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別告訴我,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堅持要送葉水茉回家的程嶼恆,在看到她家的全貌后,開始咆哮。

“這裏是全城治安最差的你不知道嗎?”

“這個破樓梯隨時能把你摔死你不知道嗎?”

“這扇破門隨時可以把你出賣給小偷你不知道嗎?”

“那扇破窗外的空氣隨時可以把你毒死你不知道嗎?”

“這該死的不像廚房的地方隨時都會起火把你燒死你不知道嗎?”

程嶼恆的五個“你不知道嗎”砸得葉水茉暈乎乎,她看着自己已經住了兩年的房子,自問:她怎麼還沒死呢?

“你馬上搬到我那裏住。”程嶼恆想都沒想就叫出口。

“搬去你那裏?沒必要吧。”葉水茉也想都沒想就拒絕,自認為住在這裏挺舒服的。

“不行,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上社會版的頭條新聞。”程嶼恆陰沉着臉,來不及細思心裏湧起的心疼和焦慮出自何因。

“可是,我在這裏住了兩年了,什麼事也沒發生啊。”水茉堅持。

“那是你僥倖!”程嶼恆急躁得抓了抓頭髮,“你的行李箱在哪裏?現在、馬上、立刻給我收拾東西。”遺傳自桑島櫻的性格控制了他的理智。

“可是——”葉水茉張了張嘴,卻在看到程嶼恆犀利的眼神下不爭氣地閉上了。

“現在去收拾東西。”程嶼恆下命令。

葉水茉扁扁嘴,無奈地蹲下身子,從床底拉出一個大箱子。遇上程嶼恆的一家后,她的生活開始大顛覆了,而她似乎只有乖乖聽命的分。這不對!水茉告訴自己,但手卻開始不聽話地收拾起來,自己平時要穿的衣物,最喜歡的書,還有她的筆記本電腦,通通塞到箱子裏。

“真的要搬嗎,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又便宜又舒服的房子。”葉水茉慢慢悠悠。

“這種危樓,早三百年前就應該拆了。”程嶼恆駁斥。

“我有好多東西都捨不得了,我的床、我的衣櫃、我的書桌,這些東西怎麼辦?”水茉問。

“扔了。”程嶼恆毫不留情。

“怎麼可以扔?我用了那麼久的,有感情的!”水茉抗議。

“你如果再這樣磨磨蹭蹭,我就放火把這裏燒了。”程嶼恆拿出打火機。

“不要啊,我這就好,這就好,你如果放火的話,那要坐牢的!”葉水茉再也不敢廢話了,拖着箱子就拉程嶼恆走。

“傻瓜。”程嶼恆拿過水茉手中的行李箱,優雅地點燃一根煙。

回到程嶼恆的公寓,葉水茉直接被拉到了主卧房旁邊的客房門前。

程嶼恆推門,“以後你就住……”

講到一半的話突然打住,程嶼恆“砰”地把門重新關上,嘴角在僵硬地抽動,“我們不如先下樓喝杯茶。”

“咦?”葉水茉眨眨眼,再眨眨眼,是她看錯了嗎,程嶼恆的臉上似乎出現了恐懼的神色?

“哈,你回來了!”門從裏面被打開,伸出一隻頭來。

“櫻姨,你怎麼會在這裏?”水茉驚詫。

“水茉也在啊!”桑島櫻也是吃了一驚,“原來你們同居了!”

同居?!這個詞語在葉水茉和程嶼恆的腦海里同時炸開,炸得他們臉上一片死寂。

程嶼恆只知道他不能忍受葉水茉繼續住在那樣一個破屋裏,葉水茉只知道她對程嶼恆只懂得言聽計從。誰也沒想到他們會構成同居的罪名。

“對哦,婚前先同居的話,可以讓你們更好地了解彼此,有助於將來婚姻的長治久安,不錯不錯。”桑島櫻拍拍兩人的肩,一副開明家長的模樣。

程嶼恆愣了愣,覺得有個問題需要第一個解決,“媽,你來這裏做什麼?”

“今晚,我住這裏了。”桑島櫻別有深意地看著兒子說。確切地說,她是來複仇的。她咽不下水茉被兒子早早帶走這口氣,所以特意來他的公寓來好好和他談談。不過,她看了看門口的行李箱,對於兒子帶水茉回家住這件事,倒是很意外,難道他們那麼快就假戲真做了,還是她的兒子太狡詐,故意做給她看的?

