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美國南部某小鎮巴士上
“Excuseme?”
一名大約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怯怯地問魏青從報紙後面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地望着她。
“AreyouCyanWei?”
魏青微笑着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美國的姑娘立刻熱情地撂起袖子要求他將名字簽在自己的手臂上。
魏青大筆一揮,姑娘一面表示一周內都不會洗手臂了一面歡天喜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卻因為在巴士上跑動而被司機教育了一番。不過這似乎絲毫不會影響到姑娘的好心情,她回到座位之後還高興地向友人炫耀着她的戰果。
魏青好笑之餘又有些感慨。
“怎麼了?”
魏國年問“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被認出來”魏青雖然出生美國,但卻是在英國起步,在中國走紅。他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坐巴士,卻從來也沒有被認出來過。
“你好久沒回來了,所以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在美國名氣現在有多大,現在的小孩,像那麼大年紀的”魏國年指了指那個要了簽名回去的小女孩“沒有人不知道CyanWei的,即使在這麼偏僻的小鎮上,也不乏你的FANS”
“有這麼誇張嗎?”事實上,魏青一直都沒有具備過身為一個紅的發紫的影視帝王的自覺。對於他來說,他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對於群眾的反應,反而不是那麼的關心。
“那件事林宇應該跟你提過了吧?”
“什麼事?”
“就是讓你去荷里活發展的事”
“啊”魏青點了點頭,顯得有點兒心不在焉。
“你考慮一下吧,我也很支持你去。”
“我會,考慮……”
魏國年看了他一會,又問“你是不是在想那個男孩子?”
魏青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
魏國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你們最近都沒聯繫嗎?”
“沒有”
“吵架了?”
“沒有,蓮,應該很忙”他都有讓林宇帶國內的報紙給他,上面有關於莫氏的消息,更多的是金融專家所做的情勢分析和未來預測。他對商業方面的事情完全不能明白,但是看那些人的意思,蓮似乎現在正在挑起重擔。
“那你也沒有主動聯繫他嗎?至少發個信息給對方打打氣什麼的吧?”
魏青頭低得更低“我,怕打擾到他”
看魏青的態度,魏國年突然有點明白了什麼“你在想什麼?”
魏青看了看魏國年,張了張口,又閉上,似乎在內心小小的掙扎了一番,最後一臉沮喪地放鬆了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我不知道,我總是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有很多事,我覺得我不能確定……”
魏國年嘆息一聲,乾脆直接從魏青的口袋裏抽出他的手機,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撥通了號碼,然後遞到了睜大了眼睛的魏青面前“年輕人不要畏畏縮縮的,有什麼不確定的自己問好了”
魏青還在猶豫着要不要順着魏國年的意思去做,那邊的蓮已經接通了電話,他從手機的擴音器里聽到了蓮的聲音。
“阿青?喂?是阿青嗎?怎麼不說話?”
魏青想也不想地從魏國年手幾搶過手機“是我”
“呵呵,怎麼想起來打電話給我?想我了?”
魏青忍不住輕笑出聲“是啊,想問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挺好,就是忙了點,你呢?最近在忙什麼?”
“剛參加完一個頒獎禮,現在準備順便去看看我父母”
“一個人?”
“不,和叔叔一起”
“代我向叔叔問好哦”
“好的”說完都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笑了一會魏青想正色道“對了,蓮……”
還沒等他說話,那邊蓮卻搶先道“啊,你等一下”
然後魏青聽到電話那頭依稀有另一個人的聲音,他等了一會,蓮突然說“抱歉啊,阿青,有個臨時會議,我過一天再打電話給你吧,不是什麼急事吧?”
