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因為我們都是正常人,你能不能別老把我跟你媽放在一起比較?」怎麼聽都覺得彆扭。「你再不選,我就幫你選了。」
「再等一下,我再看看,你的眼光太詭異了。」陸知瑤的評論讓他很想咆哮。
突然,陸知瑤停在那裏不動了,宋藍筠注意到這一區全是二十至二六歲女性的品牌專櫃,內心還鬆了口氣,以為她終於屈服於大眾的流行趨勢了。
可陸知瑤停住后沒往專櫃裏走,反倒是一點一點地往他身後挪去。
「你在幹什麼?我可不是試衣問的門。」宋藍筠很不習慣地向後看,陸知瑤抓着他的肩膀,恨不得他的體型能把她藏起來。
「別回頭,就當我不在這裏。」
宋藍筠又好氣又好笑,「可你就在這裏啊,又怎麼了?」
「我男朋友在前面。」陸知瑤說完后忙把臉藏去了他背後。
就是那個據說她很愛很愛,也很愛很愛她,但是兩人交往兩年都沒發生過關係,最後被她用平底鍋解決掉,搞得她既想念又沒臉去見的建築工人男友嗎?
宋藍筠忙去找,哪個哪個?這太讓人好奇了!
這一天商場裏的人並不多,可以選擇的目標自然也不多,宋藍筠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專櫃裏,一個男人正在陪一個女人挑衣服,那個女人以宋藍筠這種賞女無數的眼光來看,無疑是個在外面釣凱子的太妹。
這種女孩一般都比較喜歡找有錢又帥的花花公子,如果帥和有錢舍其一的話,那麼她們絕對是要錢,可問題是陪着她的那一個……看上去也並不像什麼有錢人。
他的確穿着一身名牌,脖子上掛着粗重的金項鏈,可那黝黑粗糙的皮膚,抹了太多髮蠟而顯得油膩膩的頭髮,還有離得很遠就能感受到的,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檳榔味。
如果褪去那身名牌,他還能是個比較傳統的建築工人,可加上那不倫不類的打扮,宋藍筠想像不出什麼好的詞彙去形容,可能是他看得太過專註,引起了那個男人的注意,他向這邊看了眼,然後眼中明顯地一亮。
「他是不是朝這邊過來了?」他身後的陸知瑤小聲問。
「是吧。」宋藍筠心中暗叫,她抓得他好疼啊!
「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她更緊張了。
「所以早就要你換身清爽點的衣服啦。」穿着那麼邋遢顯眼的長袍,以為區區一個男人就能遮得住她嗎?
傑廷邁着外八字走到了他們面前,他嘴裏嚼着檳榔,像有透視功能一樣隔着宋藍筠跟他後面的人招了招手,「真巧啊。」
痛!她幹嘛掐他腰?宋藍筠冷汗直冒,扯出一個十分可怕的笑容對那人說:「是很巧。」
傑廷這才正眼看他,那瞧不起人的目光,讓他對這男人最後的好感也沒了,他看着宋藍筠說:「知瑤,你總算還是找了個GAY啊。」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我不是GAY,也不是娘炮,謝謝。」宋藍筠眼角抽搐,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的男人,跟陸知瑤故事裏那個對她不離不棄的好人聯想在一塊。
「哦,抱歉,我還以為能靠近她的男人都是同性戀呢。」那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靠近他,「有點歪對不對?我勸你也保護好自己的鼻子,那個女人不曉得會用什麼丟你呢。」
這下宋藍筠差點噴笑出來,但那會顯得他很沒品,所以他強忍住了,就在這時,從他身後傳出一個悶悶的道歉聲:「對不起。」
宋藍筠能感覺到陸知瑤已經抓着他的衣服,把整個頭都埋進去了,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他們三個會做何感想?
那個叫傑廷的人肯定是聽見了,他哼了聲,轉身要走。
「等一下。」宋藍筠都不曉得自己幹嘛叫住他,那人轉頭,奇怪地看他,他咳了聲給自己壯膽,那男人的肌肉是他的兩倍大,「你沒聽到她在跟你道歉嗎?你不想聽她多說一些嗎?」
「啊?」傑廷翻了個白眼,「我可沒看見有誰道歉,再說道歉很值錢嗎?真以為自己還是大小姐,那麼多人甩她啊?你也別當什麼護花使者啦,在那個女人身上沒油水可撈的。」
背後的手抓得他衣服更緊了,不知怎麼回事,宋藍筠真的有點生氣了,「都說了叫你等一下了!」他再次叫住那男人,「什麼叫沒油水可撈?這可是你女朋友啊!」
「在哪啊?沒看見。」那男人白了他一眼,指了指那邊正在挑衣服的太妹,「那邊那個才是我女朋友,是會跟我做那事的女朋友哦,你明白吧?」
宋藍筠臉一陣白,體內卻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跟個比自己壯一倍的男人,當眾吵起架來,可他就是這麼做了,他對那男人大吼一聲:「你把女人當什麼了?你知道她為了你,都做了什麼事嗎?」
「那個瘋女人都做了什麼我才不感興趣,你願意接手就給你好了,再煩我的話我可不客氣了!」對方也不示弱。
「她瘋?她瘋你還跟她交往了兩年?你不是更瘋?不然還能有什麼原因?」
看他問出這種問題,傑廷覺得十分好笑,甚至真的大笑了起來,還大跨步地走了回來。
宋藍筠見對方來勢洶洶,拳頭一握,心想大不了來個你死我亡,誰怕誰啊!
