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蘭斯洛甫一下船,便發覺站在碼頭邊的那名少女。
她有着他所見過最美麗的蜂蜜色肌膚,一雙幽黑寶石般,深夜寒星的眼,定定地望着他。
——摘自蘭斯洛伯爵系列四《苑香之港》初稿
那一夜,大概是張瑋慈這一生當中,最富神秘與冒險色彩的一夜。不過老實說,實在出自不得已。
她坐在諾因屋子的懶骨頭裏,忍着頭皮發麻以及陣陣的雞皮疙瘩,瞠大眼睛看着那隻美麗的女鬼四處飄栘,與公寓其他住客們有說有笑——這些男人的膽子實在是大!
正常人一日一說到鬼,不是應該驚聲尖叫嗎?怎麼他們可以這麼泰然自若,彷彿這隻女鬼也不過是個人似的……
“來來,可愛的人類小姐,伸出你的左爪來讓我看看。”
布雷克鼻子上貼着一塊大大紗布,白色紗布在那張有着深刻五官的俊臉上,怎麼看都有幾分好笑。
“什麼左爪?左腳吧。”諾因提醒他,“你喝多了吧?”
“哎,隨便啦,”布雷克看着張瑋慈,一臉無奈,“我還沒跟你算昨晚你扁我鼻子一拳的帳呢!”
“我扁你一拳?”
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昨晚毆傷布雷克?如果硬要說她有打到什麼,就是樓梯間那隻迎面飛來的蝙蝠……
“不記得就算啦。”布雷克笑笑,低頭檢視張瑋慈的腳踝。
那一瞬間,她發誓她見到布雷克與諾因交換一個秘密似的、彼此心知肚明的眼光。
“親愛的,”渾身銀光的美女踩着輕俏的腳步,如一朵會旋轉的玫瑰般移動到張瑋慈身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張瑋慈驚訝的發覺眼前美人與自己認知的鬼不同,有嚏嚏的腳步聲耶!“張瑋慈……”
“我叫佩卓,”美人用羽毛扇子遮住嘴,眼睛半眯,“很高興我終於有個室友來作伴,不然我好無聊啊!”
鬼也會無聊?
“你們不都是……晝伏夜出,專以嚇人為樂……”
張瑋慈用手指比畫著,再度發覺布雷克與諾因及佩卓,三人交換一個奇異的眼神——
“失禮,親愛的瑋慈,您真是太失禮了。”佩卓搖搖頭,一臉驚惶失措,隨時要昏倒的樣子。
“佩卓不是那樣的人。”諾因朗聲大笑,對眼前這情況感到有趣——一個貨真價實且滿頭霧水的人類與一群非人的友善對話,或者他可以把這段情景加入小說里。
布雷克哼了一聲,放下張瑋慈的腳踝,非常不以為然。“鬼!鬼有什麼好怕?人類才是最可怕的。”
就某方面來說,沒錯,人的確比鬼更加恐怖。
“總之,不要被荷里活那些B級恐怖片給洗腦了,”諾因笑着遞給她一杯香檳。“佩卓沒什麼可怕。”
“但願我能令人害怕。”清脆如鈴的聲音咯咯嬌笑,“叫酒吧里的那些討厭的臭男人離我遠一點。”
“你還去酒吧玩?”張瑋慈挑高了眉頭。鬼耶!應當跟灰暗陰鬱沉悶這些形容詞彙連在一起的女鬼耶!沒想到還會去那種地方。
“偶爾,不常去。”
她還想再發問,但是佩卓已在自己身邊坐下,打斷了她卡在喉嚨里的問句。
見諾因與布雷克轉身離開,佩卓才用一種欽羨的口吻對她說道:“真羨慕你與諾因,除了他的工作夥伴,他沒帶過任何一個女人回來公寓,更別說是借住。”
這話好像在暗示着些什麼?瑋慈連忙搖頭,“不不,我跟諾因其實……”
其實只是認識了不到一禮拜的陌生人?張瑋慈忽然靜默。
“其實怎麼樣?”佩卓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我們其實……認識不久。”
佩卓不信的挑高眉頭,“認識不久,諾因就帶你回來?”
