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這是紀小夜近來受到最大的驚嚇了。

「什麼……哦~~雜誌……對了,雜誌!我想跟你打聲招呼再走,看你在講電話,所以就拿本雜誌隨手翻翻。」她揚揚手中雜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是這樣啊……」言駿願眉一挑,輕吟道。

「不然是怎樣?」紀小夜立刻跳起來反擊;吼,什麼態度嘛!他是指她故意偷聽他講電話嗎?

「紀小夜。」瞧她老羞成怒的樣子,向來以逗弄她為樂的他,又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幹嘛?」

「原來……妳習慣將雜誌倒着看啊!」他慢條斯理道。

「……」無言以對。

義大利的番茄還沒紅,她紀小夜的臉已先綠了一半。

瞪着某人囂張離去的背影,再瞧瞧猶被自己抓在手中的「證物」。

紀小夜,妳真是個豬頭!

她不甘心的跟上前。「言、駿、願!一個有教養的紳士是不會任意戳破一位淑女的謊言的。」

哼哼!虧他還在英國受過幾年教育。

「這個味道……」言駿願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濃眉狐疑的揚起。

「何、你幹嘛?」紀小夜挾着慍怒來到他身旁,不料又因他的反應一驚,心跳頓時漏跳一拍。

「嗯哼,妳用了我的洗髮精和沐浴乳?」

「那又如何?我還睡了你的床咧!」她快人快語,語帶挑釁。

「是啊!所以說,淑女是不會任由一位紳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的,妳說是吧?」他從容不迫的態度,簡直到了令人咬牙切齒的地步。

「任何一個還懂得一絲感激之情的人,是絕不會這麼說的。」他還有沒有良心啊?

也不想想是誰為他折騰了大半夜。

可惡,以後她要是再理他,她紀小夜就真的是豬頭!

紀小夜轉身就走。

「妳去哪?」

「走人!」

「快中午了。」

「那又如何?」

「我下了面,兩人份的。」

「不餓!」

「喜歡白酒蛤蜊義大利面嗎?」

「不--」

正準備撈起包包走人去也的火爆佳人,聽到「白酒蛤蜊義大利面」幾個字,立刻感覺到肚皮發出一陣哀號!

她只遲疑幾秒,便轉過身,雙手環胸望着眼前的男人:「這頓午餐有何意義嗎?」她語帶挑釁的問,肚皮雖然不爭氣,更少在嘴上非爭口氣不可。

言駿願心知她愛極了義大利面,於是藏起得逞的笑容,輕輕一聳肩,「當然有,至少我還是個懂得一絲感激之情的人,來吧!」

他帥氣的招招手,率先走進廚房,

那是什麼態度啊?紀小夜無法置信,杏眼圓睜。

她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以為她真的很希罕他這一餐嗎?

怒氣又被挑起,她這次很堅決的抓起包包。

哼!她要讓他明白,他這次是大、錯、特、錯!

結果,錯的人是她。

白酒灑在蛤蜊上的那股香氣,一瞬間就令她改變主意,忘了志氣這回事。

她乖乖的往餐桌旁一坐,等待着,鬼靈精怪的一雙眼,不疾不徐的緩緩打量四周。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來他家,卻是第一次將這開放式的廚房看得這麼仔細……

嗯嗯,真乾淨,她下了評論。

乾淨得令人連打個噴嚏都深覺罪惡……

哈啾!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發誓。

紀小夜揉着俏鼻,扮了個鬼臉,視線回到猶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上。

這個男人啊~~

由於他倆的母親是從園中時期就很麻吉的好朋友,因此她可以說是打出娘胎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認識言駿願。

即使在他十四歲那年,因發生綁架事件,言家舉家遷居國外,他們兩家還是經常保持聯繫。

言氏集團做的是傢具業,在加拿大有間大廠,事業版圖之大,觸角早已伸及歐洲各大都會,到處幾乎都能瞧見烙有言氏圖騰的產品--一條巨龍環抱着一個「言」字古體的圖騰。

三年前,言爸爸準備反攻台灣市場。

而他唯一的獨子言駿願,理所當然便成了最佳的前鋒指揮官。

而她紀小夜也從那一刻起便永無寧日。

「言駿願,你為什麼從慈善晚會上逃走?」她想起了這回事。

「我是光明正大走前門。」他在吧枱里輕哼,不以為然。

「刻意將人甩脫就是不對。」還敢狡辯!

