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天……」女人發出無力的呻吟。
「你這不良男人……能不能別每次見到我就想把我榨得連點渣也不剩。」
這頭野獸……到底他有哪個地方是沒力量的。
算是狠狠領教過的鄭嫻德,想起自己方才浪蕩的一面,羞得只想把頭埋進被子裏不再見人。
背後男人喉嚨逸出低低輕笑。
「這是讚美嗎?」他修長的大掌撫上女人無力的身軀。
是她纖細嬌弱的身子太甜蜜,他才會忍不住總是失控……呵!天曉得這小笨蛋對他到底有着怎樣的魔力?
「……是建議。」
她眼皮沉重,全身酸痛,連拍開他遊走在她身上那隻不安分的手都懶。
季良夫捏捏她的小蠻腰,笑着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她長長的羽睫掀起,只能攀住他結實有力的頸子。
「我不行了。」她很累,很喘,頭還在暈着呢!
「嗯?」
「如果你還打算在浴室再……」她羞得說不下去。
「再來一次?」薄唇勾起笑。
「沒錯,不管你還有多少氣力,我都沒辦法奉陪了,我現在渾身上下唯一有的氣力就是掀掀嘴皮子而已。」鄭嫻德一嘆,語氣好無奈。
她的話換來他一陣狂妄的笑聲。
他啄啄她的唇,將她放進按摩浴缸里。
「我也沒力氣再來一次了,親愛的。」嘴角勾着笑,他跟着她進浴缸里,將蓮蓬頭取下,調好水溫。
她嬌懶無力地看着他的舉止,任他挪動她虛軟的身子抱入他腿彎里,感覺溫水像綿密的網將他倆溫暖包覆……
「那個……」她舒服的閉上眼,乖乖地躺在他溫暖廣闊的胸懷裏,嘆息輕吟。
「嗯?」薄唇細細啄吻着她慢慢紅透的耳後。
「胸毛是家族遺傳嗎?」她好奇很久了。
「嗯……聽說我某個祖先是個洋鬼子。」他為她按摩雙腿,不是很專心地應聲。
是嗎?這麼說他的小孩也有可能……
「這裏怎麼瘀青了?」耳畔傳來關切的詢問。
鄭嫻德微怔。
「手臂嗎?兩天前不小心去撞到的,沒什麼。」
「不,是大腿。」季良夫壓壓那塊硬幣大小的瘀痕,微蹙起劍眉。
鄭嫻德一愣,睜開水眸,在他懷裏微撐起上身。
「奇怪,什麼時候撞到的?」愣愣瞧着他按壓的地方,連她也迷茫了。
「會不會方才太激烈了,不小心去撞到?」
她心不在焉,隱約中聽見季良夫用自責的口吻這麼說著。
鄭嫻德輕輕咬起下唇,心頭莫名有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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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
剛忙完萬聖節,鄭嫻德又發燒了。
總覺得這陣子總是燒得莫名其妙的她,聽從了醫生的建議,撥空做了血液檢查。
隔天,她去看報告,卻是晴天霹靂,天地變色。
未成熟的白血球異常增多的血液的癌?
老天,那是什麼鬼東西?
醫生說,也就是俗稱的白血病!
白血病……白血病……白血病……
她轟隆隆的腦里都是那三個字。
她為什麼會得這種怪病?
神色蒼白的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像個遊魂似的踏出醫院,坐上公車,然後又下了公車,沒有立即回家,她腳一頓,朝附近的公園機械式地邁去。
她找了個鞦韆,愣愣的坐了下來。
正午時分,烈日當頭,不知為啥,她卻覺得冷。
「好冷……為什麼這麼冷……」
她神情獃滯地低嚅着,不覺緊緊拉住套在身上的外套。
白血病有三癥狀,如發燒、貧血、皮膚和黏膜的出血傾向,而所謂的出血傾向,就是因為止血功能的血小板減少,以致輕微摩擦就可能引起內出血,不覺中使出現藍色斑痣,那也就是你身上為什麼莫名出現瘀痕的原因……骨髓的最佳移植期,一般最好是在疾病初期,慢性白血病的慢性期,急性白血病的第一緩解期等治療成績最好……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鄭小姐你儘快辦理入院治療手續……
醫生的話在她腦里不斷盤旋着,像根尖銳的針,無情地將她的心一次又一次扎得鮮血淋淋,痛徹心骨。
夕陽西沉,倦鳥歸巢。
她靠着鞦韆輕輕晃着,渾然不知。
手機聲響起,停了又響,響了又停。
她靠着鞦韆輕輕晃着,置若罔聞。
如果可以,她想就這樣,就這麼坐在這裏,一直晃着……一直晃着……然後什麼也不去想……
轟隆!
