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嚴致急急踩下了煞車,幸虧車速不算快,停得倒也及時,但同一時間,那個從路邊巷子裏衝出來的女人,還是被他的車子因慣性而撞倒在地上。
沒辦法,這條路上車子本來就多,現在又是下班尖峰時段,誰能想到這時候,竟會有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巷子裏衝到大馬路上,想不撞到她實在很困難。
是後面有債主在追她,還是受了情傷想不開自殺,好死不死被他撞上?嚴致沒時間細想那些,見那女人被撞倒在地,急忙下車查看對方的傷勢。
那女人穿着一件白T恤和一件牛仔短褲,頭髮梳成簡單的馬尾,看起來很像大學生,讓嚴致鬆了口氣的是,她的傷勢應該不太嚴重,不然剛被車子撞到,哪還有心力坐在地上罵人。
「喂,你這人會不會開車?是沒戴眼鏡就出門還是沒帶腦子出門,開車都不注意前方的嗎?」
嚴致忽略她不講理的諷刺,視線落在她用手摀着的膝蓋上,「你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說你沒戴眼鏡還真沒冤枉你,沒看見我膝蓋擦破皮了嗎?」她邊說著邊移開自己擋在膝蓋那裏的手。
她的左膝處擦破了一塊,甚至還有血滲出來,她卻還很有精神地數落他的不是,而嚴致只能認命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都是他撞到人了,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裏擋路。
「能起來嗎?」嚴致上前扶起對方,她並沒有拒絕,看她能夠站得起來,似乎沒有什麽大礙,但他還是說:「別擔心,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什麽,醫院?」那女人一下就甩開他的攙扶,像是在看一個異類,「你看我是手臂斷了還是少了一條腿,你很閑嗎?喜歡去醫院,聞不到消毒水味很懷念是不是?」
「總要帶你去做個詳細的檢查,而且你的傷口也需要處理。」去醫院做個檢查是讓雙方都安心的做法,看她齜牙咧嘴的樣子,其實那傷口還是很痛的吧。
「還要詳細檢查?天啊,你快饒了我吧。」那女人的表情本來就很誇張,又做了個更誇張的表情,而後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她低頭看了看腕錶,表情瞬間又誇張了一個等級,「都這個時間了,真是的,都被你耽誤了,你為什麽非要走這條路啊?」
「我下班本來就走這條路,倒是你,為什麽從巷子裏衝出來?」嚴致試圖委婉地提醒對方,她被撞是他的不對,但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是不是應該對他客氣點?
「因為這條是近路,而我在趕時間,還敢問,都怪你,害我快來不及了。」她顯然沒心情理解他的意思。
羅寄凡真的快來不及了,她要趕着上班,而且這個時間,平常坐的那班公車肯定是趕不上了,本來出門就晚了,又遇上這樣的事。
這個撞她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撞了人還好意思板著臉,她才沒那個美國時間去醫院呢,一看他開的車,就知道八成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肯定覺得帶她去醫院是給她面子,她怎麽還敢拒絕,他哪會理解她為了上班不遲到,連命都可以不要……等等,有錢人家的少爺?