她也覺得奇怪。張瑋慈先是搖頭,又是點頭,她本以為諾因也許對每個人都很好,然而從先前佩卓的說法中,他又不像是會隨便撿人帶回家。
只見佩卓不知在思索什麼,低聲咕噥幾句,張瑋慈發誓絕對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她的的確確從佩卓的口中聽到一個“狼”字。
“我想,”佩卓再度抬起頭,對着她微笑,“我很信任諾因,也信任他帶回來的朋友,畢竟狼……諾因的直覺一向很準確的。”
這次,張瑋慈十分確定她含在嘴裏的話是個狼字。“狼?什麼狼?”
“喔?我剛剛有說這個字嗎?”佩卓打開扇子,一雙大眼躲在扇子後頭,睞呀睞地,“你聽錯了吧。”
“可是你剛剛分明有說到狼這個字。”
“耳力真好,我是指諾因有狼的直覺,他帶回來的人,絕對沒有問題,不會危害到我們的。”
危害?
張瑋慈還想問清楚點,佩卓已經站起身,翩然離去。
那夜,張瑋慈睡得十分不安穩。
她的夢境中出現了那隻在中央公園亂跑的大白狼,只是白狼旋即變化成人身,轉過頭,竟見那一臉濃密鬍子的諾因,對着她微微一笑……醒轉后,她滿身是汗。
一邊訝異於自己為何老是想起那隻狼,一邊又驚訝自己把大白狼與和善可親的大鬍子聯在一起。
現在她回想起來,突然發覺那時那隻白狼用不疾不徐的腳步緊追着她,並非是要吃掉自己……
她怎麼遲鈍得到現在才感覺到?
可是,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
張瑋慈為自己的想像力之豐富啞然失笑,她是怎麼了她,狼跟人怎麼可能畫上等號,又不是歐洲中世紀時期,有狩獵女巫、信仰撒旦的傳說,還有狼人呢……
當張瑋慈醒來時,已經早上九點多了。她一打開房門,就見門前放着一隻托盤,裏面有三明治、牛奶咖啡和水果,還有一張佩卓寫的紙條——
嘗嘗小女子的手藝吧。一手漂亮的花體字,十分優雅。
她用手戳戳那些食物,懷疑的左看右看。應該不是從墓地回收的吧?
飢餓戰勝了理智,三明治看起來是那麼的好吃,不管了,先吃再說。
她一邊吃着愛心早餐,心想,原來,跟鬼同居也還不錯嘛……
吃過早餐收拾好,她走下樓,沒忘記答應諾因與布雷克的事情——她得幫忙打理諾因家中。
張瑋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團混亂不像是一天兩天就能收拾好的,加上屋子那麼大,想必有得她累的。
正當她舉起手,想按下門鈴,卻見大門微微露出一條縫,他居然忘了鎖門!
忍不住搖搖頭,對大鬍子的健忘程度不敢恭維。走進門裏后,她順手把門帶上。
一進門,只見那設計得應該非常簡潔俐落現代感的大廳,依舊是滿滿的垃圾與書報,現在又多了幾件亂丟的衣服,有襯衫也有大衣,還有沒洗過的T恤——怎麼看,都是一個亂字。
她一邊撥開垃圾走進房間,一邊叫喚,“諾因?諾因?”
諾因聞聲,沒多想的叼着煙、打着赤膊,只穿着條牛仔褲從工作室走出來。
兩人一打照面,他看看眼前的東方女孩,摸摸自己赤裸的胸膛,忽然院了起來,“抱歉,我去穿件衣服——”連忙的退回工作室里。
張瑋慈還呆在原地,張大嘴,感覺臉頰火燙,心頭小鹿亂撞。
大鬍子看起來虎背熊腰,十分魁梧,沒想到胸膛也結實得叫女性同胞心跳加速,甚至連胸膛上面的胸毛……
從小看日本美型漫畫長大的她,第一次發覺,原來,長在身上的毛髮也可以這麼性感!
呼哇,或者因為是諾因,所以感覺特別的心跳不已?
或者該說她運氣不錯,看到這麼好的風景。
躲回房裏的諾因,忍不住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感到疑惑。
只不過是打個赤賻,怎麼一看到那東方女孩,他人就慌得像第一次談戀愛?
無意識地嘴一張,煙直直落下,還在燃燒的煙頭燙到他腳背上,他吃痛的腳一抬,又踩到地上不知啥尖銳物品——
“狗屎!”痛!