天際忽然響起一記悶雷。
鄭嫻德冰涼的身子輕輕一顫,手機這時又響起。
她木然地掏出它,來電顯示是季良夫打來的。
接或不接,她掙扎着。
就怕自己一開口,強忍的淚就會忍不住潰堤。
「喂。」終究是不想他擔心。
「鄭嫻德,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打到手機都沒電了,補習班那邊也說你沒去上班,你——」他劈頭就是一陣焦急的關切話語。
「我去醫院了。」為了不讓自己聲音聽來異常,她緊緊握住手機,握得手背青筋都爆凸了。
「你生病了?」獅子爆吼頓時化為急切的溫柔關懷。「現在怎樣?」語氣霎時軟了下來。
「我吃了葯,睡了一覺,現在好多了……不過還是很想睡。」她咬緊顫動的下唇,怕再多說就要露餡。
「那你去睡吧!下班后我再去看你。」男人溫存低語。
「嗯。」一句哽嗯差點就要輕滑出口。
急急收了線,鄭嫻德握緊手機,一滴淚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她微微顫動的手背上。
然後是兩滴淚、三滴淚……成串的淚珠……
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地掩面痛哭起來。
怎麼辦?
嗚~~她該怎麼辦?季良夫……怎麼辦……嗚……怎麼辦……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
鄭嫻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她渾渾噩噩上了樓,進了房。
在浴室里,機械式地扒光自己,開着蓮蓬頭,坐在浴缸里,木然的雙眼在看見大腿內側那不知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的一小塊瘀痕時,她眼眶一熱,眼淚又忍不住滾落。
熱水澡由熱泡冷。
是一股冷意叫醒了渾渾噩噩的她。
套上睡衣,她頭髮也沒吹乾就窩進被子裏,窩進黑暗裏。
她想……
或許一覺醒來,一切只是個夢……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睡著了。
她睡得糊裏糊塗,隱隱約約間感覺有隻溫暖大掌曾碰觸過她的額頭,感覺有人曾扶她起來,輕聲細語要她張嘴吃藥……她的眼角濕了,漫柔關懷的碰觸令睡夢中的她不覺濕了眼角。
鄭嫻德不確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但可確定的是,樓下傳來的食物香氣絕不可能出自父母的雙手。
因為家裏二老一大早就坐車南下去參加同鄉友人兒子的喜宴,明天才會回來。
瞧自己一身流汗過後的不適感,她蹙了蹙眉,進浴室簡單沖洗了下,換上乾淨衣物,披上外套,循着香氣而下。
十一點四十二分。
進廚房前,她看了眼牆上壁鍾,才知已經這麼晚。
鍋蓋的輕輕碰撞聲拖住了她的腳步。
她倚在門口,微愣瞧着帥氣卷着袖口站在爐火前的男人背影。
只見季良夫偏着頭,專註試着味道,瞧來真的好「良夫」呢!
