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昨天早上就是被他這些話嚇得連忙逃離,不料會被他一路跟隨,還再次強調要對一夜情負責。
「我沒瘋。不過就某種解釋,也許算瘋了。」范剛叉起一片培根送進嘴裏咀嚼,說得平靜。
他確實輕易為她瘋狂,否則不會如此緊迫盯人,為了等她願意跟他說話,無所不用其極。
「你——」汪苡甄一時語塞,想着該繼續罵人或立刻起身離開。
「抱歉,還沒自我介紹,我叫范剛。亞爾。當然全名不僅這兩個單字,不過你記得名字跟家族姓氏就可以了。」他徑白說著,邊掏出一張名片要遞給她。
「我的頭銜不少,主要是葡萄酒庄的負責人。」他遞上最常用的一張名片,雖然上面是義大利文。
「葡萄酒庄負責人?」汪苡甄楞了下,低頭看一眼他擺在桌上的名片,懷疑他所言。「不是猛男、船夫?」
「猛男秀是打賭輸了,上場客串演出;至於船夫,只是想替你服務。」他抬眸,朝她淡勾唇角。
她心無預警地漏跳一拍。低頭,試圖平靜地用餐。
「我有正當職業,沒有不良前科。」他強調。
不想讓她以為是被個不學無術的變態糾纏,他只得先表明身分,卻沒打算詳細介紹家世,現在說那些對她也許不其意義。
「難不成你說要負責,是怕我真對你提告?」忽地想到什麼,汪苡甄不免訝然低呼。
該不會他是在意她昨天早上說想告他的威脅,又因為他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想惹上緋聞爭議,才纏着她以示負責?
范剛微楞了下,早忘了她曾出口的威脅。
見他微楞的神情,以為被她說中,她只好解釋道:「那個……我不可能真的告你,那件事是你情我願,沒有暴力或強迫。」她不覺說得耳熱,垂低視線。
原本對那一晚的事記憶模糊,卻因他一再出現,她腦中跟着不斷蹦出片段畫面,因此清楚他沒強迫她,反而還是她大膽索愛,熱情相應。
她記得他大掌盈握她胸脯的溫熱,她雙臂緊攀他債起的肩頭,指尖掐入他結實的肌肉,他強悍的衝刺令她顫慄尖叫……
那些畫面她愈回想愈清晰,愈感羞愧,醉酒失態的她,完全成了另一種女人。
她因此更不願再面對他,他的臉只會令她一再提醒自己做過什麼荒唐事。
「你情我願?」范剛咀嚼她的話,唇角淡勾,眸光透過一抹歡喜。
她承認那一夜兩人確實歷經一場歡愉情愛!
「不是。」汪苡甄忙否認。就算她身體真得到愉悅,那也是因她醉酒神志不清,清醒后的她只覺內心無比空虛與懊悔。
「那只是一場錯誤。」她強調。「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看到你,就當我們從沒見過,什麼也沒發生過。」說完,她端起桌上餐盤及咖啡杯站起身,只想離他遠遠的。
「我不承認是錯誤,更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范剛說得果決。
他跟她的相遇可是命中注定,絕不會是一場錯誤。
見她搬到離他最遠的另一餐桌用餐,范剛也沒打算再追過去,不過他不會讓她從此擺脫他。
汪苡甄以為已經跟那個叫范剛的男人說得清楚明白了,不料在下一處景點,她依舊又看見那張臉。
不僅如此,之後每一天,她總能看到他一、兩回。
有時他就置身在人群中,只與她打個照面;有時他會在她需要幫忙時,突地出現,也許替她抬行李或替她開口殺價。
剛開始,她對他的糾纏不清非常惱火,卻又不想讓其他團員知道他的存在,而他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也盡量避免再被黃莉雯她們三個女孩所看到。
之後她試着將他當背景一角,不再因他出沒周遭而影響心緒,她只努力和團員旅遊拍照,反正她待在這裏也沒幾天。
很快地,義大利之行將結束,逛完羅馬市區后,遊覽車載着旅行團前往機場,準備返回台北。
在機場處,汪苡甄不時左右張望,猜想那男人是否又會出現在她視線里。
