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為什麼不打我、不罵我、不尖叫?如果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會想讓我碰你嗎?」依她保守的性情,絕不可能容忍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碰她一根手指頭,而他亦不認為,她會是那種可以把性跟愛分開的女人。
凝覷着她一對情慾尚未消散的眼眸,他知道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她還愛他、要他,就如同他對她一般!
他了解她。
「對、對不起……」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差點剋制不住,忘情地被他擁入懷裏。
「為什麼道歉?」他兩眼充滿了氣餒。
「你只是在我面前反應了你內心對我最真實的感受罷了。」他平靜地說道,好似能看懂她的心,「你還愛我,凱茵。」
這一點,毋庸置疑。
「唉……」輕輕一聲嘆息,首次,她在他面前坦承了自己的情感,「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我已經不愛了。」
她的口吻悒悒,還帶着一絲淡淡的苦澀。
當初她以為只要離開,就可以淡忘一切,以為讓一切變得簡單,她的生命就會重新再來過!
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容易。
離開了他,她就像是離水的魚,生活不再有重心,生命對她也不再有任何意義!她就像是一縷遊魂,在一個又一個城市裏,漫無目的地飄蕩,只為尋找一個相似的身影。’
然後某一天,她找到了……
若說她是街上一縷流浪的靈魂,而那個男人便是聞到她的人,於是為了證明自己還可以相信愛情,她與那個人成就了一段婚姻,以為幸福,就是找一個溫暖的人,過一輩子。
然而她卻忘了,人最大的困難是認識自己,最容易的也是認識自己。
很多時候,人們認不清自已,只因為人們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錯誤的位置,並給了自己一個錯覺,卻渾然不知自己早從一開始,就已經走錯了方向。
當錯誤已然造成,再也無可挽回時,她毅然決然的放手,從一段失敗的婚姻里掙脫出來,卻沒有想到,回到日夜思念的台灣后,竟會再遇上他這個曾經教她愛,也讓她怨的男人。
雖然與他心中的結已解,但因為心裏還有顧忌、還有懸念,所以更無法坦然地對他說出,與他分離的這一段日子,她曾經擁有一段遠比當初他們在相愛時更長、更久的婚姻;甚至被另一個男人愛過、擁有過……
深攝入一口氣,不願再回想這一段早已是休止符的婚姻,她勉強堆起一絲笑容,看向他,輕聲道:「除了我,其實你還有更好的選擇。」
「你就是我最好的選擇。」不理會她語氣中的疏離,他兀自又問:「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那一年,當他們一起登上玉山頂峰時,彼此約定,往後每一個十年,他們都要在同一個地方見證與紀念他們堅貞不變的愛情。
此刻,她的眼神在在告訴他,她還記得,卻固執的不發一語。
他淺嘆口氣,再度輕輕擁住了她,在她耳畔低語,「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愛着我的,我會在那裏等你。」
聞言,她震愕了下,但雙眸很快的黯淡了下來,最後幾乎是咬着嘴唇的說:「如果……你永遠都等不到那一天呢?」
「十年歲月我都可以等了,我不在乎還要多等上一些日子。」如果他們的愛情真的能禁得起時間與空間的考驗,那麼就算要他繼續等下去,又何妨呢?