靜靜瞧着他的她,不覺輕勾起嘴角,眼眶微微泛熱。
滿意彎着唇角的男人,怱感覺到背後的視線。
「你起來了。」微轉過身,季良夫笑着。「坐下吧!我剛煮好。」
「好香,粥嗎?」鄭嫻德拉開椅子坐下,在他轉身時,偷偷拭了眼角。
「瘦肉粥,不過我還放了點海鮮。」他拿了碗盛。
「看起來真不賴。」不知是不是蒸氣的關係,熱騰騰的粥讓他看起來有些模糊。「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你這不知感激的傢伙。」季良夫輕哼,輕彈了下她俏挺的鼻尖。
「燒都退了吧?」他摸摸她的額頭,露出放鬆的表情。「為什麼看了醫生又沒好好吃藥?」劍眉一蹙,又彈了她鼻尖一下。「連頭髮也沒吹乾!」
「我累得爬不起來嘛!」她強顏歡笑地皺皺鼻子。「你這傢伙,該不會又是第一次為女人洗手做羹湯,拿我當實驗品吧?」不想多談自己的病,她動了動湯匙,糗着他。
「嘖,說你不知感激,你還真不知感激……沒錯,快嘗嘗吧!女王陛下,小的還真怕你餓壞了。」他在對面坐下,嘴上冷哼着,卻是主動為她接過湯匙,把粥吹涼。
「你怎麼知道我餓壞了?」她和他逗着嘴皮子,收在膝上的雙掌悄悄收緊。
「老實說,在你昏睡的時候,你的肚皮從未停止叫過,簡直嚇壞了我。」他眨着眼,精湛銳利的黑眸閃爍着難得一見的淘氣。
鄭嫻德瞧着他,一口氣梗在喉問說不出話來。
「怎麼?連你也被嚇到說不出話來了?」俊容微偏他笑着,揚了揚眉。
「咳。」她清了清喉嚨。「笨蛋才當真啦!」硬是擠出聲音來。
他一笑。
「對了,我山上有棟別墅,下周六、日我們買些東西去度假,如何?」瞧她病懨懨的,顯然十分需要新鮮空氣。
見她沒有異議的點頭,季良夫露出滿意的笑容。
「來,吹涼了,嘗嘗看。」她果真是他的女王!讓他甘心這樣服侍。
他的嘆息她沒聽到,但是她卻嘗到他為她細心烹煮的那份貼心。
「好吃嗎……」殷殷期待的俊容一怔。「怎麼了,為什麼哭了?」季良夫錯愕,被嚇到了。
嘴裏爽口滑嫩的甜美像把鑰匙,啟動了她隱忍多時的淚水!她的淚,似潰決的堤,沾濕了她蒼白的雙頰。
鄭嫻德慌慌張張用手背抹着臉。
「因為太好吃了嘛!」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瞪着對面的他,羽睫掛着淚。
「什麼?」就算剛剛沒傻,現在他是真的傻掉了。
「季良夫,你幹嘛把一碗粥煮得這麼好吃?嗚……讓人家亂感動一把的!嗚……」語畢,又哇啦啦地哭了起。
季良夫愣了愣,有些啼笑皆非。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要跳起來掐死她,還是要走過去用力將她抱進懷裏!
「鄭嫻德,你嚇到我了,今天你若沒把那鍋粥吃得一滴不剩,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沒察覺哭泣聲里的苦楚,他環胸,輕哼着。
誰知,她竟然愈哭愈大聲。
季良夫愣了愣,忙坐過去。「好啦!就算你沒把我辛辛苦苦熬煮的粥吃完,我也會原諒你的,行了吧?」
聽說病人都是脆弱的,這傢伙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將人拉入懷裏輕輕拍撫着,季良夫莞爾。「鄭大女俠,你什麼時候成愛哭鬼了?真是的……快別哭了,眼睛都腫得快看不見了……」
拍着拍着,季良夫不覺專註瞧起懷裏的人兒來。
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
瞧着細細震顫的纖肩,他的眉輕輕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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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己生病的事,鄭嫻德還沒做好準備,所以她誰也不敢提。
因此幾日來,她只能獨自一人品嘗那種不斷教恐懼啃噬的無助感。
白天,她強顏歡笑着。
夜晚,她躲在被裏痛哭。
父母問她怎麼精神這麼差?
她說,可能是最近葯吃太多。
鄭良夫問她為什麼氣色這麼不好?