“諾因,你還好嗎?”張瑋慈聽到門板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咒罵,關心的出聲詢問。
“……很好,”痛得半死。
“沒什麼。”諾因胡亂撈起身邊一件T恤,套上之後才打開門。
“我不知道是你,”他抱歉的笑笑,“通常會進來的不是布雷克就是法藍他們,所以……”
“我看門沒關,就自己進來了。”
張瑋慈也滿臉通紅,腦海里的畫面還停留在那寬闊結實的胸膛。“我說過要幫你整理房子的……”
“我都忘了。”他在擬下一本書的大綱,根本忘記這檔事。“可是你的腳踝不是扭傷了嗎?要不要再多休息幾天?”
“今天好多了,”沒那麼痛了,“我想我可以開始幫忙。”
“不用了吧!”諾因環視左右環境,老實說,這樣髒亂的環境叫他有種安心感。“我看你就多休息一陣子,等好一點再收拾也無所謂。”
“可是這樣的環境……”
到處是亂七八糟疊放的書、外套衣服T恤,她踮高腳,想看看諾因背後的工作室,想必裏頭的情況一定更加恐怖。
沒想到她左腳一施力,一陣劇痛立刻襲上,她受不住的又跪倒下去,若不是諾因強而有力的臂膀及時抱住她,她已經倒在地板上了。
“你現在這個情況,哪能做事呢?”他趕緊把她抱進工作室里,放在椅子上,“現在還痛嗎?”
看樣子傷勢比她以為的還嚴重一點。張瑋慈只能點點頭。
諾因輕柔地執起她的腳踝,不贊同地嘖嘖出聲。
“我很感謝你要幫我收拾這一地狼藉,但是你現在的狀況根本不適合做事,我看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可是……”
倔強的她還想說些什麼,他抬頭望她一眼,像是知悉她的牛脾氣。“如果你很堅持一定要幫我做點什麼,不如幫我做點東西吃。L
他肚子傳來一陣配合的咕嚕聲,張瑋慈一聽,噗地笑了開來。
“好,我幫你弄點什麼吃吃。”確定她的腳踝可以移動不會再引發疼痛,諾因才讓她離開。
“廚房在後面,冰箱裏的東西隨你用。”他指指方向,調皮的對她合掌鞠躬,“拜託了,我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
她點點頭,來到廚房中,大鬍子家裏到處都亂,只有廚房整齊光潔如新——可見他鮮少使用。
原以為打開那對開式的大冰箱會看到一堆食物,沒想到滿冰箱都是——番茄。
番茄番茄番茄,除了清一色的紅番茄,沒別的食物。諾因只吃番茄嗎?張瑋慈疑惑的看看蛋架,心想若有個蛋還可以做番茄炒蛋,卻發現那裏也只放着小番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有番茄,她實在做不出什麼料理來。張瑋慈只好回到諾因的工作室。
“諾因?”這次她知道敲門。
“嗯?”諾因從熒幕前抬起頭,“怎麼了?”
她對他抱歉的笑笑,指指廚房的方向,“你的冰箱……”
“冰箱?”他記得上禮拜才去採買過一次食物,“怎麼了嗎?”
“冰箱裏除了番茄,還是只有番茄,你只吃番茄過活嗎?”
布雷克這傢伙!
“該死的吸血鬼!”
“吸血鬼?”
諾因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布雷克只吃紅色食物,我們都開玩笑稱呼他是吸血鬼……”
“喔。”
張瑋慈心想,這個公寓裏面有鬼,就算再多一隻吸血鬼,她也不會怕了,驀地又想起那天那隻蝙蝠……她腦海中莫名地出現一幅畫面——蝙蝠與布雷克那張俊臉畫上等號。哈,如果佩卓是鬼,布雷克是吸血鬼,那諾因呢?……狼?奇怪,為什麼她總覺得那隻狼與諾因脫不了關係,就像夢中的畫面那樣?
“這樣好了,”諾因手掌一拍,喚回了她神遊的思緒,“我們先去買食物吧!不然冰箱老是一堆可怕的番茄,實在是受不了。”
她甩甩頭,對諾因的提議點頭微笑,一邊要自己忘記方才的胡思亂想。
她看着諾因的堅實臂膀,想起他寬闊性感的胸膛……還有那匹步履徐緩的狼……她怎麼又把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與動物畫上等號呢?她一定發瘋了,腦袋燒壞了……
兩人躲進車裏,今天下雪,外面的氣溫十分低,張瑋慈雖然用羽絨外套把自己包個死緊,但仍忍不住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亞熱帶的台灣鼻子。她再度為過敏的呼吸器官嘆氣。
沒想到,諾因從後座拉來一件大衣,扔給她,“你穿這樣根本不夠嘛!”