“水茉。”程嶼恆轉向還在發獃的葉水茉,哄她,“你先去隔壁房間洗個澡。”

“啊?”水茉仰着迷惑不解的臉。

“乖了,去洗澡。”程嶼恆推她走。

像個上了發條了娃娃,水茉按着程嶼恆的路線朝隔壁房間走去。

程嶼恆拉桑島櫻進客房。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程嶼恆挑着眉,對於他精明狡詐的老媽不敢掉以輕心。

“好。”桑島櫻爽快應道。

兩母子對決,空氣里有火花茲茲作響。

“你到底想玩到什麼時候?”程嶼恆挑眉質問。

“誰在玩了,我可是很認真地在為我的夢想奮鬥。一句話,我要水茉做我的媳婦。”桑島櫻微笑着說。

“你知道我們是在玩假的!”

“現在假的,不代表以後不會變成真的。”

“你休想。”

“我就想,你聽好了,我不惜一切代價都會讓水茉嫁入我們程家的。如果你夠孝順的話,就給我馬上假戲真做。還有,下次不准你再破壞我們享受天倫之樂,不準從我們的身邊帶走水茉。”這是她來此的目的。

“哼,我才是你的兒子。”

“你還有臉說,我想生的明明是女兒的,你卻給我出來搗亂,要不是想着你還可以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我早八百年前就把你扔山上喂野狗了!”

“那真是多謝了!為了回報你的不殺之恩,我一定會努力地讓你享受不到天倫之樂的。”

“你敢?”

“我怎麼不敢?水茉就是愛聽我的話,你能奈我何?”

“那我就打到你不敢!”

口舌之戰停止,溝通不良的母子,拳腳之戰開始。

洗完澡出來的葉水茉,聽到了一些諸如“嘭”、“咔”、“啪啪”的奇怪聲音從客房傳出,她扔下擦頭髮的毛巾,衝到隔壁的客房,“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拍門。

下一秒,程嶼恆開門,胸前帶着一個惹眼的鞋印走出來。

“沒事,不過是在打蟑螂。”他的臉色陰沉。

“真痛快,打死了一隻大蟑螂,我可以舒舒服服睡覺了。”桑島櫻朝床走去,背上也頂着個大鞋印。

葉水茉在腦海里想像一場蟑螂大戰,還有拖鞋漫天飛的景象。

“我們走。”程嶼恆拉她回自己的房間。

程嶼恆坐在床上,頭髮凌亂,眉宇如溝,說不出的英氣逼人,但是胸前掛着的嬌小的鞋印卻大煞風景。

葉水茉看不下去了,她伸出小手,在他胸前左拍拍右拍拍,嘴裏碎碎念:“你和櫻姨也真是奇怪了,不過是打個蟑螂啊,怎麼會把衣服都弄髒了?”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認真而又仔細拍着鞋印的水茉,程嶼恆鬱結的心情,有點紓解,“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隻兔子?”她俯瞰她,眼角有着戲謔的笑。

“我哪裏像一隻兔子了!”葉水茉抗議,眉頭糾結,她是一代女俠,怎麼可以和膽小的兔子相提並論!

“害怕的時候,就像被抓住耳朵的兔子,四肢僵硬,只會傻乎乎地睜大眼睛。”程嶼恆扯扯她的臉頰,提供證據。

“我才沒有!”抗議聲減弱,但是腮幫子越來越鼓,她是智勇雙全的女俠好不好!

“抱起來軟綿綿熱乎乎的,也很像一隻兔子。”程嶼恆攬她入懷,將頭擱在她的肩上,全身放鬆,發出滿足的嘆息。

葉水茉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似乎是淺淺的茉莉香,時有時無地鑽入程嶼恆高聳的鼻子。

“我要睡覺了。”水茉推他,忙着生氣自己被說成像一隻兔子的事,而神經粗地沒注意到自己和程嶼恆此時是如何的親密。

“噓,別動,我又餓又累,讓我休息一下。”程嶼恆抱緊她,聲音低沉,拒絕去思考心底湧出的濃濃的滿足感因何而來,只想一直享受下去。

葉水茉的脖子一陣酥麻,突然臉燙起來。

“我也要抱抱。”身後傳來桑島櫻妒忌的聲音,很煞風景。

程嶼恆抬起來,看了看無孔不入的魔鬼母親,好不容易舒展開來的心情又開始烏雲滿布。

“水茉,你偏心,不給我抱,卻給嶼恆抱。”桑島櫻很無恥地把自己扮成受冷落的可憐小孩。

水茉窘紅了臉,從程嶼恆的懷裏鑽出來,真以為自己做了偏心的事,說起來她對程嶼恆真是比較好啊。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啊,有人對自己心中的偶像會很壞的嗎?