她笑着要他買十全大補來幫她好好補一補。
二十八歲,對她果真是驚奇連連的一年。
痴戀多年的愛情意外有了結果,她感謝老天爺的厚愛。
但是,在她正準備細細品嘗愛情的甜美時,生病的事實教她又怨懟起老天爺的無情。
醫生說了,依她白血球增長的速度,極有可能很快從慢性轉為急性,最好趕快住院治療,他會幫她的骨髓資料列為急件,以早日找到合適的捐贈者。
合適的捐贈者?
鄭嫻德知道那並不容易。
她變得意興闌珊,凡事不在意,對啥都失去興趣。
堅韌了二十八年的小花,一瞬間被擊垮。
她甚至沒再去醫院。
近來,她倦怠無力的感覺愈來愈長,她知道身體已經起了變化。
為了維持精神,她勉強吞着醫師先前開的葯。
她的人生是黑白,她有種想放棄自己的心灰意冷。
她懷疑人世間還有什麼能激起她的興趣,就算此刻,嘴裏嘗着醇美高級的紅酒,她還是覺得索然無味。
撲通!一滴清淚在桌几上的紅酒杯里激出一陣漣漪。
她愣愣瞪着靜躺在左手掌心裏的璀燦鑽戒,第二滴珠淚又滑了下來。
她沒想到他帶她來這裏根本不是如他所說的度假而已,而是……而是準備向她求婚!
他說了,年底先訂婚,明年二月結婚。
問她如何?
她能說什麼?
望着他將價值不菲的美鑽緩緩套進自己的手指里,她緊緊咬着下唇,無法出聲,內心卻是忍不住悲憤怒吼着。
顫着心,她木然地拔下它,將它塞回他手中,說她不能收下它!
他問為什麼?
她只是淡淡的回答他,她從未想過要嫁給他。
這句話大大傷了向來是天之驕子的他的自尊心!他俊顏一凜,將戒指逕自塞進她手裏,轉身就離開了。
她知道他既憤怒又受傷!
與客廳相連的陽台,飄來了淡淡的煙味。
鄭嫻德抹抹臉,起身朝陽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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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之月顯得格外燦亮。
夜,也顯得格外寂靜。
銀輝之下,一抹修長俊挺身影就佇立在前方。
鄭嫻德握着鑽戒的小手悄悄收緊,舉步上前。
「季……對不起。」站在他背後,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緊繃的氣息。
她鼻一酸,其實很想上前緊緊抱住他。
「對不起什麼?」驕傲的男人頭也沒回,語氣不善。
「我不能收下這戒指。」她輕輕說著。
「是現在不能?還是永遠都不可能?」緊繃的低嗓冷冷哼道。
「我……」
「該死!你除了那句『我從未想過要嫁給你』之外!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回答?」
氣急敗壞的他,轉身怒目相視。「我以為你這輩子最想嫁的人就是我,難道是我太過自以為是?!」他憤怒低狺。
「我……」心裏難過至極的她,被吼得臉色發白,兩眼濕濡,而且……而且還心驚膽戰,她從未見他這麼生氣過。
她很委屈又難過,她是病人,卻要被頭爆怒的獅子這麼吼着。
好幾次,想告訴他的話就在嘴邊了,可是在緊要關頭時硬是被她給吞了回去。
她硬着心腸,羽睫半垂,低聲咕噥了句。
「什麼?」季良夫怒吼,覺得自己真的要被逼瘋了。
「我、我無話可說。」她微抖着蒼白的唇重複一次,單薄的身子因為他的暴吼而瑟縮了下,眼眶淚光閃動。
季良夫無語,沒想到在商場上所向無敵的他,在情場上竟然會對個無情的笨蛋沒轍!難道這是他的報應?
「那就什麼都別說!戒指要丟要留隨你!」冷冷撇過臉,他頭也不回地從她身旁離去。
她怔然的望着他毅然離去的背影,那背影彷佛在說「他再也不想看見她」般。
心臟的疼痛難以承載,淚水在她眼裏迅速泛濫,收緊的拳頭教美鑽在她柔嫩的掌心深深的印下戒痕。
她眼一眨,已是淚流滿面。
嗚~~真是不知感激的傢伙,拒絕是為他好啊!
