眼尖的看見她,開心的朝她揮手。
「佳麗,你怎麽來了?」沒料到最好的姊妹會來接機,商琪兒驚喜的說。
她要來台灣的事,沒有人知道,只有在電腦上和蔣佳麗提過,沒想到蔣佳麗居然會專程來接機,讓她感到欣喜不已。
「我的好姊妹來台灣,我怎麽能不來接機?你真不夠意思,回法國這麽久也不會想我,太過分了!」蔣佳麗嘟着嘴抱怨。
「唉,你別這樣啦,我工作忙嘛!」她忙不迭的安慰着好友,不希望蔣佳麗跟她計較。
蔣佳麗當然不是真的在生她的氣,畢竟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換作是她,大概連來到台灣的勇氣都沒有。
「我嚇唬你的,不過你真了不起,居然成了大名鼎鼎的珠寶設計師,以前還覺得你畫的那些圖只能拿來自娛娛人,沒想到竟然讓你搞出名堂來了。」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被眾人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搖身一變成了獨當一面的設計師,在逆境中的成長,果然進步神速。
「別揶揄我了,我還嫩得很。這幾年你還好嗎?」
「很好啊,工作沒變,男人沒變,唯一困擾我的,就是結婚。」蔣佳麗重重嘆了一口氣。
蔣佳麗是商琪兒甫來台灣第一個認識的鄰居,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是蔣佳麗熱心的幫助她,讓她免除焦頭爛額的窘境,也因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情同姊妹。
蔣佳麗年長她四歲,算算年紀也三十有二了,和男友也交往穩定,是該定下來了。
「有什麽好睏擾的?你也老大不小,是該結婚了。」
「可是他連房子都買不起,我可不想跟他父母住。」想起男友的父母一臉刻薄,每次總要嫌棄她的家世,教她不敢恭維。
「你們可以先租房子,之後再存自備款貸款就行了呀。」商琪兒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
聽到商琪兒的回答,蔣佳麗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不愧是富家千金,才會不懂人間疾苦。
「小姐,你以為存錢有這麽簡單嗎?我一個月的薪水扣掉基本開銷,根本所剩無幾,正德還得養他的爸媽。最近景氣差,他一個月都接不到案子,這樣要怎麽結婚?」
林正德為人忠厚老實,孝順又善解人意,就是對錢這件事不懂得計較,導致積蓄不多,連車子都買不起,更別說房子。
而他的父母更奇怪,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條件好,應該要娶豪門千金,對蔣佳麗總是不屑一顧,讓她對結婚感到厭煩。
聽到蔣佳麗的說法,商琪兒柳眉微蹙。她和林正德有過數面之緣,知道他是一個好男人,只是做事沒有魄力,且十分聽從父母的話,偏偏蔣佳麗和他父母又不合……
想起自己那段短暫的婚姻,商琪兒忍不住輕笑了聲。她都把自己的婚姻給搞砸了,有什麽資格給別人意見?
她以為只要她用心愛着對方,他最後也會愛上她,沒想到是她自己一相情願,人家娶她根本是因為責任,無論她再努力,他都不會愛上她。
所以她退縮了,扔下離婚協議書就跑了,這幾年來都不敢和他聯絡,可笑的是,他也從來沒有主動聯絡她。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回憶那段可笑的過去,反正這麽多年了,她是應該要學習放手,更不該沉浸在過去的陰影里。
「佳麗,結婚要考慮的層面很多,我想我沒有資格給你什麽意見,不過我希望你能幸福。」
聽到商琪兒有些自嘲的話,蔣佳麗忙不迭的安慰她。
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害商琪兒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憶,她真是個笨蛋。
「琪兒,你別這麽說,那是段敏勛不懂得珍惜,像你這麽好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喜歡你,再說,你的條件這麽好,肯定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蔣佳麗義憤填膺的神情,教她感到一陣啼笑皆非。當初是她死命纏着段敏勛,還用下流招數逼他娶她,認真算起來,她才是那個壞女人。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她的覺悟,讓兩人回到了原點,也還給了他自由之身,只是她的心,整整痛了兩年。
如果不是她提起精神,轉移注意力,專註地投入在她的工作中,或許她也不會這麽快就走出來吧?
