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根本不清楚現在的他對她存着何種看法,在失聯兩個月後,他對她的感情是否依然存在。
她應該先跟他聯絡問候一下,可又怕事先通過電話,也許會動搖跑來看他的決心,於是決定到了巴黎再聯絡。
但當她昨晚抵達巴黎戴高樂機場時,曾撥打他手機,卻是關機狀態。
心想當時已快十二點了,不好再試着聯絡,於是先前往飯店。
今日她又陸續撥打幾次他的手機仍無回應,只得改打他名片上其他電話,他後來給過她幾張名片,他的頭銜好幾個,經營的事業很廣。
他曾笑着告訴她,將來若她到義大利或法國旅行,只要在機場打通電話給他,他就立刻安排專員去接機,且會樂意當她的免費嚮導。
當時的她聽了,只是一笑置之,現在卻希望他的承諾兌現。
她試着先撥打他義大利酒庄的電話,怕他人去了義大利,她便撲了個空。
一確認他人在法國,她改打法國亞爾酒庄的電話,結果電話再度被轉來轉去,還追問她跟范剛的關係,只因她並非酒庄的客戶。而先前打去義大利已被關問一回,她也只能回答一般朋友關係,懶得再多解釋,她不再要求對方將電話轉給范剛接聽,只問明前往亞爾酒庄的交通方式,便獨自前往了。
巴士行駛一小時尚未到達目的地,看着不斷更送卻又單調的相似景色,她不禁倦累得閉上眼。
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她幾乎沒什麼休息,飛機上僅淺睡幾個小時,昨晚雖在飯店住了一晚,她卻失眠一夜,一大早便決定出門了。
雖說從巴黎搭乘TGV到第戎花費不到兩個小時,但初來乍到對環境陌生的她不免心急,這一路上為了轉乘交通工具,邊看地圖邊問路人,而要找到懂英文或願意說英文的人並不多,她不停匆忙奔走,此刻更覺身體疲累到極點,下腹開始隱隱作痛。
她沒想到,要見他一面會如此辛苦,之前她只要開扇門,就能和住對面的他相遇。
原本只想將他當可談話的朋友往來,卻因他的告白和一個輕吻,教她心慌意亂,才急於將他推離,就怕自己輕易陷入愛情泥掉。
結果,她早已陷落卻不自知,更在他離開后,愈來愈難以漠視自己的心。
不想再被這份矛盾情感困擾,她才決定來見他,要弄清楚自己對他的真正想法及他對她是否仍有感覺。
她跟他,究竟有無可能性?
她其實不確定這趟旅程會得到什麼結果,但就算是會令她難過失望的情況,她也要完成這趟旅程,才能就此斬斷內心對他的牽絆,之後才可能尋回一個人自在的生活。
這時巴士終於靠了站。她下車,提起行李箱,抬眼望向眼前杳無人煙的景象。
眼前畫面並非真正荒蕪,只是放眼望去,筆直道路兩旁連綿不絕的葡萄園全是枯枝,冬天的酒鄉顯得格外清泠。
儘管午後的天空湛藍,現在氣溫不過四、五度,空氣中飄着一股寒意,四周一片靜寂。
一離開有暖氣的巴士,她頓覺寒冷,攏攏身上毛料外套,轉而從隨身行李拿出圍巾圈住頸項,掏出毛料手套戴上。
她抬眼,看向遠方矗立在葡萄園間一處如城堡的宏偉建築,那應該就是亞爾酒庄了。
雖能看見目標,但其實相隔還有一大段距離,而巴士只能到達這裏。
在第戎市區時她曾考慮租車自己開車過來,但想想一方面路況不熟,一方面她當時身體已覺疲累,下腹有些痛,沒自信有體力開車,於是選擇搭巴士。
可沒想到巴士站離目標比她預想還遠,此刻不禁有些後悔做錯選擇。
但後悔也沒用,拖起行李箱,她只能朝筆直的路緩緩走去。
步行十多分鐘,她感覺下腹的疼楚愈來愈難受,踩着長靴的雙腳及戴着手套的雙手絲毫沒比較溫暖,身體竟冰冷得開始發顫、發麻,額上不覺滲出冷汗。
她一手壓着難受的腹部,全身逐漸失力,頭腦開始暈眩,視線模糊,彷彿隨時都會昏倒。
她只好蹲坐在路邊,靠着行李箱,感覺已是寸步難行。
汪苡甄突地一陣心酸,有想哭的衝動,後悔千里迢迢來這裏的舉動。
他未必會歡迎她,她這樣勞心勞力而來,究竟有沒有意義?
