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鄭佳盈突然想到,要說能逃離她視線的地方就是那間書房了,因為當時的條件交換,許瑞年從沒踏入過卧室,而她也沒有步入過那間書房,她原以為那代表他對她的尊重,所以當他去上班,她自己在家時,她也從沒有對書房產生過好奇心。
鄭佳盈突然朝書房跑去,那間書房的門平常都是開着的,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樣,那他就真的是個陰狠又心思縝密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鄭佳盈衝進那間每天都敞開在自己眼前的書房,頭一次看到了裏面的全貌。
那是一間普通的書房,只是被放得滿滿的書架上,滿是電子產品專業書籍還有許多資料夾,書桌上也擺放着幾疊資料夾,她衝過去打開,文件的title赫然印着越仁電子的字樣。
鄭佳盈把那資料夾摔回書桌上,他就是每天在這裏計劃着怎麼利用她家公司的危機,讓自己公司藉機出名的嗎?為了怕她起疑,甚至利用心理戰術讓她主動遠離這間書房,如果他什麼都沒做,又怎麼會怕她起疑呢?
「那天你不是恰巧經過那的,是嗎?」鄭佳盈轉頭,看到站在門邊的許瑞年,眼神變得銳利有神。
「當然,我也是參加婚禮的賓客之一。」許瑞年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鄭佳盈皺起眉,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冷靜。
「你一直都在說話,而且也沒問我。」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在我上車的時候,就已經籌劃出這整件事嗎?」他明知道她為什麼逃婚,因為她討厭被人利用,哪怕是為她着想的爸媽,他明明知道的……
所以他才會住在這間高級公寓,所以他才會知道汪明涌住在哪,他們根本就是同樣的人!
許瑞年沉默,不知是不想解釋還是默認,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如果此時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解釋,她反而會覺得好笑,他並不欠她這個解釋不是嗎?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第四章】
這一天,許瑞年來到蘭陽科技簽署合作協議,他和蘭陽的秘密協議是在鄭佳盈家裏簽署的,但他們製造開發機械人零件的協議卻是公開的,需要到公司簽署。
他直接進了總裁辦公室,不出他所料,那裏只有鄭父在等着他。
鄭父沉着臉,顯然心情不怎麼好,他把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文件丟給許瑞年,許瑞年倒也不惱,在他對面坐下,自在地在文件上簽字,整個過程精簡得像是在簽收快遞,他們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你長大了。」鄭父看許瑞年從容地簽好字,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你這是在報復,對嗎?」
許瑞年看了他一眼,說「我是在幫你們度過危機。」
鄭父笑了起來,「危機?你和汪家用的不過是同一種手段,只不過一次是我主動上鉤,而這一次是迫不得已,這下你可滿意了,成功擺了我一道。」
許瑞年正想再說些什麼,辦公室的門在此時被強行推開,一個女人急急忙忙地走進來,鄭父一看來人,臉色一變。
「盈盈,不是要你在家休息嗎,你怎麼跑來這了?」
許瑞年的表情產生了些微變化,他轉頭看向來人,左胸處莫名的抽搐帶給他奇妙的感覺,她是鄭佳盈,但又好像不是。
此時闖入他視線的鄭佳盈,慵懶蓬亂的頭髮經過精心梳理,漂亮地搭在肩上,一身專業的黑色套裝下,踩着雙十公分高的高跟鞋,讓她整個人比例更顯修長,看起來成熟幹練,加上她鼻樑上那副細框眼鏡,儼然是公司的高級女主管。
「我已經請了好幾天假了,得把工作加倍補回來才行,哪有時間休息。」鄭佳盈說話的同時也向許瑞年看去。
兩人對視良久,不知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什麼。
原來她也在這家公司上班,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再見到她,許瑞年大方地欣賞着眼前這個職場版的鄭佳盈,她也毫不畏懼他的目光,眼鏡下專註的視線一瞬不瞬地鎖在他身上。
他們凝滯的目光讓鄭父有點受不了,他咳了聲,擺了擺手說「這裏沒你的事,做你的事去,沒看見我在談事情嗎?」
「但我也是來談事情的。」
「你能談什麼事情?」鄭父有些不耐煩,「叫你出去就出去。」
「你想方設法跟蘭陽簽了秘密協議,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執行,只是想把蘭陽賣了,替你自己的公司製造話題?」鄭佳盈直接地、鄭重地問許瑞年,她雖然聽到了爸爸的怒吼,視線卻沒有從許瑞年身上移開。
許瑞年依然沉默以對,當她以為他這次依然會繼續沉默時,他卻開口淡淡地問她,「你覺得呢?」
她覺得呢?她是在問他啊!