「好了,別再提起我的傷心事了,當年只能說是我年輕不懂事,以為只要我愛他就夠了,沒想到卻害兩個人都痛苦。我可是你最好的借鏡,結婚的事還是多多考慮比較好。」
「琪兒……」庄佳麗一時辭窮,不知道應該要說什麽話安慰她才好。
「我待會還要到飛鷹集團談合約,如果你有事,我再自己搭車去就行了。」商琪兒不想讓場面尷尬,機靈的轉移話題。
「什麽?你都還沒休息,怎麽就急着和人家談生意呀?」蔣佳麗眉頭微蹙,有些心疼地說。
「我這趟來,就是為了和飛鷹集團合作,他們成立了珠寶公司,為了推出獨特創新的產品,才會找上我,希望我能成為他們的專屬設計師。」商琪兒將此行的行程簡略說明。
「哇!飛鷹集團耶!我聽說他們的總經理是個年輕有為的帥哥,雖然比不上安哲永,但也算是個極品型男,我已經聞到春天的味道了。」蔣佳麗打趣地說。
商琪兒沒好氣的瞠了她一眼。
現在她滿心滿眼只有工作,那些情呀愛的,老早就離她很遠了,畢竟心曾經傷過,她不會再輕易為誰動心。
「你的嗅覺有問題,需要我帶你去看醫生嗎?」商琪兒拖着行李,筆直的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蔣佳麗見狀,急忙地跟上去。她只是開開玩笑,哪裏知道商琪兒會生氣?再說,有機會多多認識別的男人,不是很好嗎?
就在兩人走出機場大門,準備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時,一台藍色轎車平穩的停靠在商琪兒面前,只見副駕駛座走出一名清秀嬌美的女孩,她穿着一套簡單又不失高雅的白色洋裝,一頭黑色鮑伯頭看來俏麗可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甜美系女孩。
「段敏勛,幫我拿行李啦!」
女孩口中嬌嚷的人名,讓商琪兒的身子狠狠一震。
是她耳背聽錯嗎?還是剛好只是同名同姓?
商琪兒難以遏制自己激動的情緒,她佇立在原地,靜靜看着那名女孩口中的段敏勛,究竟是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只見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走出了一名器宇軒昂的男子,那張波瀾不興的俊容上帶着一抹不耐煩的神情,他打開後車廂,拖下一隻大行李箱,直接交給那名嬌美的女孩。
「不過是去玩幾天,哪來這麽多東西好帶?」段敏勛俊眉微蹙,不明白這一大行李箱裏究竟裝了些什麽?
「哎喲,你們男人不懂啦!我的班機要來不及了,乖乖等我回來,我會記得買你的禮物的。」女孩朝他眨了眨眼,旋即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吻,便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這丫頭……」他輕撫着臉頰,唇畔帶着一抹寵溺的笑容。
始終站在一旁的商琪兒,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明明知道這兩年,他應該會有要好的女友,她是應該要笑着祝福他,可是當事實擺在眼前,她的心仍是疼痛不已,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他。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台失控的汽車突然衝上行人路,許多人驚呼連連,紛紛走避,她整個人愣在原地,眼看着那台失控的車子就要撞上她了,感覺腰間一收,她隨即跌進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里。
「發什麽愣?沒事吧?」
頭頂上傳來的熟悉嗓音,教商琪兒瞬間回過了神。
她輕輕推開他,抬眸看着那張早已嵌在她心坎里的臉龐,那張俊容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現在的他,遠比兩年前更加迷人。
「我沒事,謝謝你。」她菱唇微揚,故作無事般的向他道謝。
段敏勛這才仔細看清眼前女人的長相,那張精緻如洋娃娃般的面容,還有那雙澄澈透亮的碧綠瞳眸,這輩子他都不可能會遺忘。
眼前的女人,正巧是他的前妻,商琪兒。
「琪兒,你回來了?」沒料到她會回到台灣,他難掩詫異的問道。
「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這兩年,你過得好嗎?」她大方的向他打招呼。
「還不錯……你呢?過得如何?」他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她。
感覺到他灼熱的注視,商琪兒有些狼狽的別開臉。
這兩年來,她過得渾渾噩噩,卻不得不逼自己面對自己的人生。
當年她離婚,原本她的父母兄長們都要找段敏勛,要他給個交代,是她拚命攔阻,不想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畢竟這場婚姻是她自己求來的,也是她自己主動結束的,和段敏勛一點關係也沒有,憑什麽要他對她的任性行為負責?