「總要有人收拾善後嘛!」李特助就是最佳人選。

「刻意隱瞞行蹤更是不對。」哼!他明知李特助忠實得像條狗,找不到主人就會逢人亂咬。

「最重要的是,你明知最後倒霉的一定是我!」這才是重點,OK?

紀小夜鼻翼翕張,眼露殺氣。

「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在彌補了。」他閑適的說。

哦?他指的是白酒蛤蜊義大利面嗎?會不會太沒誠意了?「總之,下次我不會再理你了,我若再理你就是豬頭!」

「是。」言駿願劍眉微揚,唇角浮笑。

他在考慮要不要提醒這健忘的女人,其實……她已經當過很多次豬頭了。

烏溜溜水眸盯着他的背影,猜測着他話里的誠意到底有多少,突然,她發現一件事,「喂,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基本上已經過了發育的年齡了。」低醇男嗓隱約帶着笑意。

意思就是,她依然還是高出他一公分啰!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說這簡直是種罪過,一個女人長得這麼高,絕對絕對是上天對她的處罰!

莫名的煩躁攫住了她。

她起身,踱到一旁為自己倒了杯水。

「對了,妳昨晚的約會如何?」

咦?她纖軀微僵,臉轉向他,杏眼圓睜。「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你你……」

「我怎麼會知道?」他狀似不經意的一問,端着午餐繞過她身邊。「妳媽說的。」

皇太后!

柳眉倒豎,紀小夜一口氣喝掉整杯水。

「那她有沒有順便告訴你,我的『大姨媽』什麼時候來?」她跟上前,翻着白眼。

「那倒沒有……該不會剛好就在今天?」為兩人擺好午餐,他望着她,俏俏欣賞她微怒的迷人模樣。「因為妳的火氣很大。」

「大你個頭啦!」吼,他還當真討論起這檔事來。

「咦?妳淑女的教養呢?」他提醒她。

「淑女?!哈!和女人大剌剌的討論如此私密的事,也不是一位紳士會有的行為。」她立刻反擊。

相較於紀小夜的張牙舞爪,言駿願的神態則顯得格外輕鬆怡然,絲毫不受其影響。

「我們一定要在淑女和紳士之間打轉嗎?坐吧!再不開動,我精心調製的義大利面就要失去美味了。」

說到這,紀小夜的心思馬上跑掉一半。

「說吧!你到底給了我們家武則天多少好處?」得事事這樣向他報備。

手握銀叉,她危險的瞇起眸。

「純屬巧合,本來我是想邀妳一同出簾昨晚的慈善晚會,才知道妳出門一會了。」

「哈!你言大少還會缺女伴嗎?」

「原來在妳眼中,我是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啊!」準備入座的言駿願狀似訝異的抬眉。

「靠,誰和你討論這個!」

就算是事實,她死也不會承認好不好!

「紀小夜,妳出口一定要--」

「停,英國紳士和鄉野村婦不是重點。」哇~~這義大利面的味道真棒!「請回到主題,OK?」

真是人間美味,這男人到底是出國留學,還是出國留「廚」啊?手藝好到讓身為女人的她都汗顏得想用鍋鏟把自己敲昏!

他微笑瞅着她專註吃面的滿足模樣,骨節分明的大掌這才輕拾起銀叉。「慈善晚會的主辦人與我有幾分交情……」銀叉在盤裏輕輕翻弄幾下。

言駿願一手支頰,迷人的黑眸落在紀小夜那張幾乎要埋進盤子裏的粉容上。

哎呀呀~~瞧她的吃相。

嘖嘖,簡直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將她吞下!呵!