“你來這裏做什麼?”吐了口鬱結的氣,程嶼恆用僅存的一絲耐性問正步步進逼的桑島櫻。

“一個人睡覺好無聊啊,我讓水茉和我一起睡。”桑島櫻露出好媽媽的慈愛笑容。

“不行。”在水茉點頭之前,程嶼恆一口回絕,“別忘了,你睡覺的時候最喜歡踢人的惡習。”他永遠不會忘記五歲那年,跟爸爸吵架了的媽媽跑來和他睡,半夜三更,把他從床上踢飛到牆角的慘痛經歷。

“我哪有,根本沒有的事。”桑島櫻矢口否認。

“要不要我把爸爸叫來,讓他展示一下身上的大小淤傷?”程嶼恆眉頭抬起老高。

“哼,那是他自己從床上跌下來跌傷的。”桑島櫻還在堅持,聲音卻明顯小了。

“水茉可不像我們父子受得起你的絕命踢。”程嶼恆眼睛犀利。

“哼,哼。”桑島櫻以氣勢掩蓋她的無話可說。

兩雙同樣精銳的眼睛,射出同樣的電力在空中交戰。

“水茉啊,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人敢欺侮你的話,來找我。”桑島櫻像個保護欲旺盛的老母雞,眼睛死死盯住她萬惡的兒子,而沒注意到她口中的水茉早已不在房間了。

“我不認為這裏會有人欺侮她。”程嶼恆是被冒犯的老鷹。

“那最好了,怎麼說我這個未來的婆婆也要扛起保護媳婦的責任。”

“喂,先有我這個未婚夫才會有你這個未來婆婆。”

“這可難說,人家水茉也許是衝著我這個婆婆才勉強答應你的也說不定呢。”

“也對,你夠老奸巨猾嘛。”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意思。”

“你找打,敢在水茉面前誣衊我!”

話才說完,桑島櫻一記粉拳,聲勢浩大,兩袖生風,攻向程嶼恆的胸口。程嶼恆躍身而起,躲過一劫。

這就是程嶼恆死都不願回家的根本原因——基本上他很反對用暴力解決問題,但當對方是他的媽媽桑島櫻,一句不和,拳腳相向是惟一的結果。

打了半天,桑島櫻終於發覺房間裏少了個人,“水茉呢?”

房間裏空蕩蕩的,少了那個引發母子戰爭的罪魁禍首,不!是心愛玩具。

“被你嚇跑了。”程嶼恆擦把汗,眼光飄向浴室,對於水茉的消失也不在意。

人家說,兒子是媽媽前世的愛人,真是狗屁,他簡直是她前世的仇人。偏偏還那麼能打,根本是他的剋星,真是累死他了。程嶼恆再鬱悶地擦把汗,直接向浴室移步。

“哎呀!”桑島櫻尖叫,“死了,死了,如果水茉見到我和兒子打架,會不會以為我是個惡婆婆?”很遲鈍地發現,她抱着頭,後悔得沒臉見人,溜回了隔壁房間。

水茉她也許沒看見吧。她阿Q地安慰自己,然後蒙頭大睡,秉承明天會更好的人生格言。

舒展筋骨后,睡起來就是香甜啊,桑島櫻轉個身,進入了夢鄉。

水茉當然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因為自她聽了程嶼恆說的一句“又餓又累”后,就一門心思去廚房給他弄吃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程嶼恆無意的一句抱怨,在她聽來就好像是天大的事,他什麼都沒吃,這比自己餓着肚子還難受。

程嶼恆洗完一身的汗,神清氣爽地從浴室里出來,就看到水茉端着一碗粥站在他面前,熱氣和香味在她的身上冉冉升起。

程嶼恆的雙眼格外地炯然幽深,“給我吃的?”一向果決堅定的聲音多了受寵若驚的喜悅。

“你說你很餓,所以我……”葉水茉期期艾艾,這是她第一次煮的粥,不知道會不會被嫌難吃。

“乖!”程嶼恆拍拍水茉的頭,老實不客氣地接受這碗正散發著加速他胃液分泌的香味的食物。

幾口下肚,他開始對水茉刮目相看了,“很好吃啊。”他毫不吝嗇地讚美。

水茉笑逐顏開,心裏漲滿了滿足感,“想不到我對廚藝那麼有天賦的。”她沾沾自喜,卻和驕傲不同,笑容里言語裏都透着憨氣。

“看來我要你來這裏住是做對了,以後你就負責我們家的三餐。”程嶼恆得了便宜還賣乖。

“沒問題。”水茉一副賺到的樣子,難得有人這麼認同她的廚藝。

“你要不要吃一口?”程嶼恆把一勺粥送到水茉嘴邊,“張嘴。”他的樣子類似於在喂某種小動物。

“不要。”水茉後退一步,她可沒有和別人同食的習慣。

“你師父我可是第一次那麼有愛心地喂別人吃東西啊。”程嶼恆不打算接受這樣的答案,他柔着嗓子,不知道在堅持什麼,“乖乖,張嘴。”