「還可以。剛才那個是你的女朋友嗎?長得很可愛。」她笑着和他寒暄起來。
「你說月庭嗎?她是──」段敏勛正想解釋那女孩的身分時,蔣佳麗的聲音剛好打斷他的話。
「琪兒,我還在想你怎麽不見了……咦?你不是段敏勛嗎?」蔣佳麗難掩驚呼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方才她和商琪兒一同走出機場大廳,以為商琪兒跟在她身後,沒想到走了一段路,她才發現商琪兒居然不見了,折返回去,卻意外的看到段敏勛。
一見到蔣佳麗,段敏勛客氣的朝她頷首致意,不料她不領情,迅速拉住商琪兒的手,就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冒失鬼,會害商琪兒觸景傷情。
「呿!真倒霉,連在這種地方都會遇到不該遇到的人,琪兒,我們走吧,你不是還要去飛鷹集團嗎?」
「飛鷹集團?你去飛鷹集團做什麽?」段敏勛俊眉微挑。
印象中,榮景集團和飛鷹集團並無業務往來,商琪兒怎麽會突然要去飛鷹集團?
「你不曉得嗎?琪兒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珠寶設計師,去飛鷹集團當然是要談合約呀!」蔣佳麗沒好氣的說。
不能怪她對段敏勛充滿敵意,還不是因為段敏勛辜負商琪兒對他的愛,害得商琪兒黯然神傷的離開台灣,雖然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但身為商琪兒的好友,她就是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他。
「佳麗,你別這樣說話。」商琪兒柳眉微蹙,不喜歡蔣佳麗用這種咄咄逼人的口吻說話。
畢竟感情的事原本就不能強求,既然是她強求來的,那更不能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他。
蔣佳麗只好悻悻然的閉上嘴。
這是商琪兒和段敏勛之間的事情,原本就沒有她插嘴的餘地,為了不讓自己火氣更大,她索性別開眼,來個眼不見為凈。
「你是要和劉兆顯談合約的事嗎?」段敏勛一點也不在意蔣佳麗對他不友善的態度,眼下他在意的,是商琪兒要和誰簽約。
「是啊!怎麽?你認識他?」商琪兒一臉詫異的問。
「算是舊識。我載你過去吧。」他語帶保留,決定陪她一塊過去。
蔣佳麗聞言,忙不迭的替商琪兒拒絕。
開什麽玩笑,他們兩個都已經是前夫前妻的關係了,她可不希望商琪兒和他還有任何牽扯。
「用不着,我會親自載琪兒過去的,不用麻煩你。」蔣佳麗態度強硬的說。
「佳麗說的沒錯,她會送我過去,不用麻煩你了,再說,你醫院應該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見。」商琪兒委婉的拒絕他。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再度起漣漪,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他的好意。既然知道他永遠都不可能屬於她,那又何必徒增困擾,擾亂一池秋水?