傷心難過又委屈至極的她,咬着輕顫的下唇,轉身離開陽台,在客廳的樓梯底下,她腳步微頓,仰頭看了上方一眼,然後推門走出別墅,孤零零的身影隱入黑暗中。
樓上。
既感憤怒又覺受傷的男人,狠狠抽着煙。
季良夫緊繃的胸膛下,一顆心氣到快爆掉,胃疼得讓他擰眉。
他不明白,不明白好好的假期為什麼弄成這樣子?
不明白他的求婚記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更加不明白她為什要拒絕自己?!
該死!
「簡直天殺的沒道理!」
青筋暴凸的拳頭猛然一揮,不小心掃落柜上開啟的女用包包,包包里的東西立即散落一地。
一瓶白色藥罐,滾啊滾地,好巧不巧地滾到微愣的他的腳尖。
季良夫怔了怔,連忙彎腰拾起。
須臾,只見他劍眉一擰,拿着藥罐旋風般地衝下樓。
人跑到哪去了?
陽台沒有,客廳沒有,廚房沒有,整個別墅他都翻遍了,就是沒有她的影子!
「簡直要瘋了……」那個有事瞞他的笨蛋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瞪着屋外的暗夜,季良夫臉色慘白。
那個笨蛋若敢一個人走下山,他絕對會活活掐死她!絕對!
抓着車鑰匙,他氣急敗壞的跳上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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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嫻德是打算走下山的。
但是她忘了自己的體力已大不如從前。
走了近二十分鐘,她已經又累又喘!
抹抹濡濕的臉龐,她心一酸,不禁挨着昏黃的路燈蹲下,抱膝低低啜泣着。
一頭,一輛小貨車由山下駛近,發現了她。
女駕駛好心的詢問她,知道她需要幫忙,開了車門讓她上車,還大方的表示願意讓她免費住宿她經營的溫泉館。
鄭嫻德心中感激不已,過意不去,拿了手中唯一值錢的東西想先用它抵押。
誰知,瞧來像母親般和藹可親的女老闆只是揉揉她的頭,要她好好收着。
聞言,她的淚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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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良夫找人找到快瘋了。
整個山頭,他來來回迴繞了好幾圈,瞪大的雙眸,連路旁的一絲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但就是沒發現半點人影!
依腳程,她不可能那麼快下山,計程車嘛……這鬼地方叫得到才怪!
「可惡可惡!這可惡的女人是打算折磨死人嗎?老天!真要瘋了……她最好是平安無事……否則……否則……」
掏出手機,季良夫打算報警,忽地又靈光一閃,想起附近不遠處就是溫泉旅遊區。
他俊容一凜。
她最好是在那裏被他找着!
油門踩到底,車影似箭,咆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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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如勾。
月色映照着廊下因泡了澡而紅潤着的小臉。
頭髮微濕,纖細的身子套了件白色浴袍,不遠處的露天溫泉區,冉冉上升的蒸氣讓夜空瞧來蒙朦朧朧的。
捧着杯熱茶,鄭嫻德坐在房間後方的長廊邊緣,單薄的肩微倚着木柱,懸挂在半空的一雙小腿,光着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着。
「那個笨蛋……」她的唇輕輕細喃着。「拒絕是不得已的啊……現在這樣的身體怎能點頭嘛……白血病耶!說恐怖一點就是血癌……沒有捐贈的骨髓也不知能活多久……又不想害人,幹嘛要答應嘛……」念着念着,視線又模糊了。
鄭嫻德拉着袖口抹抹臉,深吸了口氣。
「脾氣這麼壞……又吼又叫的……你難受,我比你更難受啊!誰教你這笨蛋選在這時候求婚嘛!對於我自己的未來,我都不知道在哪裏了,我又怎能給你承諾?沒良心的傢伙……心都已經支離破碎了,還得故作堅強讓你從上頭狠狠踩過……」
「沒良心的是誰?」陰沉的氣息似冷冽寒冬,冷冷吹向她軟燙的耳垂。
呃!低喃的唇急抽口銳氣,水眸倏地瞠大。
鄭嫻德一驚,杯水從手中翻落至鋪着小石的泥地。
「你……哦!」動作過大,她在驚慌轉身時不小心狠狠撞了一旁的木柱一下。
「你、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來?」當下,她只能想到這。
「問的好,你這沒良心的傢伙!」季良夫長臂一探,將人抓進懷裏,森冷低狺。
「在我翻遍了整個溫泉區,幾乎踹壞各家溫泉館的大門之後,你不會還期望我會有禮貌地去敲敲你的房門,然後問聲『我可以進來嗎』吧?」他的眼簡直要吃人了。
「你……是你不想看見我啊……」
「我有這麼說嗎?」氣炸的他,狠瞪着楚楚可憐揉着後腦勺的笨蛋。
「呃!」她一怔。「你的背影是這麼告訴我的……」圓圓瞠起的水眸有絲心虛。
「去他的我的背影!」怒獅爆吼,打斷她。
「你、你罵髒話!」她瞠眸。
「我還想殺人呢!」對,把她的屍首掛在外頭那片竹林上!