羅寄凡轉眼看了看撞自己的那輛車,果然是輛性能不錯的高級名車。
「喂,你還傻站在那裏干什麽,還不快上車!」羅寄凡自顧自地用單腿跳到後車門那,拉開車門對嚴致喊話,還沒等嚴致做出回應,她已經鑽進車裏了。
嚴致對她的行為感到很困惑,但自己的確沒有傻站在這裏的理由,他隨後上車,令他驚訝的是,羅寄凡已經很不客氣地脫掉鞋子,橫躺在後座上查看她的膝蓋。
羅寄凡伸出一隻手,眼睛看都沒看他,「給我來張衛生紙。」
嚴致抽了幾張放在她手裏,她拿過去,想都沒想就按在傷口處,然後痛得叫了起來,發現嚴致還在看她,她瞪他,「看什麽看,這不是你的車嗎,快開啊。」
「決定去醫院了?」嚴致問。
「去哪裏是我的事,按照我說的開就是了,反正你現在很閑嘛,那麽多話。」羅寄凡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先說好,如果我在十五分鐘內還沒到,不只是醫院全身檢查那麽簡單,我還會向你索取一筆讓你吃不消的賠償金,信不信?」
「信。」嚴致這句話完全出於真心,雖然跟她見面不過幾分鐘,但他絕對相信她有能力成為他的惡夢,所以他發動了車子,先把前往醫院的事放到一邊。
嚴致一路按照羅寄凡的指示駕駛,透過照後鏡會看到她一直專心地擦拭傷口,小心翼翼地用紙拭去滲出的血,動作輕而巧,但當她發現他在看她時,又會很兇地透過照後鏡瞪回來,手下的動作也不由得加重,痛得自己哇哇叫。
他跟她有那麽深的仇恨嗎?這輩子從沒被陌生人如此討厭過,嚴致感到很不適應,又摸不着頭緒。
嚴致沒猜到的是,他一路飆車,最後竟然開到一家高級俱樂部門前,這間俱樂部他沒有來過,但從朋友那裏也有所耳聞,裏面經營着一些不正當的業務。
「謝天謝地,這下不怕被扣薪水了。」後座的那個女人倒是很興奮。
羅寄凡試圖打開車門,但幾番努力未果,她很確定車門被嚴致鎖上了,果然,他正一臉凝重地扭過頭看着自己,那臉色真把她嚇了一跳。
「你要干什麽?」這句話說得好像有點晚,但此時羅寄凡才開始有警覺性,警惕地瞪着他。
他為什麽一直凝視着自己?難道她上了賊車?想她把腿放在後座上這麽久,難道他是被自己的一雙美腿吸引,此時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告訴你喔,我在這有不少熟人,只要我大叫一聲,立刻就會有警衛衝過來把你的車拆了。」
「你在這工作?」嚴致問。
羅寄凡得意地揚了揚鼻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所以說快讓我下車啦,不然絕對不讓你好過。」
「你為什麽要在這工作?」嚴致還是一臉凝重,倒是把羅寄凡問得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薪資高啊,神經病。」羅寄凡沒空搭理他,給了他一個國際通用的答案,他要是再不開門,她不就又要遲到了。
嚴致重新檢視了羅寄凡的穿着打扮,用無限惋惜的目光看着她,看得羅寄凡心裏毛毛的。
嚴致沉默了許久,才說:「缺錢可以慢慢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需要錢,也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錢,但青春有限,把大好的時間浪費在換取金錢上值得嗎?也許現在能解決你的燃眉之急,但等你長大後,一定會後悔這時的自己沒有更努力一點,而是選擇了讓自己痛苦的途徑。」
「停停停,你在說什麽呀?什麽長大後?」羅寄凡還以為他突然變臉是要說什麽,怎麽越聽越不明白了,「難道我現在還不夠大嗎?還要被你管,你算哪根蔥啊?」
對羅寄凡的不配合,嚴致已經很習慣了,好吧,以前很多人都說他愛管閑事,而現在他確定自己真的愛管閑事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了,既然被他遇上了,不說點什麽總覺得心裏很彆扭。
畢竟就算她嘴巴壞了點,她還這麽年輕,就算自己的勸告無濟於事,他也不希望她之後誤入歧途,是因為自己少說了這些話。
「我說的長大後,是說你畢業之後,找一份正常的工作養活自己的時候,只有到那時,你才會明白工作帶來的滿足與成就帶來的快樂,而不是這樣……因為錢而犧牲自己。」
羅寄凡按了按太陽穴,如今她是膝蓋痛、頭也痛,她總算明白他在說什麽了,總之他認為她是被金錢所迫,小小年紀在這當陪酒小姐就對了,天啊,這個人說話有夠隱晦的,害她擔驚受怕了半天,還以為他要做什麽。
「你現在或許會覺得我的話很可笑……」
「好了好了,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羅寄凡拿出身分證,就差拍在他臉上,「看清楚了,我今年二十四,已經是你說的那種明白事理的『大人』了,我就當你誇我年輕,不跟你計較,現在我很忙,我要下車,好嗎?」
嚴致愣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證件,但他顯然沒有被打敗,換成了一副「你以為你成年了,就能隨便糟蹋自己的身體嗎」的表情。
羅寄凡有種弄巧成拙的感覺,果然嚴致一出口,她就差點笑噴出來。
嚴致無比認真誠懇地告訴她,「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介紹工作。」
這個人也未免太有意思了吧,羅寄凡沒想到他這麽愛管閑事,但又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打敗,再這樣耗下去,他真的有可能把她拉到什麽就業博覽會去。
「好吧,說是為了薪資的確很容易誤導別人,其實我拿的也沒那麽多,我是這裏的服務生,好嗎?」羅寄凡本來不想跟陌生人解釋太多,結果自找麻煩,她看起來真的那麽像誤入歧途的花季少女嗎?