聽到商琪兒的婉拒,段敏勛微蹙起眉。
兩年前,這妮子莫名的丟下一紙離婚協議書就跑回法國,說是不想繼續耽誤他的幸福,所以要還他自由之身,而那紙離婚協議書到現在還躺在他家柜子裏,他連動也沒動過。
他知道她的心結所在,也認為他會娶她是為了負責,天知道如果不是出於他的自願,即便她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就範,可惜這妮子還不夠了解他。
「今天我休假,況且我和劉兆顯很熟,剛好可以和他打聲招呼。既然順路,你又何必推辭?莫非你就這麽不想和我共乘一車?」他薄唇微抿,俊眸泛着一抹幽光。
他尖銳的話語,教商琪兒不免有些心虛。她的確是不想和他共乘一車,花了兩年的時間遺忘他,卻在見到他時瞬間破功,不可否認,她的心早已烙下他的身影,無法磨滅。
「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我就只好麻煩你送我一程了。」商琪兒深吸一口氣,決定洒脫的面對他。
既然不能成為夫妻,至少可以成為朋友吧?雖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會努力調適自己,然後成功的遺忘他。
「琪兒!」沒料到她會答應,蔣佳麗氣急敗壞的嚷嚷。
「佳麗,反正敏勛順路,我就搭他的便車了。晚上有空,我再請你吃飯。」商琪兒笑着安撫她。
「可是……」明明就是她來接機的,怎麽會被段敏勛這個程咬金給搶先了啦!
「上車吧,這裏不能停留太久。」段敏勛接過商琪兒的行李,動作俐落的放進後車廂里。
商琪兒想也不想的打開車門,直接坐進副駕駛座。
段敏勛隨後也跟着上車,車子隨即揚長而去,只留下站在身後乾瞪眼的蔣佳麗。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商琪兒看着窗外的景緻,沒人打破車裏的寂靜,事實上,她緊張得連手心都濕了,以前明明可以和他無話不談,怎麽如今面對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你爸媽還好嗎?」
他倏地開口,教她嚇了好大一跳。
「什、什麽?」她瞪大美眸,右手緊緊覆在胸前,驚魂未定的看着他。
感覺出她的驚恐,段敏勛轉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反應感到十分不悅。
「我記得以前你總是纏着我,滔滔不絕的說著每天發生的事,兩年不見,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瞧她這麽生疏的神情,彷佛和他很不熟似的。
「我……我以為你對我的事情沒有興趣了解。」她尷尬地說。
嫁給他的那兩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他個性淡漠,不輕易和人打成一片,當初她會愛上他,着實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但她就是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溫柔的心,所以才會義無反顧的愛着他。
他待她好,讓她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只是礙於面子,不敢說出口,因此,她在一場派對上,故意灌醉他,然後和他生米煮成熟飯,事後他愧疚不已,便提出要娶她的要求,而她當時欣喜若狂,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結果一切都是她一相情願,她聽到段敏勛和安哲永的對話,才知道段敏勛娶她,只是為了道義上的責任,根本不是因為愛她才娶她,難怪他對她的態度永遠都是若即若離,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兄妹還來得貼切些。
所以她很窩囊的逃了,只留下一封信和離婚協議書,連和他談判的勇氣也沒有,就跑回法國。
她的父母和兄長們看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都以為是他辜負了她,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解釋,才讓她的家人不去追究他的責任。
「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嗎?」他下了交流道,在等紅燈時,淡淡地問着她。
「我以為我在信上說的很明確了。」她低垂螓首,把玩着自己的包包。
「然後呢?你以為我就會這麽輕易答應離婚?」他板着俊容,目光灼灼的瞪着她。
感受到他的不悅,商琪兒深吸一口氣。
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她的確是欠他一句解釋,畢竟離婚這麽重要的事,怎能藉由一封信就打發?
他會不滿也是情有可原。
「敏勛,你並不愛我,我以為我放手,對你和我都好,你不需要背負着龐大的責任感,我不想成為你的包袱。」她說出她的心聲。
「是誰和你說這些的?」他皺着眉,不明白她為何會這麽認為?
「你不用管是誰和我說的,反正我知道你娶我是因為責任,而且當初是我把你灌醉,才會導致這一連串的錯誤,我不想害你痛苦一生,所以我願意離婚,再說,你現在不是交了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如此一來,不是皆大歡喜?」她菱唇微勾,原本以為要當著他的面說這些話會很艱難,沒想到話一起了頭,反倒沒這麽困難了。
「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做任何事,就算是你設計我,我也不可能因為單純的道義就和你結婚。」他踩下油門,語氣淡漠的陳述。
她眨了眨眸,一臉困惑的望着他好看的側臉。
他剛才說不是因為單純的道義娶她,那是否代表他是喜歡她的?