葉水茉受蠱,在程嶼恆滿意的眼神下,吞下了他喂的粥,竟然還發出這是她生平吃過最美味的粥的感慨。

葉水茉剛走進工作室,白莜祖肅殺的眼光就籠罩了她。

“水茉,我昨晚打了你一夜的手機為什麼都是關機?”山雨欲來風滿樓。

“手機正好沒電了。”水茉吞吞口水,她說的是實話。

“那,我打了一夜你家裏的電話,為什麼也是沒人接聽?”白莜祖聲音陰冷。

“因為——”水茉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什麼?”白莜祖還算穩得住。

“呵呵,還問什麼啊,水茉昨晚當然留宿在她的未婚夫家裏啊。”菊燁野掩着嘴,笑聲曖昧,“哇,你們看,水茉手上的戒指。”故意叫得人盡皆知。

“哇哇,真的哦,看起來很漂亮啊。”米潤兒抓起水茉僵直的左手開始研究戒指。

“真的是這樣嗎?”白莜祖氣息開始紊亂,一夜沒合的雙眼底下堆着兩團明顯的烏雲。她的小兔子真的就這樣落入她的敵人之手了嗎?她昨天被生生撕裂的心又開始淌血。

水茉點點頭,小臉上紅白相間。

“你們分房睡的吧?”不死心。

水茉搖頭。

“那你們分床睡的吧?”最後的一絲希望。

水茉再搖頭。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女睡同一張床很正常,這是程嶼恆昨晚用來說服窘迫的水茉與他同床而寢的理由。事實上,昨晚他們確實什麼事也沒發生,床很大,他們連彼此的身體都沒碰到。倒是她,一整夜發的不再是俠女夢,而是很詭異的師徒行走江湖的迷夢。師父當然是程嶼恆了,夢境裏,她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徒弟,目露崇拜之光,仰視着他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笑傲江湖。

可是其他人可不這樣想。

“不不!”白莜祖淚流滿面,被殘酷的現實擊潰。

“莜祖?!”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水茉從夢裏驚醒,一向堅強勇敢從不低頭的白莜祖啊!

“我要殺了程嶼恆那個混蛋,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白莜祖陷入半昏迷狀態,口裏囈語不斷。

“莜祖,請節哀啊。”菊燁野遞來手帕,臉上是貓哭耗子的神態。

“莜祖,你哭什麼啊?”水茉蹙緊眉頭,又擔心又着急地扶住失去常態的白莜祖。

“水茉,水茉,你怎麼可以背叛我?嗚嗚——你太傷我的心了。”白莜祖順勢摟住水茉,哭得如被搶了玩具的孩子。

“莜祖,你別哭啊,我沒背叛你啊,我怎麼會背叛你呢?”水茉承載着白莜祖受傷的身體,頭很痛,心很亂。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仰望蒼天。

她不善於處理混亂的事情啊,她只是想像一個女俠,過着懲奸除惡的單純生活。比如抓抓賊,寫寫社會新聞,偶爾再被總編罵幾句。真的只要這樣就好,她不該去學什麼空手道的。現在好了,弄到要和別人假訂婚、假同居,四處騙人,她女俠沒做成,離女賊倒不遠了!該哭的是她才對啊!

可是,在好不容易安撫了白莜祖后,終於回到自己座位的水茉,托着腮,糾着眉,不得不嘆口長氣。如果她不去學空手道的話,她就遇不到程嶼恆了。她的腦海里浮現程嶼恆寬廣的前額,有型的眉骨,英挺的鼻樑,堅毅的嘴形,線條清楚的下巴,炯然有神的雙眼,整張臉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卻是優雅而溫和的。這樣的程嶼恆,猶如她心目中完美的大俠形象,如果她錯過了,會是多大的損失啊。

所以,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為了程嶼恆,她應該心甘情願地毫無怨尤地陷入這片混亂中。騙人就騙人,為了這世界上僅存的一個大俠,她這點犧牲算什麼!

有了這樣認知的葉水茉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之中。

下午六點,杉浦空手道館裏氣氛迷醉。一分鐘前,他們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館主杉浦尚宣佈一個好消息——六點半,道館裏將會有一場現場教學,教學者是兩位功力深厚的黑帶級人物。

一身白色道服的沈鍾鶴,站在道場的一角,說不出的英姿颯爽,清麗飄逸,如果不去注意她臉上濃得化不開的鄙夷表情的話。

真是給她找麻煩!在看到道場裏的學員們,為了爭奪視覺甚佳的位子而大打出手的沈鍾鶴,兩道不具耐心的眉開始糾結。麻煩,麻煩!為什麼麻煩總愛找上她這個最討厭麻煩的人!

