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意識漸漸回籠,喬曉翔微困地眨眼,從遙遠的黑暗回返現實。
感受到臂上溫暖的馨香,他神志快速清醒過來,看見盼兒精雕細琢的容顏,還有她頸際的小小吻痕……眼裏不自覺地融入溫度。
是的,一切都解決了。
昨天在他默然等待的時候,樓下男主角早料到婚宴會持續一段不短的時間,於是吩咐侍從上來帶他到另一套房看直播畫面,並安排同樣的食物……他跟即時參與現場沒分別。待婚禮完畢,他隨即被暗中安排到漾湖居的豪宅中,那本應是新人婚後遷入的住處。
過了好些時間,保全人員護送兩人回來。上官耀司進屋跟他客氣地再次打招呼,邊打量着新居邊等待;半小時後他的私人特助駕車前來,大方放下兩打保險套給真正的新人作為結婚禮物後,便和老闆離場,把空間還給他倆。
鍾盼兒和他陡然陷入尷尬,像是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話說……她啟唇,期期艾艾地請他幫忙解下背後的拉鏈,那晚裝是一件剪裁大方的紫緞魚尾裙。
他無言照做,僅穿內裙的盼兒在他耳畔輕聲道謝,問過他浴室的位置後獨自入內洗去臉上厚重的化妝品,才套起浴袍,盤算着心事地走出來。
他深怕她可能會反悔,盼兒卻因為他那樣的表情而蹙眉,端坐在他大腿上,像是為自己平反那樣開始愛憐地吻他,喃喃地說對不起……
最後她選擇用最熟悉的方式來讓彼此適應對方的新身份,他欣喜地張臂接納,卻不許她繼續自我厭惡……他倆提前了好久的新婚之夜掀開序幕,她讓他驚喜的熱情、嬌媚全烙在他心裏……
教他至死不渝。
喬曉翔撫過她柔順的發回憶往事;他終於有這個資格,愛她,甚至勇敢地宣之於口……
「我很愛你。」
大掌圈住她腰身,他低頭正要將她緊擁在被下,豈料盼兒微微蠕動眼皮就要醒來……他像個剛做完壞事被抓包的現行犯,環抱她的手僵住,本能地閉眼,和過往每一個他倆纏綿後的早上一樣體貼。
但不,他現在已經……
來不及思考轉變了的關係,盼兒已彷彿完全醒過來,緩緩坐起身,讓他臂上只余冷空氣。
盼兒伸展微累而滿足的身體,彎下身來幫他蓋回棉被,離開床。他聽見她縮着赤腳走小步的聲音,初秋的桃木地板仍是清冷。
她走到約莫內廳餐桌的距離,有些紛亂的雜音……接着按下熱水器倒水喝;他試着張眼偷望,但她的腳步聲卻再次漸近床邊,他連忙閉上眼。
身穿和昨晚同樣的白色絲裙,鍾盼兒握着水杯到睡房,重新坐在他的身畔,並把冰冷的雙腳塞回溫暖的被窩中;她不語地喝着熱茶邊看他。翔到國外是在太陽底下一直勞動嗎?皮膚變得更黝黑結實了……
取笑的弧度悄悄輕揚,這男人……還在裝啊。
剛剛他示愛時她裝不了無動於衷,索性起床……沉默直至清甜的熱茶潤澤過清晨乾澀的喉,盼兒察覺到他想要醒來看她,沉吟半晌,終於輕語先發制人——
「翔,以下的話我只跟你講一次。幸好你睡著了,如果現在你醒來的話,我一定會緊張得說不出口……」
他微愣顫動的長睫落入她眼裏,抿抿唇,她思索着要怎樣說下去。
「我看過你的網上日誌了。」
就是知道、了解真正的他會令她無以復加地想追回……她足足躊躇了兩天,在婚禮舉行的早上理智終究棄械投降,後果也如她所想的一樣,她亟欲挽回,甚至已有悔婚的準備。
按胡繼銘的指示登入他以帳號Johann撰寫的日誌里,她發現其實他寫的東西並不多,從網站開放以來,大約每兩個月才有一篇中立的英文酒評,或是公開解答那些食客對酒品配菜的詢問……他全是以員工的身份做這些事。
她知道自己需要看的是他在跟她最後一次見面後,加密記下的感受。