思及此,她心跳加速,一顆心有着一抹雀躍。
倘若如此,那是不是代表他們還有機會破鏡重圓?
驀地,腦海中竄出那張甜美的清秀臉孔,心中的熱血瞬間恢復平靜。她差點忘了他已經有了女朋友,既然是她主動放手的,又有什麽資格回頭乞求他的愛?
痴人說夢罷了。
「事情都過這麽久了,我想我們也沒有必要翻舊帳了吧?」她笑道。
段敏勛挑眉覷着她。讓她跑了兩年,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果不是她的大哥遠從法國來到台灣,和他促膝長談,希望他能給她時間沉澱,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他不可能對她不聞不問,任由她跑了兩年也無所謂。
接下來他會讓她知道,棄夫的懲罰會有多麽嚴重。
「是啊,我也沒打算和你翻舊帳,不過聽說你成了知名的珠寶設計師,恭喜你。」話鋒一轉,他莞爾的向她道賀。
「謝謝。」她欣然的接受他的祝賀,畢竟她會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她努力辛苦得來的。
「待會你到飛鷹集團,盡量避免和劉兆顯有任何肢體上的碰觸。」他將車子緩緩停靠在飛鷹集團的側門,耳提面命的對她叮嚀。
「為什麽?」她納悶的問。
「沒有為什麽。我們上去吧。」他不打算和她說明原因。
看着他波瀾不興的俊容,商琪兒疑惑地下了車。
段敏勛會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看來她還是對劉兆顯這個人多些提防比較妥當。
一踏進飛鷹集團總部,商琪兒表明來意後,接待小姐隨即熱心的帶領他們到達位於二十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劉兆顯一見到商琪兒,俊眸瞬間發亮,熱絡的走上前去。
「辛蒂,真是太感謝你願意接受我們的邀請,還特地從法國趕來,一路上辛苦了。」他熱情的伸出手。
商琪兒沒有多想,禮貌性的和他握手致意。
那細緻柔嫩的肌膚觸感,讓劉兆顯忍不住多摸了幾把。
這女人美得像個洋娃娃,如果能收服她的心,讓她成為他的女人,帶出去多有面子呀!
感覺他似乎在吃她豆腐,她不動聲色的抽回手。
劉兆顯看着她防備的神情,發現自己唐突了佳人,有些尷尬的別開臉。
「劉總,別來無恙?」站在身後目睹這一切的段敏勛,隨即走到兩人之間,和劉兆顯打招呼。
「這不是段醫師嗎?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一見到段敏勛,劉兆顯難掩驚喜的說。
兩年前,他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左膝蓋有嚴重性的粉碎性骨折,許多醫師都說以後他會成為瘸子,結果經由醫界的朋友介紹,他找上了段敏勛。
一開始,他對這個年輕的外科醫師並不看好,畢竟其他比他還資深的醫師都表示無法完全治癒他的腿,沒想到段敏勛不只治癒了他的腿,甚至讓他連行走都和正常人無異,從此他就對這位醫術精湛的醫師特別恭敬。
「我聽琪兒說要來和你談合約,想說很久沒見到你了,就陪她一起過來。看你的樣子,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
「是啊,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現在還是個行動不便的瘸子。」劉兆顯感激的說。
商琪兒眨了眨眸。她知道他們兩個是舊識,卻不知道原來他們是醫病關係,如此聽來,段敏勛似乎是劉兆顯的救命恩人羅?