想這些時,羅寄凡偷看了腕錶一眼,這下肯定遲到了。
嚴致愣了一下,隨口問出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在這裏當服務生?」服務生在哪裏都可以做,為什麽偏偏在這個地方,「這裏風評很不好,在這裏工作沒什麽好處,如果你想當服務生,可以去……」
「拜託,我真的服了你了,你明明長了一張撲克臉,怎麽說起教來比我還讓人頭痛?我跟你又不熟,對我的人生有必要這麽關心嗎?」羅寄凡敲了敲車門,「還不快給我開門!」
嚴致顯然猶豫了,過了一會,羅寄凡才聽到車鎖開啟的聲音,不過這時她也不急着下車,反正都已經遲到了,而嚴致也覺得很奇怪,怎麽車開了,她反而不急了?
羅寄凡對嚴致伸出一隻手,他不解,她沒好氣地說:「你的證件,你身為一個肇事者,跟警察一樣盤問我半天,我卻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這公平嗎?萬一我的傷口回去化膿爛掉,搞到腿要截肢,或者就算不截肢,因為留了疤痕以後嫁不出去,我找誰啊?」
嚴致一時間搞不清楚她的話是胡扯還是認真的,但他仍把證件掏了出來,遞到她手裏。
「嚴致。」羅寄凡大聲讀出他的名字,看了他一眼,「名字跟長相出奇地一致,都那麽無聊,好了,我去上班了,回頭聯繫。」
羅寄凡開門下車,嚴致意識到事情不太對,他大喊:「你還沒把證件還我。」
「你是傻瓜啊,還了你,我怎麽知道之後要是產生後遺症,你會不會理我、認不認帳?」羅寄凡扶着車門,對車內的嚴致展露今天唯一一個笑容,「總之這是你自己親手給我的,可不是我搶來的,現在我替你省了醫藥費,你多付出些努力也是應該的,在我的腿完全好之前呢,你就負責送我上下班,到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所以說再聯繫羅!」
「我又沒讓你替我省那些錢。」嚴致真是被她打敗了,他也要上班啊。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這世上不是有錢就能解決所有的事,誰教你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跟我說過,有錢了不起啊,笨蛋。」羅寄凡甩上車門,晃了晃手中他的證件,轉身一跳一跳地走了。
哈哈哈,好爽!羅寄凡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狂笑起來,想起嚴致那吃癟的臉就覺得更好笑了。
這個人真的太好玩了,她發誓她本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讓他送自己來上班而已,沒想到他竟然像老師一樣訓斥自己,看來自己一開始對他的評價錯了,他可不是普通有錢人家的少爺,而是有錢人之中的異類,超級一根筋的死硬派,她覺得實在太新鮮、太好玩了,忍不住就想再多玩幾天。
那天之後,嚴致的生活作息有了明顯的改變,比如他好歹也算是一家新興多媒體公司的老闆,但是到公司的時間比其他員工還要早,下班的時間也比其他人早。
第一個察覺到他作息改變的人就是他的秘書,同時也是他的高中同學蔡依依。
「嚴總,我可以以同學的身分問你一個問題嗎?」某一天,蔡依依又看到嚴致對着手機發獃,終於忍不住好奇,「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嚴致沒什麽表情地擡頭看着她,沉吟半晌後說:「你只有一個女字說對了,實際上不是什麽朋友,應該說還是個毒舌派,好像還有點仇富。」
「什麽,你不會是被什麽怪人纏上了吧?」蔡依依八卦的心燃了起來,「你可要小心啊,無論什麽小貓小狗,你全都往家裏抱,還記得高中時,你看到一個走丟的孩子就直接抱去派出所,結果只是家長去洗手間,讓孩子在門口等而已,搞到最後你給自己惹了麻煩,還差點被記大過。」
蔡依依說了一大堆他惹禍上身的實例,嚴致平靜地聽着,腦子裏想着那個把自己當司機使喚的女人。
等蔡依依說完了,嚴致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小貓小狗,而且也不像是什麽壞人,雖然嘴巴毒了點,有時手段陰險了點,又在那種複雜的環境中工作,應該說是比較特立獨行的那一類。」
「你到底是碰到了什麽人啊?」
總之是個比較「特別」的女人,嚴致想不到其他詞彙了,還以為羅寄凡還會有別的花樣,事實證明她真的只是把他當司機在使喚,偶爾高興時諷刺挖苦他幾句,她總是大剌剌的,彷佛什麽都不在乎,這種性格很容易惹上麻煩,跟她說過了,她也不在意,該說她活得瀟洒還是少根筋呢?