「所以?」

紀小夜舉杯就口,喝了口水,抬眸的瞬間來不及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光芒。

「樂團的小提琴手臨時出了狀況,他問我有沒有適合的人選,結果我就立刻想到妳。」紀母在學校時是音樂系的才女,如今在高中兼了幾堂課,此外還開了間樂坊,紀小夜除了在裏頭幫忙之外,還是鐘點幾乎全滿的小提琴老師。

「那後來呢?」她問道。

「後來,我突然想起李特助好像也學過幾年琴,就把他給踢了上去。」

「然後你一逮到機會就大搖大擺的走人?」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聳聳肩,動起刀叉來。

紀小夜柳眉微蹙,忍不住教訓他,「言駿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言爸爸、言媽媽特地安排文武雙全的李特助在你身旁,就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因為他們心中猶有你當年被綁架的陰影。為什麼你就不能體恤一下兩位老人家的苦心?」

「現在的治安好多了。」他輕鬆帶過。

「靠!你真相信電視那些數據?」

「紀小夜,我已不是當年的小男孩,我有自保的能力……不過,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妳這麼在乎我?」他故作感動道。

「什麼?」她一時說不出話反駁,無法相信有人這麼厚臉皮。

他繼續道:「妳的每一句話都透露着對我的關心,令我簡直受寵若驚呀!」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下!」她冷哼。

像要掩飾什麼似的,紀小夜垂眸,翻攪着盤中麵條。

「要不是你每次搞失蹤,最後倒霉的都是我!我才懶得跟你多費唇舌咧!」

「既是如此,妳大可不必理我。」他無所謂的聳肩。

「哼哼!說得真輕鬆呀!萬一你真出事,我可就成了萬夫所指的可憐蟲了。」她忿忿的指控,突地覺得心情壞透了。

今天是假日。

原以為男友會在今天安排特別的節目,所以她排開所有的課,怎知昨晚的一頓晚餐打碎了一切!

唉~~

紀小夜啊紀小夜,為何妳的情路如此坎坷?

她的神情落寞,胃口盡失。

前方刀叉碰撞瓷盤的聲音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眉,凝住他那張專心用餐的冷柔俊容,半晌,杏眸微微一瞇。

這個讓她生平第一次告白就慘遭滑鐵盧的男人……

想到此,紀小夜嬌軀往前傾,手中刀叉一個翻轉,朝前方瓷盤廝殺而去。

言駿願一愣,訝異自己盤中鮮美飽實的鮮蝦,一尾尾不翼而飛!

「妳……」他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哼!你欠我的可不只這些。」

紀小夜意有所指地晃了晃猶插了尾鮮蝦的叉子,然後賭氣似的一口將鮮蝦吃進嘴裏,並投以一記報複式的冷笑。

言駿願像在掩飾什麼似的,低首掩嘴輕咳着。

這女人老說他幼稚,她自己才像個小孩好不好?哈哈哈……

「你在做什麼?」兩頰塞滿蝦肉的她,鼓着腮,語氣含糊,懷疑的瞪着雙肩微顫、整張臉幾乎藏進桌底下的他。

怕一開口就露餡,他只能搖搖手表示沒什麼。

紀小夜狐疑更濃。

她水眸一瞇,悄悄踱到他身邊,蹲下身,對上他藏在桌下的臉。

好啊!這可惡的傢伙居然在偷笑,還笑到流、眼、淚!

「言駿願你--」

叩!

她欲起身,小腦袋卻狠狠的撞上木桌。

原本的怒顏一瞬間轉為慘白,紀小夜抱着頭,痛得只差沒在地上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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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海鮮奶油手工餃嗎?

有機會,下一次讓妳嘗嘗這種義大利美食?

「下次?」

紀小夜踢上車門,雙手提滿昨晚從百貨公司搜刮來的戰利品,咬牙低狺地步出車庫,朝家門走去。

那男人是耳聾了嗎?

她明明說得很清楚,她要是再理他,她就是豬頭!

什麼叫「有機會」?意思是他要再上演失蹤記嗎?

他想玩就自己去玩,她紀大小姐再也不奉陪!還有--

她看起來很貪吃嗎?

很好賄賂嗎?

海鮮奶油手工餃?哼哼!

將東西暫擱玄關的角落,紀小夜彎腰脫下低跟涼鞋。「那傢伙到底是去英國留學?還是去義大利?滿嘴義大利經……」

「感謝老天!妳可終於回來了!」

高挑的纖軀還來不及站直,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紀小夜一怔,說實在的,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感動過了!