「我只是盡自己的職責罷了。」段敏勛謙遜的說。
「哎,段醫師,你客氣了。不過沒想到你和辛蒂認識,還真巧呀!」劉兆顯客套的笑道,實際上是在揣測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段敏勛哪會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劉兆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換女人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他以蒐集各類型美女為目標,對女人只是抱持着玩玩的心態,更不可能交付真心。
從劉兆顯看商琪兒的眼神,就知道劉兆顯對她有好感,否則劉兆顯不會如此明目張胆的占她便宜。
一想到那個畫面,他就恨不得把劉兆顯的那隻手給扭斷。
「劉總,我們可以談合約了嗎?」她倏地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直接切入主題。
雖然有些失禮,不過她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她和段敏勛的關係,最好的方法,就是談工作。
似乎沒想到商琪兒會這麽說,劉兆顯先是愣了愣,隨即恢復平時的專業。
「當然可以。這是合約書,你參考一下,如果有什麽意見,我們再研議。」劉兆顯將合約書遞給她,臉上還帶着一抹帥氣的笑容。
商琪兒選擇視而不見,專註的看着合約書上的條款。事實上,飛鷹集團給的條件還算優渥,她沒有理由拒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必須出席成品發表會。
她向來低調,不希望過度曝光引來外界的關注,別人只知道她是新銳珠寶設計師,沒幾個人知道她的來歷,否則肯定會引起更大的騷動吧!
「劉總,我可以不參加發表會嗎?」
「為什麽?參加發表會可以讓你的知名度大增,也可以增加品牌的能見度,你怎麽會拒絕呢?」
許多設計師都格外重視成品發表會,最好是能引起媒體的關注,好讓自己一炮而紅,商琪兒的要求令人不解。
段敏勛明白她的隱憂。身在大家族裏,又是富可敵國的榮景集團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每個人接近她不是必恭必敬,就是別有居心。為了讓自己像個平凡人,她從不對外公開自己的身分,除了幾個和她要好的朋友之外。
「琪兒個性低調,不喜歡張揚,再說,成品發表會,設計師不一定要出面,由貴公司的公關代表也可以。」段敏勛替她回答。
沒想到段敏勛會替她解圍,她一臉訝異的看着他。原本她還在思考要如何委婉的和劉兆顯解釋,若是由段敏勛替她出面,相信劉兆顯也不會再為難她吧?
聽到段敏勛的話,劉兆顯更是心生疑竇。看商琪兒和段敏勛兩人的互動,感覺像是普通朋友,不過若只是普通朋友,段敏勛怎麽可能專程陪商琪兒過來?
畢竟段敏勛待人十分冷淡,也不曾見他和哪個女人要好,令劉兆顯十分好奇兩人的關係。
「段醫師,我聽聞辛蒂平時定居法國,不曉得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劉兆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其實琪兒是我的──」段敏勛甫開口,就被商琪兒匆忙打斷。
「劉總,我和敏勛是以前朋友介紹認識的,這次來台灣剛好遇到他,他又說和你是舊識,所以我們就一塊過來拜訪了,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商琪兒露出甜美的笑容,不希望讓劉兆顯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
段敏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見她刻意別開眼,似乎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尤其是他們兩個曾為夫妻的事實,她幾乎是絕口不提,像是怕劉兆顯誤會似的。
難不成她對劉兆顯有好感?思及此,他的心情極度惡劣,一張俊臉也跟着罩上一層寒霜。
聽到商琪兒的解釋,劉兆顯這才露出釋懷的笑容。原本他還以為商琪兒和段敏勛有什麽曖昧關係,看來一切只是他多想了,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大膽的追求這位美人了。
「當然不會介意,再說,我也許久沒見到段醫師了,這次剛好可以和段醫師寒暄幾句,也是托你的福。」劉兆顯笑着回道。
「那麽不知道劉總對於我剛才的提議是否能接受?」她巧妙地將話題繞回合約上。