「苡甄姊,怎麼了?在找什麼?」黃莉雯等三個女孩,見她自到機場後有些魂不守舍,進海關時還不時四處張望,逛免稅店也頻頻回頭左顧右盼,不禁關心她。
「沒,沒有。」汪苡甄忙回神,唇角牽起一抹笑。
怎麼一回事?被那男人纏了數天,她竟有些神經質了。一看到高大身影,視線便會追尋過去,猜想是不是他出沒。
「是不是很依依不捨?」楊怡婷問道,她也很不想回去啊!。
「我們不是都在許願池許願了,將來一定還有機會重回羅馬。」陳佩柵笑說。
她們三個女孩已相約待工作幾年後,要再來一趟義大利之旅。
「沒什麼。」汪苡甄淡道,往登機門走去。
她沒想再回羅馬,在許願池許願,只是陪大家同樂,她不會再來義大利了。
不遠處,一抹高壯身影,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踏進登機門,才收回一路暗中緊鎖的目光。
拿下鼻樑上的墨鏡,脫下西裝外套,范剛仍是平時慣穿的輕便打扮。
他當然不會錯過護送她離開義大利這一程,在她們結束羅馬市區參觀后,他也驅車跟着遊覽車隨後抵達機場。
原打算像之前一樣,跟她在人群中打個照面,讓她知道他的存在就好。
只是他突地發現,她似在人群中搜尋他,為確認這個揣測,他稍微改變一下裝扮,戴上墨鏡還套件西裝外套,刻意躲藏並暗中跟隨察看,結果令他大感欣喜。
她確實在找他,不斷四處張望,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看樣子她的心不如她口中所言,不將他當一回事,也不是為找到他后,用利眸狠狠怒瞪他最後一回。
這些天他一路跟着她走行程,一再出沒她身邊的行為,其實已跟跟蹤狂沒兩樣了,原以為她可能做出什麼反彈之舉,她卻只當他是空氣,也不再對他怒目相向。
能得到這種「溫和」回應,對他而言已是一大好事,未料她在離開前,似對他真有些牽絆了。
而他糾纏她的計劃,當然不可能這樣就結束,他會讓她真正習慣他的存在,對他真的產生羈絆。
掏出手機,按下電話。「我人在機場,要去台灣一個月,有重大事件請你幫我核批一下,其他事都交給特助代理,就這樣,再聯絡。」他打給堂哥齊格非。
堂哥在去年夏天前往台灣出差時,意外撞見其命天女,兩人相識一年後結婚,婚姻甜蜜又幸福。
不待電話那頭齊格非一頭霧水的追問,他逕自結束通話,關機。
邁步走往另一邊登機門,他將搭乘稍晚的航班,隨後前往台灣,追妻去了。
汪苡甄返回台灣,整理行李箱,不意看見塞在衣物間的一個小紙袋,一時想不起是什麼,她納悶地打開檢查,按理說她買的紀念品都放在同一處。
紙袋內倒出一長方形紙盒,盒裏裝的竟是一瓶解酒液!
她楞了下才想起這是當初范剛以為她宿醉,透過司機交給她的東西,她事後隨意便往行李箱塞,也忘了要丟掉。
這瓶超過100ml的液體竟沒被海關從行李箱搜出來,不知要抱怨義大利海關散漫,或該慶幸她的好運。
她搖搖頭,莫名失笑。
原要將這東西丟垃圾桶,走到垃圾桶邊她卻有些遲疑了。它沒被海關搜出棄置,千里迢迢飄洋過海而來,現下直接將它扔了,竟覺有些對不起它。
對自己因一瓶酒解液產生擬人化情感,她不免又覺好笑。
算了,就留着吧!也許哪天宿醉能派上用場。
將解酒液連同紙盒往抽屜置放,她繼續整理行李,思緒不免有些飄忽,回想起這趟旅行的點點滴滴。
范剛的臉,也一而再地佔據她腦海,她抿抿唇,有些惱意。
都結束了。明天開始她又要全心投入工作中,沒時間回味旅程,尤其是錯誤的事件,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療情傷。
休息一晚,翌日一旱,在鬧鐘響起那刻,汪苡甄便已蘇醒。
儘管結束長途旅行身體感到倦累,可她沒賴床,很快便下床鹽洗,穿上套裝,化妥妝容,提着公事包步出租屋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