“好像是。”咕噥着道了聲謝,披上大衣感覺終於好多了,至少那冷空氣不再絲絲留進衣服的空隙,竄進骨子裏。
大衣上殘留着一股不刺鼻的男性古龍水味,清爽簡單,相當好聞舒服,就像諾因給人的感覺——溫和好親近,在彪悍壯碩外型之下,是個溫柔的男人。
見她用大衣把自己裹得緊密后,他才搖下車窗。
“諾因,你不冷嗎?”外面氣溫少說也有零下十度,他還搖下車窗?
“我……”只見他喉頭動了一動,臉色有點緊張的,“我不大喜歡待在完全密閉的空間……”
“幽閉恐懼症?”她想起她一個高中同學也有這樣的癥狀。
“好像是,雖然不大嚴重,”再度緊張的咽口口水,“可是還是不喜歡。”
張瑋慈見他這樣緊張,也就由得他去,反正裹在大衣里,倒也不會冷。諾因一路開車來到超市,撐起傘與她一塊進去。不過見她穿着那件過大的大衣,那模樣實在引人發噱。
“我怕冷,”她低頭看看過長的衣擺,尷尬的解釋,“真的很怕——你穿這樣不會冷?”
他只穿着件套頭高領毛衣與牛仔褲,簡單的衣着更襯托他的好身材。“冷?”
狼人天性中根本沒有這個字。“不會冷啊。”
好吧,她雙手抱着衣擺,隨着他走進超市——幸好裏頭溫暖多了。她看看周圍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連忙把大衣脫下放在推車裏。
“不怕感冒?”諾因關心的問,雖然她穿着那件不合身大衣的樣子實在有趣,但是他也不希望再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
“沒關係,裏面比較暖和。”
她推着推車的模樣,不知怎地老讓他想起迪士尼卡通中那兩隻花栗鼠——奇奇與蒂蒂的滑稽畫面。
接過推車,諾因微笑道:“讓我來吧。”
接下來的畫面,讓張瑋慈睜大了眼。
他們來到肉品區,諾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眼睛所能見到的帶骨牛肉與帶着鮮血的肉塊掃進推車裏,至於蔬果區則是完全無視。
“諾因,”她出神地看着滿推車的鮮紅肉塊,“你不考慮買點蔬菜嗎?”
“我討厭蔬菜。”像個偏食的小男孩一樣,他咕噥地應了聲。
一個肉食動物!
“你能健康的活到現在,沒有得高血壓、膽固醇過高等疾病,真是老天保佑。”她奪過推車掌控權,放回一些肉品清出空間,把車子推到蔬果區,拿了菠菜、萵苣、水梨、桃子等青菜水果。
狼怎麼會喜歡吃草呢?它們只有在生病時才會去找草藥吃,而且狼的世界裏也沒有高血壓、膽固醇這些鬼東西。
諾因苦着臉看她放進一樣又一樣的植物。“我實在不喜歡吃這些……”
“你試試看,我會料理得很好吃的。”她拿起一袋馬鈴薯,接着是青椒。
他突然覺得此刻蜂蜜女孩變成女暴君。沒辦法的他只好皺着眉,看她豪邁的把蔬果放進推車裏,另外她還拿了麵包牛奶之類的食物以及一袋米。
“我不會煮飯。”看她拿起那袋米,他連忙表態,“我唯一會做的就是煎牛排……”
“沒關係,我會,你等着吃就好。”
自從跟父親鬧翻后,張瑋慈便搬出家中,在外面賃屋居住。為了省錢,她學料
理煮三餐,沒想到這一煮煮出興趣來,不但煎煮炒炸樣樣精通,甚至還會做義大利、泰式等料理。
他見她胸有成竹,也就乖乖讓她搬回一樣樣的食材。可想想不對,他的手又舉了起來,“還有,我只吃肉,不吃蔬菜水果。”
這個挑剔的傢伙!她翻了翻白眼,拍胸脯保證,“我絕對會讓你吃不出來我在裏面加了蔬菜,這樣可以嗎?”
“好——吧——”可憐兮兮,外加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結完帳,兩人把大包小包的食物放到後車箱,諾因準備發動引擎回家時,張瑋慈終於忍不住問——
“大鬍子,你都吃些什麼?”這樣偏食真的沒有問題嗎?