「既然你都這麽要求了,我也沒有立場拒絕,那就由我們公司的公關出席發表會。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麻煩你在合約上簽名蓋章。」劉兆顯在合約內容寫上註記,再將筆遞給她,俊容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商琪兒確認條款無誤後,爽快的在上頭簽名,劉兆顯愉悅的和她握手。
時間正值中午,他正準備提出午餐邀約,卻被段敏勛給打斷了。
「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劉總的午餐時間了,琪兒,我們走吧。」段敏勛站起身,一張俊臉陰沉得嚇人。
商琪兒忙不迭跟着起身。雖然她可以感受到段敏勛不悅的情緒,不過她更不想單獨和劉兆顯相處,尤其他昭然若揭的心態,為了避免讓他有過多的期待,她決定和段敏勛一同離開。
「怎麽會呢?不如就由我做東,請兩位一起吃頓便飯吧?」一聽到心目中的女神要離開,劉兆顯連忙開口留人。
「謝謝劉總的好意,我和敏勛待會還有事,改天有機會再讓你做東吧!」商琪兒笑着婉拒,在劉兆顯的惋惜聲下,和段敏勛迅速離開飛鷹集團的大樓。
「謝謝你陪我過來,我也不好打擾你的時間,那我們……」商琪兒有些尷尬的開口,卻見他波瀾不興的神情,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段敏勛雙手插在口袋,俊眸微眯。這女人從見到他開始,就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劃清界線,彷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會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劉兆顯是個花花公子,他對感情向來不會認真,我不希望你被他的外表所欺瞞。」他直截了當的告訴她。
聞言,商琪兒愣了好半晌,這才發現他是認真的在跟她說話,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敢情他以為她被劉兆顯給吸引了?
「你以為我喜歡他?」他是從哪裏看出她為劉兆顯着迷?
「你拚了命的想和我劃清界線,不就是怕他誤會?」他老大不高興的說。
瞧他一副活像被人背叛的神情,倘若不是她很確定他不愛她,還真會被他的反應給唬去,幸好現在她只是他名義上的前妻,否則她的所作所為,外人看了,還以為是她行為不檢點呢!
「我並不是怕他誤會,而是認為我們之間的事情沒有必要向外人解釋。」她以為他也不想和她有關係。
「不是因為你怕讓他知道我們曾經是夫妻的事實,引來他的誤解?」
他倏地湊近她,放大的俊顏,教她的心跳瞬間飆快。
該死,這男人絕對不知道他的魅力無遠弗屆,直到現在,她依然為他心動不已。既然他不愛她,又為什麽要多管閑事,讓她重燃起對他的感情?
她深吸一口氣。她知道他待她好,只是因為念在舊情,但她反倒希望他對她冷漠一點,也才能讓她早點死心,永遠遺忘對他的愛。
「段敏勛,過去的事情,我無力挽回,我知道你對我感到愧疚,想彌補我,才對我這麽好,不過我已經走出過去的陰霾了,所以請你離我遠遠的,讓我平靜的過我未來的人生,可以嗎?」她目光灼灼的迎視他,勇敢的對他提出要求。
「這就是你想要的?」他俊眉微挑,淡淡地問道。
他淡漠的表情,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從以前到現在,他就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不過唯獨面對她,他會流露出溫柔的笑容,就算知道那是兄長待妹妹般的感情,也教她感到開心不已。
如今他如此冷淡的神情,彷佛她是個路人甲,不免讓她的心裏有那麽點難過,這種糾結的情緒,令她此刻恨不得逃離他,好沉澱自己的思緒。
「是,所以今天的重逢,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謝謝你今天的陪伴,我會自己回去。」她越過他,走到馬路旁,打算招一台計程車回去。
段敏勛沒打算這麽容易放過她,他已經放任她跑了兩年,也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去平復自己的心情,接下來他會主動出擊,不會再讓她這個逃妻繼續落跑了。
「慢着,你的行李還在我的車上,我送你吧。」
「可是……」她一臉猶豫,原本想直接落跑,卻忘了自己的行李還在他的車上。
「我們都這麽熟了,你也用不着如此見外吧?還是你怕我會吃了你?」他難得調侃着她。
「誰、誰怕了?如果你不嫌麻煩,那就給你送吧。」她漲紅着臉,有些結巴地說。
反正僅此一次,從今以後,她不會讓他有機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