“吵死了。”沈鍾鶴聲音不大,但穿透力覺得很強。

道場裏爭得不可開交的學員們,突然覺得冷空氣入侵,脊背不受控制地發冷。他們很默契地停住手上的動作,幾百顆頭顱徐徐後轉,在看到一張整潔白皙的俏臉后,比訓練有素的軍隊還整齊地“刷刷”甩回頭。

貓妖不高興了!

“現在馬上給我通通滾到那邊去,矮的站前面,如果誰敢搶位子,就馬上給我滾蛋。”吐字清晰,不急不緩,聲音還很優美,但是他們卻像是聽到死神的召喚。

一陣人仰馬翻,道場的南面出現一個長方形的方陣。

“哼。”沈鍾鶴鼻孔出氣,這群笨蛋就是喜歡別人凶他們。

“鍾鶴,你臉上的肌肉構造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樣,所以不會笑?”館主杉浦尚邁着悠閑的步子,臉上噙着懶洋洋的笑,朝沈鍾鶴走來。

“走遠點,看到你就有氣。”臉上的寒氣加重,毫不忌諱他是堂堂館主,沈鍾鶴的聲音依然陰冷。

杉浦尚的笑容不減,聲音優雅誠懇:“鍾鶴,你很矛盾啊,我如果一直都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打電話冰着聲音問我到底還要不要這個道館,現在我出現了你又冰着聲音要我走遠點。我很難辦啊。”

“如果你有點館主的正常樣子,那麼我就不會矛盾了。”眼裏藏着殺人的寒冰,沈鍾鶴射了杉浦尚一記,扔下話,轉身要走。

“你在這裏做得不開心嗎?”杉浦尚俊美淡泊的臉龐露出憂色。

永遠是緊繃的臉意外地浮現出類似桃花的飛紅,沈鍾鶴帶着惱怒的神色,嘴唇緊抿,走得很急。

而她身後的杉浦尚馬上變臉,依然英俊的臉龐被一抹狡色侵佔。這個枯燥乏味的道館,總算還有點好玩的事啊。

當然,除了沈鍾鶴,這裏馬上就要上演的好戲也很好玩。

聽說,十五年之後,白莜祖再次挑戰程嶼恆,戰場就是他的這個小道館。

曾經轟動全城的武學奇才,在歷練了十五個年頭后,應該會更有看頭吧?

杉浦尚微微笑着,飄逸得就像馬上要升天成仙了。

他們的館主啊,真是世外高人!列隊站立的學員心裏漲得滿滿的,幸福地瞻仰着難得露面的館主的仙風道骨。

下午六點,葉水茉才風塵僕僕地從一個火災現場趕回報社。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室里空空蕩蕩的,只剩下幾個打雜的。

葉水茉找了個位子坐下,累了一個下午,她只想好好地喘口氣,然後回家洗個澡,飽餐一頓。

想到吃飯,她馬上記起她答應過程嶼恆要負責三餐的事。抬手看錶,已經快六點半了,不知道她現在趕回去洗菜做飯還來不來得及?

正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手機響了。

是菊燁野打來的。

“喂——”

“不得了了,快來杉浦空手道館啊,莜祖和你的未婚夫打起來了。”菊燁野在手機那頭尖叫,如果水茉不是被她話里的意思嚇到腦子停止運轉,她也許會注意到菊的尖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興奮。

水茉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和菊燁野結束通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衝出城市日報的報社大樓,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攔截到一輛的士趕到了杉浦道館。她的腦子在程嶼恆怎麼會和白莜祖打起來這個問題面前打結、死機,只有空空濛蒙,恍恍惚惚的感覺。

等她衝進杉浦道館,就看到白莜祖和程嶼恆身穿白色道服坐在道場的正中央,大口喘着粗氣,而道場的南面是由道館學員組成的一個整齊到媲美專業軍隊的方陣,更奇怪的是,每個學員面色緋紅,眼睛和嘴巴都有不同程度的張開,全部人一副被奪魂攝魄后的樣子。

而道館的北面站着她的好友米潤兒和菊燁野,還有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細看下,竟是她僅見過一面的館主。這三人的臉上也透露出異色來,好像剛剛撞到了外星人或宇宙飛船等這類不可思議的事件。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屬於直線條的神經實在接受不到任何信息。

杉浦道館安靜得詭異。

時間在這個停滯的空間淌過了三分鐘。

杉浦尚終於清清喉,溫雅的笑重回臉上,“真是太精彩了,比十幾年前的那兩次精彩一萬倍啊。”他由衷讚歎。

“當年?當年他們也這樣打過嗎?”菊燁野眼睛閃爍,彷彿靈魂回殼,拉着杉浦尚問。

“咦?你們不知道啊。”杉浦尚惋惜,“那在業內可是非常轟動的事啊。”