諾因很自然的回答,“肉啊,我喜歡吃新鮮的牛肉,牛排最好五分或三分熟……”媽呀!大鬍子不但是肉食主義者,還是個野蠻民族未進化!她眉頭挑得高高約,“你不覺得五分熟的牛肉還鮮血淋漓的……”
“這樣味道才甜美嘛!”
想起美好的五分熟牛肉,他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你一定得試試看,吃過三分熟,你才知道什麼叫做肉的極致美味。”
瑋慈挫敗的按着前額。她知道吃東西是個人口味,她也不想改變他的飲食習慣,但是三分熟——好吧!他如果不生病,那麼她也不反對。
“我只要求一件事。”
“什麼?”
“你吃你的帶血牛肉,我吃我的,你千萬別想我也吃那種東西。”
“真是!你真是太不懂事了!”諾因瞪大眼,倒抽口氣,誇張的說著,“那可是天下美味啊!”
“對你而言的天下美味。”她咕噥地回應。
諾因看她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笑了開來,“好好,那你要負責幫我煮飯。”
“一言為定!”
看樣子小矮人不像他,視下廚為畏途。
他們中國人怎麼說來着?
君子遠庖廚?
還有什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轉頭看看身邊的東方女孩,集女子與小人於一身,果真很難養。
中國古老的智慧啊……
“你在看什麼?不看路?”張瑋慈接觸到他打量的眼光,趕緊用雙手捧起他的鬍子臉,轉向前方,“看路,別看我。”
她的手柔軟但並非相當細緻,感覺得出來是一雙熟於家事的手,可是留在他肌膚上的觸感卻十分十分的好。
很溫柔,很實在的一雙手,撫摸着他的下顎,幾乎令他舒服得想從喉嚨里呼嚕起來。
當她抽回雙手,他幾乎要哀叫了。
“諾因,我怎麼覺得你快要睡著了?”
她見他半眯着眼,露出一臉像是狗兒在享受主人撫摸的滿足表情,她連忙推推他,“看路,快開車吧。”
只見他扁着嘴,一臉不悅的踩下油門。
這種感覺好熟悉……
她想起小時候家裏養了只哈士奇——最接近狼的血統的狗。每當她輕輕撫摸它的下巴時,它也會露出類似方才諾因那種享受的表情,而她一抽回手,狗兒便會以埋怨的眼神看着她。
諾因的行為怎麼會跟哈上奇那麼相似?
是錯覺吧?不過她怎麼老是把他跟一些犬類生物聯想在一起?真是太奇怪,也太莫名其妙了。
這種古怪又失禮的念頭,可千萬別叫他知道。
畢竟有哪個人喜歡自己被比喻成狼啊狗的,也許某些男人喜歡被比喻成黑豹,但狗?免了。
狼?可能好一點。
一匹狡猾冷靜,埋伏在草叢裏,閃爍一雙金黃色眼睛,身形巨大壯碩,行動矯健的狼。
不過,這種形容用在諾因身上也不大對。
雖然他身材巨大結實,但是他並不狡猾,至少,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換你在看着我了。”諾因低沉的笑聲傳來。“你在看什麼?我的鬍子嗎?”
“不,不是。”她怎麼樣都無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但被他這麼一問,她也好奇起來,掩蓋在大鬍子底下的他,是長得什麼樣子呢?
他有着高挺如同羅馬神祇雕像的鼻子,銀灰色的發略顯得有些長,濃眉下是一雙溫和的灰色眼眸。
如果他刮掉鬍子,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她真是越看越好奇,忍不住笑了起來。
前方就是公寓了,諾因將車子停好便熄火了,轉頭見她笑得那樣開懷,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我在想你刮掉鬍子後會是什麼樣子。”
“就是跟你們一樣啊。”他拉開車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
張瑋慈覺得他的話有點怪,搖搖頭,“不一樣吧!”想像中,他剎去鬍子,應該有個方正的下顎,英俊的臉孔。
“瑋慈。”低沉的聲音喚回她紛飛的思緒。
“嗯?”
“你推推看你那邊的車門。”她依言照做,接着發覺車門無論怎麼推就是文風不動。
“打不開!”諾因聞言,試着發動車子,但車子就是不動。
而回來的路上怕冷風太強,他只把窗戶打開了約三分之一……
“老天。”諾因轉過頭看着她,面色如土地說道:“我們被困在車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