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不用了。」

她頓住腳步。

「我累了,想早點睡。」

「等一下。」看他進了屋就要關門,麗朵連忙喊。

他停在門裏轉身着着她。

看着他略顯冷漠的表情,她咬咬唇道:「你都聽到了?」

「什麼?」他淡淡地問。

她皺了皺眉,「聽說下午你來咖啡廳找過我,我和蘿拉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一定是,否則她想不出來他變得這樣冷漠的原因。

看她終於想談,何晁仁放開門把,看着她點頭,「是,聽到了。」

雨朵看他一眼,又飛快低下頭,「你,生氣了?」

「我為什麼生氣?」

她咬唇嘆氣,看着他道:「我說那些話沒別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淡淡追問。

雨朵皺眉,不知道怎麼說,索性走過去拉他的手,「別生氣嘛,我找了你一下午,晚上上班也無心工作,給你發簡訊也不回。」

他冷眼看着她,「又想像之前一樣迴避話題?」現在知道之前幾次她的主動和撒嬌都只是為了避重就輕。

她愣住,獃獃看着他。

他拿開她的手,「我以為過了這麼久,我們的關係該不一樣了,沒想到還是在原地踏步,不管怎樣你都會跟我算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他咬咬唇,想說些什麼卻無從解釋,只能低下頭避開他犀利的目光。

着她這樣何晁仁眯了眼,說道:「付房租的錢不要你還,不是礙於情面客套,而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照顧你理所當然,但好像對你來說,我只是個靠不住的外人,就像你說的,男朋友再怎樣也只是男朋友,靠人不如靠己。」

麗朵屏息,抬頭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他想着她的真心,為什麼把自己包裹得那麼緊,為什麼他想對她好,她統統不接受,原來她那句萬事自己搞定,不是沒人幫她擔,而是她不要人幫她擔,為什麼,他想知道。

可是,她的態度讓他再度失望。

她咬咬唇,避開他審視的目光,緩緩低下頭。

沉默。

一秒,兩秒……

砰。

麗朵微微一怔,抬頭着着在她面前闔上的門板。

那聲音不重,卻砸在她心上。

只是一道門,但一瞬間將他和她硬生生隔開。

【第六章】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何晁仁盯着牆上的鐘,眼神冷峻,奔跑的分針、時針似平和他有仇。

她夠倔,夠強,夠有骨氣,不管離開誰,她的世界都照樣轉,哪怕他說到那分上,她也不鬆口,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真是不管怎樣,她都不願示弱,坦率的接受他。

如果時鐘有生命,此刻一定在他的目光下凌遲處死。

午夜十二點四十五分,他站起身打開門火大的衝過去對面敲門,他不相信這種情況下她能睡得着。

「江雨朵,開門。」

「我在這。」身後響起小小的聲音。

何晁仁回頭,目光下移,看到她屈膝坐在他家門邊。

他愣住,「你、你在幹什麼?」

她仰頭看着他,黑漆漆的眼裏泛着迷茫的水光,「我不知道你消氣了沒,願不願意見我。」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拉起來,掌心接觸到她的冰涼讓他火大,「該死,你一直坐在這!」

將近一個小時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磚上?

麗朵低下頭。

看她這樣,何晁仁屏息,有火也發不出來,抱了人進屋,大步踏進卧室將她放上床,拉了被子裹住她,轉身卻被她拉住。

回頭對上她可憐兮兮的眸子,他嘆息,「我去給你弄點喝的。」

她這才放開他。

他去廚房燒水,家裏除了咖啡沒其他熱飲,幫她沖了一杯熱咖啡,命令她全部喝光。

她伸手接過杯子,乖乖喝下,全部喝光,連一滴都沒剩下。

見她突然這麼聽話,何晁仁挑眉,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有些涼,但溫度還算正常,他接過杯子,不自覺放軟聲調,「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着涼了?」

雨朵抬頭看他一眼,拉過他溫暖的大掌握住。

以為她又要來之前那一套,何晁仁本要推開她,可聽到她的話頓住。

「我五歲那年,被我媽丟在育幼院門口。」她漆黑的大眼低垂,低聲道:「到現在,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卻清楚的記得她走的時候說過會來接我,我一直等,院長媽媽說起初我連院子都不進,就站在育幼院門口,天黑了,怕得直哭也不進門,說怕媽媽回來找不到我,後來她哄我說,我媽知道我在這裏我才進門,再後來有人願意領養我,可我死活不走,非要留在育幼院,還是怕我媽回來找不到我。」