杉浦尚眼神遊離,穿越時空,回到了那一年,十五年前。

不過是十來歲的他擠在賽台前,台上站着當年的程嶼恆和白莜祖。因為實力超強而破例被空手道協會組織准許以女子身份參加男子組賽的白莜祖已經三年連奪冠軍,那些身強力壯的龐然大漢在白莜祖凌厲而綿密的拳腳下,簡直變成了老虎嘴邊的小綿羊。但是這一年,程嶼恆出現了,以同樣強悍的姿勢打進總決賽,然後無可避免地和白莜祖對決。

那一戰,精彩地擊潰了所有空手道研習者的信心,在他們面前談空手道簡直是一個初生嬰孩抱着把斧頭在魯班面前搬弄。

但比賽的結果必有一贏一輸:白莜祖敗,程嶼恆勝出。

白莜祖不服,後來在一個區域性比賽里又和程嶼恆對上一仗,結局還是一樣。此後,他們兩個就再也沒有在大型比賽上露過臉。

十五年過去了,白莜祖再次挑戰程嶼恆,原因不明。

“原來是這樣啊。”菊燁野滿意地垂下她佈滿求知慾的小臉,難怪,白莜祖對水茉的未婚夫的反應會那麼的大,原來背後藏着這樣的恥辱啊。

白莜祖垂着肩,似乎身體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想不到啊十五年後還是輸了。十五年前她輸了驕傲名譽,十五年後她輸了水茉。

既生渝何生亮!白莜祖眼角不經意掃到程嶼恆身上,有了殺人越貨的衝動。

“水茉。”程嶼恆叫喚猶自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葉水茉。

誰能來告訴她這裏發生過什麼事了?水茉左瞧瞧右望望,希望有一個可以為她解惑的好人。聽到程嶼恆熟悉的聲音,她遲疑地走向他。

“你來得正好,趁人都到齊了,我們就把我們的那頓訂婚宴請了吧。”程嶼恆站起來,呼吸平穩,已經看不出不久前經歷過一場生死搏鬥,他很好心情地與水茉商量。

“呃?我剛剛沒聽錯吧,訂婚宴,你們的訂婚宴?”杉浦尚的臉上閃過叫驚訝的表情。

“怎麼樣?大家賞臉嗎?”程嶼恆丟給老友一個別多管閑事的眼神,轉身詢問地上的白莜祖。

他演得真是盡心儘力啊。葉水茉看着程嶼恆麥色的側臉,想着他一定是個做事追求完美的人。

白莜祖看在眼裏,心終於涼了,她的水茉兒,此刻眼裏只有一個人——她這輩子惟一沒打贏的人。扼腕!扼腕!扼腕!

“好啊,好啊。這個訂婚宴就來我家吃啊。”一個很突兀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程嶼恆下意識地蹙緊眉頭。有時候他真的覺得他的母親應該不是屬於人類那一科的。

道館裏走來一個風姿灼灼的中年女子,頭髮挽成一絲不亂的髻。

除了桑島櫻還有誰!

“櫻姨?”葉水茉不確定地低喚,懷疑自己是否有眼疾。

“嗨,水茉。”桑島櫻招招手,笑容璀璨。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無力感襲上程嶼恆心頭。

“噢,很簡單啊,跟着水茉過來的啊。”桑島櫻說得再自然不過了,好像跟蹤人這樣的行徑和助人為樂是一樣崇高。

“伯母。”杉浦尚神清氣爽地打招呼。

“哦,小尚啊,還在啊。”桑島櫻擺擺手,注意力顯然不在這位仙風道骨身上。

喂喂,什麼叫還在啊?說得好像想他去死似的。杉浦尚的俊臉上開始出現如程嶼恆的無力表情。基本上,認識桑島櫻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迷戀二十到三十歲的女孩子卻極度厭惡此年齡段的男子的怪人。

“這幾位是?”桑島櫻眼有流光,流轉在菊燁野和米潤兒身上。好像也很適合當她的女兒!

“我們是水茉的朋友,我是菊燁野。”笑容乖巧。

“我是米潤兒。”音色甜美。

“好,好,”桑島櫻用手帕優雅地在唇角擦了擦,“不好意思啊,我很會流汗呢。”聲音很矜貴。

她的口水沒流出來吧?“我是程嶼恆的媽媽,也就是水茉的未來婆婆,你們可以叫我櫻姨的。”桑島櫻像極化裝成小紅帽的外婆的那隻老狼。腦海里有個畫面閃閃發光——她的床邊圍滿了小紅帽。天倫之樂,天倫之樂啊!