鍾盼兒憶起自己昨天一定已氣質盡失就忍不住抱怨:這男人除了用密碼,全篇還用德語來寫,完全不理會別人看時的感受……她嬌蠻地自動跳過明顯的偷看惡行,反正知道他現在不會跳起來嗆聲。
「可惡,你知不知道要厚着臉皮去拜託別人有多困難?我打電話叫醒去德國的貼身助理,那時是德國的半夜三點半!她還說之前好幾晚在熬夜趕企畫……我等了好久才收到全部譯文……」
轉角窗檯外的天空因為黯淡的雲層飄走而變得愈加明亮。她放下水杯,怔忡想起那些日誌中他對她告解的內容,輕輕嘆氣。
翔提及好多年前的事,說是在人生最黑暗的低谷里,是她領他窺見光明……
帶着感恩的心回顧過去,他在離開台灣的前夕提醒自己不能犯上同樣的過錯。藉着她重獲新生,他才發現活下去的希望,並愛上她……那是每次吻着她時腦海中無法錯認的事實,連現在的離開亦然。
他不能再為她做得更多,只是衷心冀盼她婚後能獲得真正的幸福,他願意用他的所有去交換。
「我不像你所講的那麽美好……我只不過是機緣巧合地出現在那裏,像任何人都會做到的扶你一把,真的。」她微暖的手撫上他臉容,指腹一次一次地輕划著輪廓的線條。「我從未想過那時你有多絕望,我甚至已忘記你了……你好傻,竟然還在乎,直到我們重過那一天都是。」
原來他親吻她,不只是順從身體的渴望。
原來他早上瞞着她所做的親昵小動作,不單單是惦念晚上的交纏。
而她總是沒發覺,一味顧着把自己的想法套在他身上……當她口口聲聲說熟悉他的時候,他到底會有多難受?
他身體微微繃緊,屏息聆聽她的告白,鍾盼兒歉然地握起他的手注視。「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會希望你把全部都告訴我,而不是把這些過往憋在心裏去包容。你令我這刻回想起過去好像一個幫凶,同樣是在利用你、去撫慰我自己……翔,我自覺虧欠你很多。」
看着字字愛語的網誌,她才憶起翔從不喚她全名;他知道這名字的含義,不願在她面前提醒,她曾是不被盼望的那一個……
「對我而言?你一直是個很特別的存在。你是我最信賴的人,只是在身邊就會讓我覺得安心,卻不曾去細想我是不是改變了初衷喜歡上你……怕自己一廂情願而你根本不在意,自私地想你只要隨時陪着我就好,反而忽略了你的感受。」盼兒靠在床頭剖白心聲,語音因為哽咽而微微變調;她強自按下他欲動的手。「我絕對不是因為傷心……我真的覺得很幸運,以為做錯了不可能再挽回,留在原地的你卻毫不猶豫地重新接納我。」
宴席間上官私下和她交談過,除了循例吩咐她做好避孕以免節外生枝,還聊及他自己根本早有同意的打算,只不過長輩催迫的婚約實在太早壓下來,才避不了先結婚一途。她氣他順道拗了她未來老公一筆,心裏其實充滿感謝。
盼兒眨去淚意,將他的手放在胸口前,柔軟的溫熱下是心跳的頻率,她帶着鼓動的情意嬌聲傾訴:
「所以你不用再旁徨了,它一直是屬於你的,永遠都是。」
喬曉翔強烈地深受撼動,無法壓抑想要張開眼看她,盼兒卻早他一步放手掩上他雙眼,怕他有可能看到她那滿臉的羞紅。明明昨晚的自己其實更加大膽,推說上官在公證賓客面前時吻過她,賴着要他「消毒」……
只是委屈翔了,他還得再當一年她的地下情夫……
過了半晌,臉上比昨夜更燙熱的燥紅稍褪,她才埋首趴回他的胸膛放心移開手,不理他的意願,好小聲好小聲地輕語:
「翔,我也愛你……以後不準對我說我們沒有相愛的蠢話了,那不是事實。」
感覺到腰後的手勁倏地收緊,盼兒對上他湛然乍喜的黑眸,皺着眉故作幽怨地瞪視他……卻阻不了內心滿懷的笑意,揚唇接下他如猛浪淹至的熱吻。
嗯,還沒有抱怨翔,他終於打擾了她這個早晨遊戲的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