“……不是,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忙吧,注意休息別累壞了”
“阿青也是啊”
魏國年仔細觀察了魏青打電話的全過程,他的表情由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喜再到悲,然後在掛了電話之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魏國年實在很好奇他們兩在電話里說了什麼。不過任由他威逼利誘,魏青硬是不肯透露兩人談話的內容,令魏國年頗受打擊。
到家的時候,依舊是魏青家的女傭為他們開的門。
魏青的父親和母親正坐在院子裏喝下午茶,魏青的母親吳佩出生名門,在嫁給魏青的父親之前一直深居閨中,不窨世事,多少年來一直保持着溫柔和婉的個性,魏青甚至從來沒有聽見他的母親高聲說過話。看到魏青進來,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魏青張開雙臂給了吳佩一個大大的擁抱。面對父親,卻只是淡然地說了聲“我回來了”
魏青的父親魏國安此時正在看報,聽叫魏青說話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聲。魏青的父親是物理學博士,也就是,科學家,一個嚴肅的對魏青要求嚴格的父親。他對於魏青所抱的希望很大,一直期望魏青能夠繼承他的志向成為一名嚴謹的科學家,然而事與願違,正是他與魏青的生活環境所格格不入的思想輸入導致了魏青的精神分裂。
魏青對於他父親的態度只有兩個字,那就是敬畏,既敬佩又害怕。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甚至說不上一句話。
中國人常常說同性相斥,生兒子總是和母親比較親厚,魏青就是這麼個典型。他和他的父親一點也不親,卻非常敬愛他的母親。
“坐了這麼久的車累了吧,快來給媽媽看看,我的青兒瘦了沒有”
魏青忙笑着湊上去任她細看。
“大哥,大嫂”魏國年放好行李也跟了過來。
魏國安依然只是“恩”了一聲,視線始終沒從他的報紙上移動過。
吳佩則吩咐着女傭多端兩張凳子來,一邊給兩人倒茶“阿青在外面這幾年多虧你照顧着了,國安”
“大嫂客氣了,叔叔照顧侄子是應該的”
“來,嘗嘗這茶,我這幾天啊參加了一個鎮子上的茶協會,在學着泡茶呢”
魏國年端起茶杯來淺淺地飲了一口,贊道“不錯”
“才學了幾天呢,國年你別騙我”吳佩故意板起臉來。
“真的好”
吳佩這才笑了“你啊,就會哄人,你哥哥要是有你一半嘴甜就好了,我怎麼就選了這麼個木頭”
魏國安聞言終於從他的報紙後面抬起頭來,看了吳佩一眼。
魏國年笑道“怎麼是木頭呢,分明是個聰明的科學家”
魏國安又將頭低了下去。吳佩對於他冷淡的反映頗為無奈,乾脆也不去逗他了。
女傭又端來了點心,四人享受起下午茶的悠閑,其實主要是三個人在享受,另一個除了喝了幾口茶吃了一點點心幾乎就沒說什麼話。
整個下午,吳佩拉着魏青的手問長問短,那樣子恨不能將兒子做成皮帶整天圍在身上。
這又應了一句話,就是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魏青剛出生那會兒,吳佩對兒子一點兒也不在意,她那時還年輕又是千金小姐,小孩子一哭就覺得煩,一天也不願意見着魏青幾次。
後來魏青漸漸長大了,既聰明又懂事,知道母親什麼時候心情好什麼時候心裏煩,吳佩這才慢慢接受了這個兒子。她開始盡到一個為人母的責任,她本身接受的是貴族教育,思想保守,她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魏青,雖然是無心之舉,但是對於魏青成長中的誤區卻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瀾的作用。
待兒子開始表現出自閉的情緒,她又覺得煩了不想過問,直到兒子真的離開了她的身邊,才終於思念起來,每天和木頭一樣的老公相伴,她一點一點地想起兒子的好,兒子的聰明體貼。
人有時候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因為人總是會變,而且你永遠也不會猜到她下一秒會往哪個方向變化。
現在魏青在她面前就算是掉了一根頭髮,她也要心疼個好半天。
魏國年看着吳佩的反應,連個話都插不上,再看看坐在一邊依舊死盯着那張彷彿裏面有無窮樂趣的報紙的哥哥魏國安,心中不免擔心那張報紙會不會被他給看穿個洞出來。
對於魏國年來說,和那個,說得不雅一點,就是一百個巴掌也拍不出個屁來的親哥哥相處卻完全不會覺得有尷尬和不適。這是常人所無法想像的,因為就連吳佩也常常會無法忍受魏國安的這種性格。其實那並不是因為魏國年的性格特別好,相反的,魏國年是魏家一家子當中最為叛逆的一個了,身在一個博士之家的他,卻去搞經紀公司,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而正因為他出生的環境,一個博士爺爺,博士父母外家一個博士哥哥,除卻去世較早的奶奶,大家大可以自行想像一下,每天三餐你要同時面對着三張死人臉,而且這種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年。
魏國年會在那麼小的時候就獨自出來闖蕩那實際上是給逼出來的呀!
因此太過於習慣和這類人的相處模式,那就是自娛自樂,將思想放飛,所以他雖然看起來是在看着他哥哥,其實他哥哥根本就沒入他的眼,這是一種境界。
“國年,國年”
“啊?什麼?”
“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吳佩微微皺眉。
“我是在想好久沒見大嫂,大嫂還是這麼年輕”
“說什麼呢”吳佩雖然語帶責怪,但明顯被這話收買了去,也不再追問了“我說啊,你們想吃什麼,我一會讓Susan去鎮子上買食材回來”
“不用這麼麻煩啦,Susan的手藝這麼好,做什麼我們都愛吃”
“是啊,媽你就別折騰Susan了”
站在一邊的Susan羞澀地笑了笑,她不是太能聽懂中文,但她能聽到自己的名字,以及話語裏的善意。
“好吧,Susan晚上就做點你拿手的吧”
吳佩在這兩人的攻勢下終於妥協。
“對了阿青,你還記得嘉芙蓮嗎?”
“嘉芙蓮?”魏青努力地在自己的記憶里搜索這個名字,但是一無所獲,他對於人名的記憶力一直不是那麼好的。
“阿青果然不記得了,連我自己也不記得了”吳佩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就是以前特別喜歡跟在你後面,還經常到我們家來的那個小女孩”
魏青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畫面,在小鎮的車站,棕色頭髮的法裔女孩淚流滿面,抽泣着緊握住自己的衣角,懇求道:“不要走”
女孩的容顏早已在記憶中褪色,惟有晶瑩的淚滴還鮮明的存活着,沉浸在記憶的泥土裏,化做成長的點滴養分。
“是她啊,她怎麼了嗎?”