況且,曾經以為失去的,如今依然存在,想要全力守護的,今日也依然不悔!他想,不管是苦澀還是甜美,不管是長久守候還是執手偕老,只要還有堅持,那就是一種幸福——
一種專屬於他的幸福。
朗朗星空下,葉凱茵沒有再回答,卻窩進了他溫暖的懷抱里,把他摟得那樣緊。
最後,當他以為再也聽不見她任何一句下文時,她卻用着盛滿柔情的嗓,低低傾訴了句,「今年……我們一起去吧!」
依偎着心愛的他,這時候的葉凱茵只想沉浸在這一段失而復得的感情里,卻萬萬料想不到,這般幸福的時光,竟是如此短暫……
而青澀的相戀時期——
除了這一次。
【第九章】
「重感冒?」展名威手邊所有的動作皆因聽到手機內傳來的訊息而全面靜止。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頗為擔憂的問。
「早上上班的時候,社長的臉色看起來就很不好,我們要她去看醫生,她卻推說沒關係,直到剛剛她的體力大概是撐不住了,這才決定先行回家休息。」婚友社內的員工說道。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他臉色一沉,掛斷了電話之後,迅速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她,但電話的那一頭,她並沒有接聽電話,這讓頓感不安的他,決定在收工后,前往她住家探視。
拎着一袋剛從藥局買來的感冒藥,以及他特地從市場買來一碗她從前最愛吃的海鮮粥,展名威如同走自家廚房一般,在恍若迷宮般的大型社區之中,找到她住家的大樓。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此時已經接近晚間十點鐘了,當他抬頭往五樓的方向望去時,發現裏頭的廳燈還亮着,這表示她已經到家了,並且應該還未睡下。
「雖然是突然拜訪,她應該不會介意吧?」他喃喃低語,最後在憂心大過於唐突行為的思維后,他毅然下了車,踏進大樓電梯,並按下了前往五樓樓層的按鍵。
隨着燈號不斷往上跳,他不禁暗睹心付,那個從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小女人肯定為了怕吞葯,連去醫院掛診都沒有,寧可選擇土法鍊鋼,隨便在家煮碗黑糖薑茶便想打發!
以前他就提醒過她,這老祖母的治病偏方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生病了還是得看醫生、吃藥,才能快速痊癒,但她總是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固執得像頭牛,從他聽得婚友社員工的簡短敘述后,他就知道她一定又沒聽話了。
果然,當他來到她住家大門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薑糖味兒,他忍不住笑嘆了口氣,按了按牆上的門鈴。
「是誰啊?時間都這麼晚了……」
當門被推開,他原本打算先給那個小女人一頓耳提面命的,卻在她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間,撞見一幕令他相當訝愕的景象!
「名威?」因為重感冒,前來應門的葉凱茵,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解地看着深夜來訪的他,「你怎麼來了?我們今天……有約嗎?」
只見他一言不發,目光卻有着明顯的敵意,筆直地往她身後方向凝去。
葉凱茵這才發現,她那特地從德國遠赴台灣的前夫丹尼爾的兩隻手還停留在她肩頭,預備替她脫下因為感冒而汗濕的毛衣外套的動作。
最糟的是,丹尼爾因為剛沐浴完,現下還半裸着上身,而她又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就算是白痴也能猜得出來,兩人可能正打算進行某種火熱而激情的親昵行為?
風水輪流轉,昔日面對這尷尬一幕的人是她,而今轉為他,她當然明白這種滋味有多難堪,她得對他解釋清楚,免得他遭遇和她同樣的煎熬!
「你、你千萬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樣子……」
展名威的心緊縮着,試着冷靜傾聽她略微顫抖的解釋,但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並不打算讓她說完。
「嘿!你在緊張什麼?為什麼要跟這傢伙解釋我們的關係?難道這個男人是你在台灣的新情人嗎?還是……」驀地,丹尼爾止住了聲,想起以前葉凱茵曾經向他提過,在台灣,她曾經有過一段難以忘懷的初戀。
就是這一段初戀將她傷得太深、太重,以至於她的人就算嫁給了他,心中卻還保留着這一段記憶,在他們之間如影隨形,成為破壞他們婚姻最大的絆腳石。
思及此,丹尼爾抬眸與展名威對視了好一會兒,銳利的視線直近着他,英俊的臉上滿是怒氣。
「你就是茵的學長?」丹尼爾冷冰冰的灰眼睛裏,隱藏了一股恨意,語氣相當緩和,卻略顯諷刺的問:「就是那個愚蠢到偷吃還不懂得擦嘴的台灣笨男人?」
茵?
乍聽男子對葉凱茵的稱呼,展名威的臉色又是一沉。這樣的曖昧,遠比被對方用着羞辱般的言詞嘲諷,還要令他感到不悅!
頓時,他的語氣轉變為嚴肅,「我是展名威,請問您是?」
在看出展名威眉間的疑惑后,丹尼爾並沒有當場回應他,而是低下頭來,用着一口流利的德文,詢問着葉凱茵,「茵,難道這傢伙還不知道,我們有一段婚姻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