“櫻姨好。”

“櫻姨好。”

菊燁野和米潤兒禮貌地打招呼,完全沒意識到她們已經變成匍匐在老狼床邊的小紅帽。

“咦,那位是?”發現了從道場裏走來的白莜祖。

“白莜祖。”簡短乾脆地自我介紹。

猶如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桑島櫻,她目光一緊,留心打量起白莜祖來。

白色的道服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的修長身段,兼具了女子的清麗和男子的英氣,眼神銳利而明亮,五官伶俐,有完美的頸部線條,頭髮稠密,舉止間落落大方,不論身為女子或是男子,絕對是個中極品。這個人,很可能對她造成威脅。桑島櫻得出結論。

“水茉,你跟我過來。”白莜祖拍拍水茉的後腦,有話要私下說的意思。

葉水茉點點頭,任莜祖攬着她的肩,朝角落走去。

威脅來了!桑島櫻心中的警鈴大作,那樣的背影,好像水茉是她的所有物的感覺。

“什麼事,莜祖?”葉水茉仰頭問她。

白莜祖不出聲,眼睛裏藏着不舍,她仔仔細細地看着水茉的臉,像在看一個永遠離她而去的人。她失神落魄地捏着水茉的臉頰,又抱了抱她。這些還近在眼前,但從此以後卻不是她的了。

“水茉啊,我捨不得你。”白莜祖感傷地抱緊葉水茉。

“莜祖,你要去哪裏嗎?”葉水茉困在她的懷裏,緊着眉頭想,她沒聽到消息說最近有什麼賽事需要莜祖去國外搶新聞的啊。

“你不明白的。”白莜祖深深嘆一口氣,抱着水茉捨不得放手。

她是存心的!

她是存心的!

兩母子生平第一次同仇敵愾地瞪住他們共同的敵人。

她竟敢在他面前,抱了水茉那麼久!分明是不把他這個未婚夫放在眼裏!

她竟敢在她面前,抱了水茉那麼久!分明是不好把這個未來婆婆放在眼裏!

陷入哀傷中的白莜祖一時不察,突覺得手臂一空,水茉已經被人撈走了。

搶先一步的程嶼恆站在她面前,臉色不好,“不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聲音也很臭。

什麼約定?葉水茉掏掏耳朵,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耳疾。

她心裏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這些事好像是她的神經所不能傳導的。

白莜祖吸了一口氣,再吸了一口氣,終於她的牙縫裏吐出寒冷如冰的字來:“我不會忘記的。”當初她怎麼就衝動地答應了他:如果打不贏他,就不再打擾他和水茉的事。

“很好。”得到滿意答案的程嶼恆牽着水茉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問她,彬彬有禮如一個紳士,“請問白莜祖小姐有沒有興趣來參加我和水茉的訂婚宴?”

這絕對是惡劣的示威,她肯定!白莜祖握緊拳頭,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在桑島櫻的執意要求下,葉水茉和程嶼恆的訂婚宴被迫設在程家。

程嶼恆最後同意是因為得到桑島櫻的保證,這餐宴席是由他的父親主廚,這就是說沒有了一人一碗烏東面的可能。

入宴的有程家人和水茉及她的三個好友菊燁野、米潤兒、白莜祖,還有杉浦尚。

“真好吃啊。”

飯桌上不時傳來這樣的讚歎,因為程堂甫超凡出群的廚藝,各懷心事的用餐者倒也把這頓喜筵吃得津津有味。飯後,他們品着綠茶,在客廳閑聊。

其間,桑島櫻得知菊燁野和她一樣都是純正的日本人,高興得不行,當場就要認菊燁野作乾女兒。菊燁野一口答應了,桑島櫻借給大家添茶水的時間,躲到廚房激動得淚流滿面,那種企盼了一輩子終於得到了女兒的不真實感,讓她身子輕飄飄的。

然後,一直心情鬱悶的白莜祖,忽然發現桑島櫻很眼熟。

在沒有輸給程嶼恆前,白莜祖狂迷空手道,認定生存的目的就是空手道。所以那時的她對世界上的空手道高手都做過詳細的研究,當時最讓她感興趣的是一個名揚全日本的女子,據說她出身空手道世家,十七歲就奪得過空手道東京大賽的冠軍。而且她家裏經營的掖庭道館是當時日本名氣最響亮的空手道道館。然而這位天之驕女在二十三歲的時候突然移居國外,從此無人再知道她的行蹤。只傳言當年有個來歷不明的人來掖庭道館踢館,將她打敗,而她恰好發過誓:如果誰能打贏她,她就嫁給誰。所以她就這樣被一個來歷不明人的娶走了,成了傳奇里的故事。