“那個女孩啊,現在在跟着你爸爸做研究,她剛來的時候我完全認不出來,可是她卻連家裏的陶瓷花瓶放在什麼位置都沒有忘記”
“是嗎,那我可真要見見她了”魏青的童年幾乎是沒有什麼玩伴的,他那時候性格淡漠,不怎麼懂得如何主動去結識朋友,因為他總是冷着一張臉只有少數的人願意嘗試着與他接觸,而真正處下來的並不多,能稱為朋友的更是一個也沒有。嘉芙蓮是那少數中的少數,她家原本就在魏青家隔壁,又上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總是喜歡默默地跟在魏青身後。魏青對她的印象不深主要也是因為她總是低着頭跟在他後面,他甚至從來也沒有真正注意過這個女孩長的什麼樣子。
“那我叫她晚上來家裏吃飯吧,反正她晚上也要跟你去研究所,對吧老公”
“嗯”魏國安從鼻子裏哼出一個單音。
於是當晚當嘉芙蓮敲響魏青家的門的時候,魏青微笑着打開門對她說“嘉芙蓮是吧?”
下有秒魏青卻傻了,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跟在後面的魏國年奇怪地問“怎麼啦?”
魏青側過身來,一臉為難地看着自己的叔叔“怎麼辦,她哭了”
他從來沒想過女孩會有這種反應。
魏國年卻不給面子的大笑道“阿青把女孩子弄哭了啊”
最後還是吳佩出來才解了圍,後來魏青問嘉芙蓮為什麼哭,嘉芙蓮卻答,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魏青會笑着叫她的名字。讓魏青頗為尷尬。
就像魏青的改變讓嘉芙蓮感到驚訝一樣,嘉芙蓮的變化也讓魏青感到訝異。
嘉芙蓮已經變成了一個開朗健談的女孩,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跟在別人後面默不作聲的小女孩了。她的言談風趣,許是因為從事研究工作的緣故,連說話也很有邏輯。這也讓魏青終於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從事科學研究的原來並不全是呆板如自己父親一般的人。
他們正聊到興頭上,魏青的手機響了,他不經意地掏出手機,卻在看到上面的號碼之後立刻站了起來,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漫步走到了院子裏。
“剛忙完嗎?”
“是啊,開了大半天的會,終於把那群討厭的傢伙送走了”蓮笑着說“那還沒吃飯吧”魏青看了看手錶,已經7點多了。
“一會就去吃,想先打電話給你”
“晚一點打也沒關係的呀,你快去吃飯吧”魏青心疼地說“沒事的,反正中午也吃的比較多”蓮有些俏皮地說魏青終於給他逗笑了。
“見到你父母了?”
“嗯,下午就到家了,還有一個以前認識的女孩”
“女孩哦~~”蓮還故意拖長了尾音。
魏青無奈地解釋道“是我爸爸研究所的助手啦”
“了解了解,其實你不用解釋的”
魏青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剛才的態度分明就是想讓我解釋的。
“阿青過年的時候在哪過?會回國嗎?”
“會吧”魏青想到他年底國內的一堆工作,年底真是忙啊。
“那過年的時候請你到我家來吧”
“好啊”魏青又猶豫了一下“那,你父親呢?”
“他啊,好着呢”
魏青無語,這應該叫答非所問吧,但是,算了,既然蓮說好就是好了。
回到屋裏在餐桌旁坐下,魏青突然發現除了他的叔叔以外包括他的父親在內的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他,讓他不經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開了花或者發了芽什麼的。
“怎麼了?怎麼都看着我?”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還是吳佩開了口“女朋友?”
魏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剛才打電話的人是誰,想了一想,於是點頭。
雖然不是“女”朋友,但是意思的本質是不變的吧,他是這裏理解的。
得到確定的答案之後嘉芙蓮的眸子暗淡了下來。魏國年轉頭繼續看他的新聞,顯得漠不關心。吳佩則心情複雜,她原本以為魏青沒有女朋友,還比較中意嘉芙蓮,現在得知魏青已經有了女朋友,她又覺得高興又為魏青擔心,在母親眼裏兒子永遠是孩子,她害怕兒子在外面被不好的女孩子騙了。
她只好說“既然有了女朋友,有空也帶回來看看吧”
魏國年將三人的反應看在眼裏,突然說“大哥,我有事跟你說,讓阿青先送嘉芙蓮去研究所吧”
魏青看了自己的叔叔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站起來叫上嘉芙蓮“走吧”
魏青相信魏國年,在剛出療養院的日子裏乃至那以後跟隨叔叔在各國遊歷的期間,這種信任早已經滲透了他的骨髓,超越了很多很多因素。
作者有話要說:某苦啊,躲在辦公室小角落裏偷偷碼字....蟲子一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