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怎麼樣?聖以哥,記得這裏嗎?」她迫不及待地詢問望着海景默默不語的他。
「不記得。」
他淡應一聲,她的心彷彿被海浪用力拍打、希望之火馬上被澆熄。
「怎麼會不記得?你再仔細想想,那時志鈞哥去游泳、浮潛,你雖然也想玩,但為了替我堆沙堡,你在沙灘上忙了一整個下午。」她仔細道出他曾為她努力做過的事。
「所以呢?你有很感動嗎?」他將雙手插在褲袋裏,一雙黑眸凝望着遠方無垠的海平面,思緒有些飄渺。
「當然有啊!你在建築方面的能力,連我爸都很讚賞。」她趕忙歌功頌德一番。
「你的感動應該很短暫吧?沙堡輕易被漲潮后的浪花沖毀,你的記憶只剩遺留在岸上的一枚貝殼。」他語帶一絲暗諷、抱怨,神色幽幽。
「我……」聽出他意有所指,她有些愧赧。「我當時確實比較在意志鈞哥送我的貝殼。」
那時,充滿幻想的她,將車志鈞隨意撿給她的貝殼,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但到現在她才體悟到,車聖以留給她的,不是輕易被沖毀的虛幻沙堡,而是堅不可摧的真心真情。
「啊?聖以哥,你想起來了?」她這才後知後覺驚覺到,他提到貝殼的事,就證明他憶起一些童年片段。
「沒有。」車聖以卻馬卜否認,語氣跟海風一樣悠然。
「呃,那你怎麼知道貝殼的事?」她心急地追問。
「猜的。」車聖以雲淡風輕地回應。
凌筱書雙眉微蹙,總覺得他這幾日的情緒很難捉摸。
受傷醒來時,他對她極為冷淡,宛如陌生人,之後她去找他,他的態度和眼神明顯溫和許多,但現在他又一副淡漠神情,讓她難以理解。
「你一定已經模糊想起一些畫面,只要再給你一些明確的提示,一定就可以拼湊出完整的記憶來。」凌筱書認為只差一步,就可讓他回憶起當時在海邊的記憶。
她忙拉起他的手,走向一旁正蹲坐在沙灘上玩沙的小朋友身邊。
「嗨,小朋友,要不要堆沙堡?這個大哥哥可以教你們喔!」凌筱書希望車聖以能藉著再次親手堆沙堡回憶起些什麼。
小孩子們先是驚愕地相視,接着其中一個男孩有些懷疑地開口。「大哥哥真的會蓋沙堡?」他想幫妹妹蓋沙堡,卻只堆出一堆墳冢。
「當然,大哥哥很厲害的!」凌筱書對孩子們笑道,轉而看向車聖以。
車聖以原想拒絕,他一個大男人為何要陪不認識的小孩玩沙,但她興緻盎然的笑顏,又開口稱讚他厲害,他竟感到臉龐有些發熱,心軟妥協了。
兩個大人就這樣跟幾個小孩一起坐在沙灘上堆沙堡,她很快便和小孩們玩成一片,完全沒有干金女的嬌矜,更看不出受過新娘教育的溫雅。
她童心未泯的自然神情,卻讓他看得怔忡。
她一雙柔白的手和着沙,粉嫩的臉蛋沾上沙粒,海風將她束起的髮絲吹散幾綹,拂過臉龐,拂過額際。
「大姐姐,你臉上有沙子。」小女生拉起裙擺,幫坐在沙上的她擦拭。
「謝謝。」她朝小女生燦爛一笑,壓根忘了堆沙堡的初衷,玩得非常開心。
突然,一隻手探向她,將她不斷飛揚的髮絲勾到耳後。
「謝……」她抬眸,自然地想要道謝,卻倏地怔愣住,她望進他的黑眸,感覺他的視線比艷陽還炙熱,他的眼神,竟讓她雙頰莫名熱燙,心臟快速怦跳。
他只凝望她兩秒,便低下頭,指導孩子們進行沙堡工程。
艷陽高照,海風輕柔,海浪有力的拍打聲,小孩童言童語地嬉鬧,她和他認真地堆沙堡。
她一直感覺到有道灼熱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瞅着她,那股熱流更甚於陽光的熱力,她的額角不禁滲出細細薄汗,一顆心更是炙熱難平。
【第七章】
隔天周日,凌筱書下午打電話給車聖以,要他來她家做客。
昨天花了一天的時間泡在海邊,他雖再度蓋出令人噴噴稱奇的美麗沙堡,但顯然他仍未恢復記憶,她不死心,要繼續為他做影像情境仿真,一定要讓他重新開啟記憶之門。
「今天要請我喝下午茶?」車聖以穿着長袖丁恤、牛仔褲,輕鬆赴約。
昨天跟她獨處一整天,他心情很好,如果她積極的行為,不是急於要他恢復記憶,而是單純和他約會,他會更開心。