白莜祖看過那個日本女子的照片,像極了桑島櫻。

“你是不是那個十七歲就拿過東京大賽冠軍的傳奇女子?”白莜祖跳起來,指着桑島櫻的鼻子,激動萬狀地問。

“我有那麼有名嗎?”桑島櫻臉紅了。

“就是了,就是你了!”白莜祖認定。

“呵呵,呵呵。”桑島櫻傻笑,心裏有個叫虛榮的東西在膨脹。

“啊?這樣說來,我記得好像見識過櫻姨的身手非常的厲害,曾經單手就把一個搶匪摔倒在地呢。”葉水茉提供證據。

“什麼?怎麼回事啊?我乾媽以前有傳奇故事嗎?”菊燁野眼睛巴巴地眨着,像個愛聽故事的好孩子。

白莜祖把她所知的說了一遍,惹來遠處程嶼恆的嘲笑聲。

“難道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嗎?”白莜祖迫切地問。

“臭小子,你笑什麼笑!”桑島櫻發怒。

“我在笑那個傳言啊。”程嶼恆越笑越大聲。

“其實這段往事我也略有所聞,但真實是怎樣的我也很好奇啊。”杉浦尚也加入這個八卦陣。

當事人之一的程堂甫低着頭,像是在忍受一件很痛苦的事。

而桑島櫻美目里火苗閃動,“誰都不準再提這件事。”她撂下狠話。

“我們很好奇啊。”葉水茉滿臉期待地望住桑島櫻。

“嗯,嗯。”菊燁野和米潤兒的小臉蛋也仰得高高的。

這對於桑島櫻是一個致命的誘惑——小紅帽,她的女兒們哪!

“說吧,說吧。”小紅帽們開始撒嬌。

她這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有這一天嗎?

“其實,事情是……”桑島櫻投降,舔着乾燥的嘴唇,“事情是、是——”她患起了后結巴,是了半天,她推了程堂甫一把,白凈的臉上紅得一塌糊塗,“你來說!”她兇悍地命令。

“也好,也好,誰說都一樣了。”小紅帽調整坐姿,洗耳恭聽。

程堂甫抬起頭,表情嚴肅,“不行,我講不來笑話。”唇角抽動,不行,他會失去一貫的形象爆笑出來的,“我還有點事。”他一本正經地說,然後起身,再然後以平時三倍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間。

“還是我來說吧。”程嶼恆接下任務。他嘴角含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事實上,那個傳言的結局是正確的,但我爸不是去踢館,而是去抓賊——”

那應該是出喜劇吧。

當年的程堂甫是一名警察,遠赴日本去擒一個藏匿在掖庭道館的殺人犯。故事就這樣開始了,在抓賊的時候,撞上了莽撞的桑島櫻,話還沒說清楚就打起來了,從未輸過的桑島櫻心高氣傲,誰想到竟輸給了一個無名小子。震撼之餘,動了愛慕之心,結果一路追程堂甫追到中國,還擺出了她的那個誓言。而程堂甫想都沒想過抓賊會抓出一個老婆的,當然不會認賬。三年後,桑島櫻從不懂漢語到精通漢語,還自創了一個招式,將程堂甫打敗,就這樣賴到了程太太的頭銜。

程嶼恆寥寥數語,講完了故事,但故事背後的悲喜也只有當事人才真正明了。

“乾爸現在一點都不像警察啊?”菊燁野觀察入微。

“他現在是政府官員。”程嶼恆回答她。

“啊?”更不像了!幾個女生互望一眼,難以把成熟穩重,渾身散發著儒雅、莊重氣質的程堂甫想像成在人們普遍印象中是大腹便便,只會空談大話的政府官員。

“難怪白莜祖會輸了。”米潤兒嗟嘆,有那麼厲害的父母多少有點遺傳啊。

“櫻姨,你那個自創的是什麼招式啊,很厲害的嗎?”葉水茉好奇。

“怎麼,要不要我教你?”桑島櫻終於挽回點面子,慷慨傳教。

“好啊,好啊。”水茉點頭如搗蒜。

“不行!”激烈反對的是程嶼恆。

“為什麼?”她好想學的!

“乖,聽話。”程嶼恆拉過水茉,眼裏有苦惱的神色。

水茉一怔,雖然不明白程嶼恆為何那麼反對她去學那個招式,但還是聽話地點頭。

“你在哄小狗呢!”那廂白莜祖發火了。

“不要激動,莜祖,醒悟吧,現在這個權利已經不是你的了。”菊燁野用身子拖住白莜祖動怒的一條手臂,言下之意,白莜祖也很喜歡把水茉當小狗哄。

“你說什麼!”一個拳頭落到無辜的菊燁野頭上。

打打鬧鬧,真真假假,葉水茉已是程嶼恆未婚妻的事實,在別人的心中漸漸不可動搖。

葉水茉住在程嶼恆的公寓裏,兩個人亦師亦友,也漸漸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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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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