她覺得自己是傻子,先前將他推離,現在才不顧一切想來追他。
她以為自己成熟理智,可一遇到感情,她總是讓自己變得很愚蠢,之前對被背叛的愛情還想執着,現在對另一個已遠離的人卻想把握。
她討厭面對愛情時優柔寡斷的自己,討厭現在軟弱無助的自己。
她忍不住哽咽起來,蹲坐在路邊傷心哭泣,身體不適與心口悶疼,令她倍感難受。
「老天!該不會是……」
就在她抱着腹部哭得抽抽噎噎時,突地一道渾厚男聲驚聲喊道。
她緩緩抬頭,模糊的視線望見一張不知何時近身的粗獷臉龐。
「范剛」她唇瓣輕敵,非常疑惑地顫聲低喚。
「苡甄!」一看清她麗容,范剛霎時手足無措。
【第十章】
「苡甄!發生什麼事了?」范剛驚見她淚流滿面,一張麗容泛白,唇瓣毫無血色,虛弱的模樣令他心口揪扯,心疼又擔心。
當他前往台灣卻得知她來法國后,他立時趕往機場要飛回來,幸運地沒花太多時間便等到候補機位。飛回巴黎后,他又搭TGV到達第戒,接着從那裏開車要返回亞爾城堡。
他不習慣讓司機接送,若非搭大眾運輸工具,就是自己開車,是故在第戎有停放他的吉普車。
他邊開車邊打電話詢問她的蹤跡,輾轉得知有位汪小姐曾打電話找他,並詢問前往亞爾酒庄的交通路線,他聞言更感驚喜振奮,她確實是來見他的。
他於是再試着撥她手機要聯絡,這次電話有通,卻無人接聽,怕她人已到亞爾城堡酒庄卻見不着他,而又要走了,他於是飈車要先趕回家。
就在路上,他看見前方空曠路旁似有個人影,車再靠近些,驚見是個蹲坐在路旁石頭上、側靠着行李箱的一名東方女性。
那模樣看起來有些不對勁,這時節並非旅遊季節,怎會有落單的遊客,該不會是迷路落難吧?
即使歸心似箭,他也不能見死不救,這時節這裏不常有車經過,他只能將吉普車停下,下車趨前察看。
才走近那女性,他猛地一驚,即使女人穿大衣、系圍巾,垂低着頭,可他卻覺那身影像極了汪苡甄!
他不禁驚訝地喊出聲,見她抬頭循聲望來,他心猛地一震。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范剛一顆心狂跳,驚喜與她重逢,卻更擔心她此刻虛弱傷心的模樣。
她衣服很整潔,不像有受到外傷,但她臉色很差,看起來非常痛苦。
「肚子很痛……」她咬着泛白的唇,顫聲說道。
「吃壞肚子嗎?我先帶你回家讓家庭醫師檢查一下。」說著,范剛急忙將她一把打橫抱起,抱進一旁吉普車,讓她安躺在後座,再將她的行李箱放置置物箱。
他匆匆坐上駕駛座,立時踩下油門,朝不遠處的亞爾城堡急駛而去。
很快地,到達亞爾城堡正門口,范剛忙下車將後座的汪苡甄抱起,急喊——
「喚家庭醫師!」
「呃?范剛少爺你回來了!這位是……」才為他開訓大門的幾名女僕,見他神色惶惶,懷裏還抱個東方女性,訝異不已。
「快喚醫師到我房間!」范剛再次喊道,步伐匆匆,心急地將汪苡甄給抱上樓,直奔他的房間。
汪苡甄被他一路抱着,偎靠在他溫熱結實的胸膛,不覺捉扯他身上毛衣,任淚水不斷滑落。
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很不舒服嗎?忍着點,醫師馬上過來。」將她放置床上,見她揪着眉心,不斷掉淚,范剛又急又慌,是不是該直接叫救護車將她送急診?
她只是輕搖螓首,淚眼朦朧地望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確實身體極度不舒服,可見到他她已感到安心,甚至心口溢出無比感動,因他為她焦慮擔憂。
他,還是在乎她的。他也還喜歡她吧?
不多久,宅邸的家庭醫師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