不過他還真沒資格擔心別人會惹上麻煩,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她都是他的「麻煩」啊。
一大早,嚴致迷迷糊糊地開車出門,昨晚送完羅寄凡後,還要趕去參加一個活動,一直忙到很晚,一早又被她的電話叫醒,他打着呵欠,熟門熟路地將車開到羅寄凡上班的俱樂部門口。
羅寄凡已經等在那裏,嚴致的車剛到,她就興奮地鑽了進來,以往都坐後座的她,最近兩天會坐到副駕駛座跟他聊天,顯然他這名司機的地位有所提升。
「早安,哇,你今天是見鬼了啊,臉色怎麽這麽難看?」羅寄凡一上車就被嚴致嚴重睡眠不足的臉嚇了一跳。
「很難看嗎?還好吧。」嚴致又照了一下鏡子,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同。
嚴致發動車子,被羅寄凡攔了下來,對於她的關懷,他竟然不領情,這顯然讓她很不高興,「急什麽啊,你不想見到我,很想快點擺脫我嗎?」
「不是你說你下班之後很累,要快點回家的嗎?」
「今天我偏偏就不累,沒看到我很有精神嗎?」羅寄凡不由分說,一隻手臂伸了過去。
嚴致心想她的精神虐待終於要提升到暴力層面了,她的手卻拍在他的額頭上,他只覺得額頭一冰,緊繃的神經也舒緩了下來,不過是不是有點太冰了?他詫異地看着她,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很識相地沒發出疑問,以免換來她劈頭蓋臉的諷刺。
「看什麽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發燒而已,又不是要害你,大驚小怪。」
嚴致這才知道,原來不說話也會被罵。
「謝謝。」嚴致想了半天,吐出兩個最保險的字。
誰知羅寄凡像聽到了什麽令人震驚的消息,整個人愣在那裏,連放在他額頭上的手都很明顯僵了一下,她這種窘迫的表情讓嚴致覺得很新鮮。
「你在說、說什麽啊?」羅寄凡抽回手,好像他是什麽病毒感染源一樣,「我只是想說萬一你發燒了,頭暈腦脹地開車會威脅到我的生命,你開車技術本來就不怎麽樣,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確認一下而已,你別想太多。」
他沒有想太多啊,天啊,承認對他人的關心,對她來說是這麽丟臉的一件事嗎?
嚴致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參透她的心,虧他還在各種場合跟各種女人打過交道,怎麽跟她溝通起來這麽困難?
「那我發燒了嗎?」他還真的有點在意。
「呃……」羅寄凡玩起了頭髮,「我的手好像太冰了,摸不太出來,算了,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麽關係,快開車啦。」她又突然開始催促,不知道是誰剛才才說是為了她的安全確認一下……
車子開到羅寄凡住處樓下,她沒有馬上下車。
嚴致確定這不是他的錯覺,她今天真的有點怪怪的,喜怒無常倒是沒什麽,平時她都在車裏睡覺,今天卻一路都在思考着什麽,他該問嗎?還是不該問?還是無論問不問都不對?