她抬眼,漆黑如幕的眼眸看着他,臉上釋出淡淡一笑,「長大一點我才知道,那句會回來接我,只是在騙我,我被永遠的拋弄了,這世界上連親生母親都拋弄我,還有誰靠得住?」

她雙眼無光,泛着淡淡憂傷,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彷佛一把攥住他的心臟,何晁仁將她拉進懷裏,雨朵在他懷裏閉上眼睛。

當她終於明白自己被媽媽遺棄時,信賴這個詞就在她心中瓦解。

連親生母親都不能夠相信、不能夠依賴,這世界上還有誰可以讓她信任?

為了留在育幼院不被人領養,她幫院長媽媽照顧其他孩子,洗衣服做飯,只要她能做的都做,只希望院長媽媽着在她有用的分上不要送她走。

十一歲她就開始想方設法賺錢,因為她知道不可能永遠待在育幼院,大清早起來摸黑送牛奶,摔倒了牛奶灑一地,腿上劃了好長一道傷口,滿身髒兮兮的站着被牛奶站老闆罵,她不哭,因為沒有可以哭訴的對象,被拋棄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了孤兒,所謂孤兒,就是只有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須靠自己。

十五歲,知道調酒師比服務生的薪水高很多,就算同事極不情願、不耐煩,她也厚着臉皮拜託對方教她,沒有學識、沒有背景,除了院長媽媽和一幫孤兒弟妹,要活得更好,只能靠自己。

二十歲,初戀,像天下所有的情侶一樣,對方追她、哄她,事事以她為中心,各種甜言蜜語,像所有初涉足戀愛的小女生一樣,她信了,將自己交給對方,放下逞強,將少女心中最柔軟的一面袒露在對方面前。

一回,院長媽媽生病住院要交押金,她剛在台北立足,手邊沒那麼多錢,急急找男朋友借兩萬塊,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瞬間,男朋友臉上閃過不情願的轟情,之後是各種借口……於是她知道,男女之間,再喜歡也不過如此。

之後交往過的男人個個說她太獨立,說她愛逞強,不可愛、不小鳥依人,可是一邊這樣說著,卻一邊和她算得清清楚楚,知道她每個月往育幼院寄錢,問以後也要這樣嗎?聽她說以後院長媽媽老了,要擔起照顧院長媽媽和育幼院孩子的擔子,立刻閃人,還有第一次見面就問她介不介意各付各的,甚至曾經遇到一個說喜歡她勤儉持家,想娶她的男人,但話卻是這樣說的——如果你不介意做婚前財產公證……男人啊,就算再怎麼喜歡,終究算得清清楚楚。

這世界除了院長媽媽和育幼院的孩子們,她再也不會對誰攤開心事,不會和誰相互依存,不會,可是——

「你有我,我讓你靠。」

頭頂傳來沙啞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對上他心疼的眸子,聽他道:「不是說不知道誰能靠得住,以後我讓你靠。」

何晁仁無法立刻向她證明,在被親生母親拋棄的事實面前,任何承諾都是慘白的,他不知道在她過往的歲月里還經歷了什麼,但他會讓她知道,以後她不是一個人,他會是她的依靠。

這兩句話像雨點落在雨朵心上,叩在那扇閉闔很久的門上,叩開一條細縫,她窺見自己內心隱隱一絲掙扎的渴望,或許,她不是那麼堅強,或許她也想要找個人依靠,渴望生病時有人照顧,生氣時有人宣洩,渴望遇到危險有人挺身保護她,發生事情有人替她扛……

之前他全都做了,可她不敢放任自己依賴,怕到頭來又是一場空,又得一個人面對,可是,此刻他緊緊摟住她的手臂結實有力,他的胸膛太過溫暖堅實,她——

有什麼從眼眶裏落下來,他那寬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拍在她的後背,「哭吧,別忍着,我在這裏。」

她閉上眼睛,喉嚨哽咽,最終再也忍不住,一絲嗚咽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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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姦偷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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