「如果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如果你連親眼看到的事都無法相信,我說的話你又如何能相信?」
鄭佳盈愣住了,她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卻好像得到了比答案更加深刻的東西。
「他那麼小的公司能幹什麼!」倒是一邊的鄭父沉不住氣了,他受不了自己的女兒跟這個男人眉來眼去,「他只是為以前發生的事報復我們而已,你要是對他懷抱希望就錯了。」
「報復?」鄭佳盈更聽不懂了,而爸爸顯然一副說漏嘴的樣子,不可能多加解釋。
許瑞年不想參與他們父女之間的對峙,他拿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協議,沒跟鄭父打招呼,逕自退場出了辦公室,朝電梯走去。
背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響,是急匆匆追出來的鄭佳盈,她快步繞到他前面,擋住他的去路。
「在我進去前,你在跟我爸爸說什麼?他說的報復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他們一開始就篤定你只是在利用蘭陽的原因?」鄭佳盈沒跟他說廢話,既然她爸爸不會說,她就直接來問他。
許瑞年挑了挑眉,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太適應她這身打扮,她咄咄逼人、話中帶刺,好像他是被審問的嫌疑犯,而對於她說的話,他卻意外地並不那麼在意。
「我在問你!」鄭佳盈有點心急,並不是為什麼事着急,而是被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看得心裏着急,難不成她在緊張嗎?只是與他單獨面對面而已。
「別動。」許瑞年出聲,搞得鄭佳盈一愣,只見他將手伸向她的耳邊,她有些畏懼地縮起脖子,只覺得臉頰有些痒痒的。
他竟然摘下了她的眼鏡!鄭佳盈瞪着眼,無法理解他這古怪之極的舉動,他以為她眼鏡上裝了竊聽器還是怎樣,這件事情有這麼機密嗎?他竟然摘她的眼鏡,他們的關係可沒好到那種程度。
回來了,那個畏縮難搞又死皮賴臉的女人,許瑞年專註於鄭佳盈臉上閃現出的慌亂表情,看到她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竟讓他心情非常的好。
「明明沒有近視,戴什麼眼鏡。」他將她的眼鏡折起來,大方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鄭佳盈張大了嘴,他以為她一大早闖進總裁辦公室,就是為了跟他討論沒近視的人應不應該戴眼鏡嗎?
「還給我!」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要不要為了眼鏡跟他發脾氣,只好心虛地對他喊了一聲。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欠我很多錢,就當抵押了。」許瑞年拍拍自己的口袋,對手中那份合約倒是並不怎麼在意。
「錢?你不是說不用還了嗎,喂,你怎麼走了?我還有話沒問完……你笑什麼?」
他笑了?鄭佳盈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了,她連眼鏡也忘了搶,要問的話也忘了問,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許瑞年聰明的頭腦想出來的計策,但達到的效果確實非常好。
許瑞年對她笑一笑,她就忘記所有重要的事,他拍拍口袋,對她勾了勾唇角,瀟洒地從她身邊走過,而她只能停在原地,一臉見鬼的表情,捂着自己的心臟,生怕自己會心臟病突發而亡。
許瑞年那個人也會笑嗎?
許瑞年的越仁電子是從他爸爸手裏接管的,當年許父有個很信任的合作夥伴,就是鄭父。
越仁電子的理念是對產品品質的嚴格要求,所以大部分的工序都採用手工製造,工人方面的成本很高,產量也比不上其他企業,但許父堅持不降低產品的標準,產品價格比其他廠商要貴,因此公司一度陷入資金周轉的困境。
那時身為合作夥伴的鄭父,向他們訂購了五千組零件,原意是為他們度過危機,實際卻是想藉機壓低價錢,沒想到許父保證給他的已經是最低價,堅決不再降價,因為是緊急訂單加上兩人的交情,這邊工廠已經連夜加班趕製這批零件,那邊合約卻還遲遲沒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