在嚴致思索這個問題時,羅寄凡把自己中途下車去便利商店買的東西遞給了他,他不明所以地接過,裏面是一份早餐,但他還是很脫線地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是加了瀉藥的餿飯,人家打算丟掉,被我撿回來的,不是顯而易見嗎。」
「不,我是說,這是給我的?」嚴致以為她是買給自己吃的,她為什麽要買早餐給他?他趕緊看了看太陽,太陽還很正常,而且是從東邊升起的。
羅寄凡快氣炸了,只是一份早餐而已,嚴致幹嘛一臉女生收到鑽戒的表情啊,看得她很生氣,他這副樣子,就好像她平常對他有多壞、有多苛刻他一樣,真是的,他還真是懂得要怎麽讓她更尷尬,羅寄凡深吸一口氣,她可不想給別人留下惡毒後母的印象。
「沒錯啦,就是給你的。」她盡量讓自己的口吻平和一點,「你不是臉色不好嗎?每天為了接送我,也沒有好好吃早餐吧,稍微補償你一下而已,雖然我也不欠你什麽,反正只是便利商店的便宜貨,不喜歡就丟掉好了。」
嚴致哪敢丟,為了證明自己愛死了麵包和牛奶,他趕緊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
「假惺惺。」羅寄凡白了他一眼。
真不明白她怎麽會碰上這樣一個人,原本只是覺得好玩,想多整他幾天,沒想到這麽多天了,這家夥竟然一點怨言都沒有,就好像當她的司機真的是他的副業,時間久了害她都覺得不好玩了,反倒唾棄起自己,氣自己怎麽會做這麽過分的事,欺負這麽單純的人,她竟然開始同情起他了,不過跟他道謝又很奇怪,她才不要咧。
「總之明天開始,你不用再接我上下班了。」羅寄凡生硬地宣佈他刑滿釋放的消息,就算是變相饒過他吧。
嚴致頓了頓,問她,「為什麽?」
「你是給人當司機上癮了啊?還不情不願的,當然是我的腿好啦,還用問嗎?」羅寄凡掏出他的證件還給他,「這樣一來,我們就兩不相欠了,掰掰。」
羅寄凡要開門時,嚴致又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鎖上了車門。
羅寄凡的臉上寫滿了不解與憤怒,這次倒沒那麽害怕了,「你還有什麽事啊?」
「為什麽明天就不用我送了?」嚴致又問了一遍,倒是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她的腿已經好了很久了,怎麽這會突然不用他接送了?不用接送她上下班,對他來說當然是種解脫,但凡事都有個原因,他可不想被敷衍,他只是很想知道那個原因。
都忘了嚴致是個刨根問底的人了,羅寄凡嘆了口氣,想起那天他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教,她可不想再聽一次。
「好吧,不過聽到後你可別嚇一跳,千萬別崇拜我。」羅寄凡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容易就妥協了,難道自己也很期待他這麽問?她向來不喜歡向陌生人解釋,此時卻有些雀躍,算了,不管那些了。
羅寄凡笑說:「你以為我只是個普通的服務生,那可就錯了,其實我是個即將嶄露頭角的自由記者。」
想不被她嚇到果然很難,望着她那雙難得散發出光彩的眼,這次換嚴致想要摸摸她的額頭了。
「拜託,說真話你又不信。」羅寄凡告訴他,有傳聞說這間俱樂部特定會員的菜單上有保育類動物,如果她能證明這點並發表出來,她就能出名了,所以才會假裝去應徵服務生。
而她經過長時間的努力,明天終於有機會接觸那些特定會員的飯局,不出意外,她只要拍下照片,加上先前收集的錄音資料,她就沒必要再在這間俱樂部待下去了。
嚴致聽得心驚膽顫,並不是不相信她的話,而是這間俱樂部的會員和背景都十分不簡單,她怎麽會異想天開,敢一個人闖進去?
羅寄凡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不行,太亂來了。」嚴致則是與她相反的凝重,「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被發現,你會怎樣?」
「喂,別唱衰我好不好,我是看你人還不錯,才破例告訴你實情的,你可別又對我說教。」羅寄凡看着他,「反正知道我不是什麽誤入歧途的可憐女人就好了,我們各走各的路,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