「有那麼嚴重啊?」罪犯瑟縮地低語,一點也不懷疑自己就是那位即將被處決的頭號人物!
「你還敢說?你讓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漆黑的夜裏找了一、兩個小時,找到簡直快瘋了!你的心是鐵做的嗎?還是你根本沒良心,不然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鄭嫻德!」
「我……」他暴怒聲里的緊張與恐懼令她好生愧疚。「對不起。」輕輕撇開眼,她的心揪得發疼。
「哼!真的感到對不起?」季良夫盛怒的雙眼微眯,語氣平緩不少。
「對不起就對不起,哪還有真的假的?」討厭,她幹嘛要答應陪他來度假?瞧,弄得他生氣難過,而她壞透的心情只是更加雪上加霜而已。
「那好,那麼老實告訴我這是什麼?」冷凜着俊容,季良夫將掌心裏的藥罐攤放在她眼前。
鄭嫻德猛地一怔,眼睛倏然瞪大。
「這是……」她蒼白了臉。
「沒錯,這是從你皮包里掉出來的。」他將藥罐收回口袋裏。「從現在開始,我要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究竟瞞了我什麼事,再有一句謊言,我絕不饒你……你知道的,要查出這葯的用途是很容易的!」
鄭嫻德一怔,張大了眼,手腳一陣冰冷。
季良夫既肅冷又心痛的表情令她胸口一窒,淚剎那間似斷了線的珍珠從她的眼眶成串翻落。
「季……我……」她雙唇顫動,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眼底的淚愈掉愈凶,輕握在她手臂的雙手也是不覺愈握愈緊,壓抑的情緒全寫在她一對佈滿血絲的眸子裏。
季良夫不舍,拇指輕撫着她不知不覺咬出血絲的下唇。「哭吧!好好的哭一場,別再這樣折磨自己,放聲哭吧!」
「……季……哇……」
多日來備受無助恐懼與孤單折磨的人兒,唇一顫,終於再也隱忍不住地撲進男人懷裏嚎啕大哭。
季良夫的心像被什麼給狠狠擰緊,溢出滿滿的酸疼,他伸手緊緊擁住她顫抖不已的身軀。
「很好,就這樣……把所有委屈都哭出來……乖。」紅着眼眶,他啞着低嗓,輕吻着她的發。
在尋她的時間裏,他稍微研究了一下藥罐上的原文說明,也拜他在國外求學時幾位醫系朋友所賜,教他在醫學方面亦略知一二,認識不少專業名詞。
是血液方面的用藥吧?俊容一沉,想到她的瘀青,她的連續發燒。
最壞的想像就是……
哼!就算是白血病那又有什麼了不起?
濕潤的俊眸一凜,微抖的雙掌握成拳。
「沒問題的……你會沒事的,我保證。」他啞着嗓,像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裏般,牢牢將她抱緊,低喃的口吻似在宣誓般。
月,悄悄隱蔽。
沙沙的窸窣聲像細雨般輕輕灑落在竹葉間。
夜,像似也哭泣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