「聖以哥,這是我上午做的櫻花餅。」將盛裝在和風瓷盤裏的點心,放置到客廳的茶几上。「你先坐,我去幫你泡抹茶。」
她這般賢淑的姿態,讓他感覺生疏,雖然他曾見過她的溫雅模樣,但他非常清楚,依照她的個性,其實根本無法乖乖當個溫順的大和撫子。
「你記得嗎?我第一次一個人在日本過生日時,你從美國飛來看我,送我親手做的禮物,也初次品嘗到我的手藝。」說著,她將泡好的抹茶遞給他。
車聖以接過手,一雙黑眸緊瞅着她,似在打量什麼。
凌筱書因為他的注視,心冷不防漏跳了一拍。雖然他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很冷靜,但她卻感受到莫名的熱度。
經過昨天,她似乎能感覺到他黑眸投射出的深情款款,卻又怕是自己想太多,看錯了。
「聖以哥,你嘗嘗,味道可以幫助記憶,比照片影像更有力。」她忙拿起,一塊櫻花餅,試圖忽略和他獨處的不自在,催促他趕快嘗一口她花了一上午所做的甜點。
車聖以咬了一口櫻花餅,再啜飲一口熱茶,臉上並沒出現驚喜或驚訝的表情。
「喏,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什一么?」她眨眨眼,緊張追問。
「餅太甜,茶太苦。」他老實回答。
「然後呢?」她眼巴巴盯着他的臉,想捕捉一絲表情變化。
「沒有然後。」雖然嘴上嫌棄,但他卻繼續吃着手中的餅乾,配着茶,一口一口,細細咀嚼。
他確實對甜食生膩,尤其這種超甜的日式和子,但因為是她親手做的,他會一口不剩地全部吃完。
「沒有想到什麼嗎?」凌筱書微蹙起眉,不免有些失落,她以為熟悉的味道會讓他更容易回憶。
「沒有。」他仍是否認。
「那這個呢?」她起身,從白色壁櫃中小心端捧出一個精緻的房子模型。
「這是我設計的。」他一眼便認出,不需否認。
「這是你親自帶到日本,送我的生日禮物,每一年,你都會送我一個精心設計的房子模型,我全小心翼翼地收藏在櫥櫃裏,其中,這一款是我最喜歡的。」
聽到她小心翼翼地收藏他送的禮物,他的心溫熱了下,卻又突然想起她更珍藏別的物品,不免仍感到吃醋、不平。
「聖以哥,你還記得我馬上就發現機關,讓模型活過來嗎?」將模型捧到他面前,她彎身,朝小小的迷你風車輕吹口氣,風車馬上開始旋轉,帶動下方轉輪,小橋下的透明固體,如水般緩緩流動起來。
車聖以看着自己的精心設計,沒有太大驚喜,但卻因為近在眼前的她,內心感到莫名緊繃。
她吹出的氣,也拂上他的臉龐,引起一陣搔癢,她身上的馨香,飄進他的心坎,如羽毛輕搔着,令他心猿意馬。
她傾身,髮絲垂落粉頰,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他想起昨天她被海風吹拂的發,便下意識地伸出手,直接將她細柔的長發勾到耳後。
他的觸碰,令她驚詫了下,側過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他的大掌貼觸着她粉嫩的臉頰,捨不得鬆手,她瞠大一雙水眸,與他深黝的黑眸相對,心霎時鼓噪不已,被他觸碰的地方不禁熱燙起來。
以前他常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蛋,她只覺得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溺,但為何現在她卻覺得他的動作富含情慾渴望?
以前,他看她的眼神也是這般深沉、濃烈嗎?
她微啟唇辦,想說什麼,他向前傾靠幾分,想吻她的欲/望非常強烈,然而,突如其來的聲響,劃破這曖昧危險的氛圍。
「聖以,你在這裏啊!」先進門的凌華耀,看見客廳的兩人,沒多做他想,自然地問候。「伯父、伯母。」車聖以放開貼在凌筱書臉上的手,神情從容地向剛到家的凌華耀及袁碧雲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