傑廷在離他半步的位置忽地停住,把腦袋伸過來,在他耳邊帶着嘲諷的意味,低笑着說:「廢話,當然是為了錢啊。」
宋藍筠定在那裏,不是被他的話震撼,而是他不敢想像,同樣聽到這話的陸知瑤會作何感想?他甚至能想像得到,她能看到那男人的眼睛,能讀出他眼中的嘲諷。
這個混蛋、這個混蛋、這個混蛋!
「你!啊……」宋藍筠還沒來及發作,身後一股強勁的力道,拉扯着他的衣服,害他身體開始後退,如果他不跟着她走一定會被那力道拉倒在地,那就太丟臉了,於是他被陸知瑤拉着衣領一路倒退,眼看着傑廷那張得意的醜臉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這是不是叫不戰而敗啊?
陸知瑤一路把他拉進了電梯才鬆開手。
「你傻啊,為什麼就這麼跑掉?」拉好衣領后,宋藍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轉身罵陸知瑤。
電梯裏的人擠得滿滿的,陸知瑤眼圈泛紅、垂着腦袋,鼻子一吸一吸,於是宋藍筠遭到了整電梯人的白眼,他吸了口氣,別搞得好像欺負人的是他好嗎?電梯門一開他就把陸知瑤拉出來了。
「不買衣服了嗎?」陸知瑤在他身邊小跑着低聲問。
「買,但要換一家!」宋藍筠很堅決。
「你真是個魔鬼。」一聽到還是要買衣服,陸知瑤的表情更委屈了。
這次宋藍筠沒給她多少選擇的機會,進了別家百貨公司,他當機立斷為她作主,在五分鐘內就搞定了服裝問題,然後又把她帶進了一樓的咖啡店,他一口氣喝完一杯冰飲,而陸知瑤坐在他對面,對着咖啡杯發獃。
「我能問一下你在想什麼嗎?」
陸知瑤眨了眨眼看他,「我在想你的話是對的,他並不是真的想冷靜一下,只是想和我分手而已,而且我也知道了原因,因為我沒有錢能再給他了。」
「你給他錢?你不是說你自己被叔叔騙後身無分文,是他在一旁支持着你的嗎?為什麼還是你要給他錢啊,你哪來的錢?」最重要的是,被人當面那麼說,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我有版稅啊。」陸知瑤說:「而且就算我身無分文,家裏一部分積蓄還是有的。」
就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她這匹駱駝把自己那點皮骨全給了這個小癟三嗎?宋藍筠看她有點獃滯的可憐樣子,也不知現在的她是否會覺得,自己一心想挽回那男人的心是件很愚蠢的事。
「好吧,讓我來猜一下,你家之前的積蓄和你的版稅,是否都變成了名牌男裝、名表、皮帶、金項鏈,然後再送出去?」
「顯而易見。」陸知瑤也嘆了口氣,他剛才不是都看到了嗎?
「那你是否承認,他跟你在一起是為了這些東西,而這些東西的作用是方便他去把別的妹?」而且沒跟他上床絕對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大概……是吧。」陸知瑤縮了縮脖子。
「不許縮脖子!不許駝背!」宋藍筠厲聲喝止,嚇了她一跳,「就是因為你總是駝着背,走路才顯得沒精神,你還想參加模特兒的選拔賽呢,就一副這樣頹廢的姿態去參加嗎?」
「有嗎?」陸知瑤覺得自己走路一向都是挺胸抬頭的啊,難道是畫圖畫久了,下意識地弓着身子嗎?那可不好看,她重新坐直,很在意自己的肩膀是否塌了。
「這樣好多了,記住以後都要這樣,有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誰敢冒犯你,取笑你就上去給他一巴掌,男人都犯賤,對他越好他越覺得理所應當。」宋藍筠忿忿不平,一想到剛才那男人那副欠扁的樣子他手就癢。
而陸知瑤竟然還有心思笑,她喝了口咖啡,回味着他的話,越發覺得好笑,「我覺得你好像我媽。」
「不許再說我像你媽!也不許說像你的什麼閨密。」宋藍筠先給她打預防針,他情緒激烈的時候可是受不了刺激的。
「我沒有閨密啦,而且我只是想說,我覺得你很像小的時候我媽買給我的熊玩偶。」
宋藍筠皺眉,怎麼這回他連人類都不是了?
「你別誤會,那個玩偶我帶在身邊很多年,我有任何秘密都跟它說,比如我想學美術專業,而我爸希望我能學商以後進入公司工作,可我不喜歡,我就把不開心的事告訴那個熊玩偶,有時還會用它發泄,對它又扭又打,可它從來不會生我的氣。
比如在國外留學想家時,它還是會由着我抱在懷裏,給我安心感,我沒有什麼像樣的朋友,但每個人小時候都該得到一隻熊玩偶,它會陪着需要它的人長大。」
聽完她這番話,宋藍筠有點明白她為什麼會去寫兒童故事了,不過不可否認她的解釋讓他心裏痛快了不少。
簡直就是有點飄飄然了,害他差點沒忍住而笑出來,「那你那個玩具呢?不會是在你交了男朋友后就把它捨棄了吧?」
「當然沒有。」陸知瑤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說,「我把它捐給兒童福利機構了。」
「啊?」
「就像我說的,每個人小時候都該得到一隻熊玩偶,大多數人是父母買的,可福利院的小朋友沒有父母,資金的問題也不可能讓他們每個人都得到這樣的禮物,我覺得那隻玩偶放在他們身邊,會比在我身邊更有意義。」
「啊……」宋藍筠停頓了好幾秒,又把新叫的冰咖啡也一飲而盡了,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鼻孔里哼出口氣,「之前我不是說你沒必要參加那個比賽嗎?現在我覺得自己是錯的,你該去參加,而且絕對要以冠軍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