她雙手環抱住母親,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一夜--」

「駿願沒事吧?」紀母劈頭就問。

「……」

紀小夜感動的表情一僵,鬆開手,神情認真。「媽,妳說錯了吧?沒關係,妳再好好說一次……」

「說什麼?我問妳駿願沒事吧?」紀母眉頭微皺。

吼!杏眼圓瞠。「媽,妳是不是弄錯對象了?」紀小夜懊惱的問。

「弄錯什麼對象?」這小孩吃錯藥啦!竟然對她吼。

哇、哇……哇咧~~「媽,妳女兒一夜未歸,而妳竟然只擔心別人家的兒子?」還有沒有天理啊?

「妳都二十九歲了,有什麼好擔心的?」紀母老實道。

「那傢伙已經三、十了!」她咬牙道。

「話不能這麼說,妳言爸爸和言媽媽不在國內,身為妳言媽媽好姊妹的我,理該多多照顧他們的寶貝兒子嘛!」紀母說得理所當然。

「媽,妳已經照顧到走火入魔了!」紀小夜只差沒仰天長嘯。

「嘖,妳這個不肖女,一回來就對妳媽我大吼大叫的……該不會昨晚駿願對妳做了什麼事?」紀母曖昧的偷笑着。

「什麼意思……」老媽的表情幹嘛這麼曖昧啊?

「例如……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紀小夜馬上明白母親在指什麼,「拜託,就算要嫁蟑螂、嫁老鼠,我也不會去考慮他的,妳還是收起這個念頭吧!」

「小夜,那都已經是小學的事了……」紀母非常明白女兒小時候向言家兒子示好被拒絕的事。

「媽,我發過誓的,難道妳想妳的孫子沒屁眼?」她的眼睛威脅的瞇起。

「呃,這……」

紀母還想說些什麼,可一瞧見女兒擱在角落的戰利品,就一下子全忘了,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老人家拉長脖子試探道。

「昨晚去百貨公司逛了一圈……」可惡,頭又隱隱作痛。紀小夜提起東西走進客廳。

「和孫志浩?」紀母旋踵跟上,口吻小心翼翼,表情卻顯得熱烈。

「我和那渾球吹了!別再提到他。」紀小夜面露嫌惡,往樓上房間走去。

是嗎?又吹了?難怪火氣這麼大!

紀母聽了眉開眼笑的。太棒了,分手最好!

「乖女兒,我去市場買些菜回來慶祝慶祝!」

「……」踩在樓梯最頂端的纖軀一僵,紀小夜無法置信的對着樓下吼,「媽~~」她是分手,不是中獎耶!是要慶祝什麼?

「呃,我是說,我去買些豬腳,煮個豬腳麵線讓妳去去霉;咳,我走了!」

發覺自己一時口快說「錯話」的紀母,一溜煙走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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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什麼情形?

原來老媽是這樣看待她的前男友的!

以前孫志浩來家裏作客時,母親總是熱烈的招待人家,她還以為她很喜歡他咧!

結果,事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哦,可惡……」

大包小包隨地一放,紀小夜站在房中撫額呻吟,不明白剛才在言駿願家裏撞到的明明是後腦勺,為什麼現在卻覺得太陽穴痛到快爆!

叩!

房門被輕敲了下,隨即被推開。

「姊,妳可不可以幫我找言大哥?我的電腦怪怪的,我想請他過來幫我看看。」

一張清秀麗容從門外探了進來。

紀家小妹的目光對上大姊頭的。

要命,好強的殺氣啊!

紀家小妹吞吞口水,突然有股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妳知道『電話』這玩意吧?」紀小夜美眸微瞇。

「知、知道……」紀小琥僵硬的扯開一抹笑,支支吾吾的。

「既然知道就自己去打電話啊!」語畢,房門「砰」的一聲,當場甩上。

這些人真是愈來愈過分了!

她欠他們啊?

他們一開口,她就得「喳」一聲照辦嗎?

她又不是小李子!

紀小夜抓着頭,煩得很想拔光自己的頭髮。

門外。

紀小琥心有餘悸的摸摸鼻子,暗自慶幸自己跑得夠快,鼻子才沒被房門壓扁。

嘖嘖,看來老姊又和男朋友切了……不過,這孫志浩還真不簡單,能有一年的時間算是破紀錄了,以往姊交往的對象哪個不是幾個月就結束了?

嗯嗯,她來算算孫志浩是姊姊交往過的第幾任男友……

退回房間裏,紀小琥當真興奮的玩起數字來,修電腦一事已教她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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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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