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皇上……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真沒用……總是讓您失望……”慕蓉幼靈氣若遊絲的喊着摯愛,一直到她緩緩閉上眼。
“不!幼靈……”宇文策跪在地上大喊着,他從未這般覺得自已這麼的沒用,那哀怨的喊叫聲震撼了天地,回蕩在卧龍殿中久久不散……
隔日,宇文策破天荒地穿着一身白袍坐在龍椅上,他冰冷的瞳眸中絲毫不見融化的跡象。
“啟稟皇上,夷國叛亂國主熊德彥已經押入天牢,等候皇上問話。”翟霆抱拳站在大殿中央恭敬說著。
“嗯,朕明日再問話吧!今日朕沒有心情。”宇文策揮揮手嘆了口氣,神色淡然中帶着絕望。
“那今日我會再派人手加強看管熊德彥與他的黨羽。”
“就勞煩翟將軍了,明日我將親臨天牢嚴厲的逼出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切!”宇文策說到此,面容中散發微慍。
“微臣知道。”翟霆恭敬的退到一旁。
“還有事要奏稟的嗎?”宇文策一雙冰冷銳眼掃射台下眾臣,睥睨着看着他們,“既然無事就退朝吧!”
話落,宇文策站起身子緩步離開,這時大殿上的氣氛才再度溫熱了起來,畢竟站在大殿上的眾多大臣全曾經力諫宇文策不能枉顧民怨,將帶罪之身的慕蓉幼靈放在自己的身邊,但那叛賊竟然捨身相救實在令他們感到詫異。
而今皇帝的愛人己逝,宇文策對眾臣的恨意當然毫無保留地就躍然臉上。
宇文策離開祥和殿,凍着嚴肅的面容往不遠處的另一座宮殿走去,那座宮殿掛滿白紗,立在一旁的宮人們全身着素衣看守殿中一隻棺木。
宇文策撩袍入內望着棺木前一隻靈位,上頭是宇文策蒼勁有力的字體,寫着“愛人慕蓉幼靈之位”。
他雙手負后佇立在棺木前聞風不動,一直到日薄西山為止……
夜裏的宮殿萬籟無聲,只有十隊二十人組成的小隊巡守偌大宮殿,因此只要熟悉皇宮內苑佈置的人,身着夜行衣即可輕易地躲避巡守隊伍的法眼。
此時,一道黑影利落地翻過宮牆,腳步輕盈的躲過巡夜人,來到囚禁重大犯人的天牢中。
黑衣人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看着牢籠中的囚犯,一直到他發現了熊德彥為止。
“是我。”黑衣人小聲地從懷裏取出鑰匙,打開牢房走入內。
“你是誰?”蹲在牆角的熊德彥隨即站起,他的面容與動作全帶着防備。
“我是來救你的……”
那黑衣人話還沒說全,一道冷冽、低沉的嗓音陡地灌入其中,“我看不是吧!”
“宇文策?”黑衣人詫異地望向來者。
宇文策扯着冷絕的笑,彎身也進入牢籠之中,“皇叔,你知道這叫做什麼嗎?這招就叫瓮中抓鱉。”
“你?”黑衣人猛然一抖,眼神中泄漏了他詫異情緒,接着他將蒙在臉上的黑布除去,“宇文策,你怎麼知道我今夜會動手?”
“皇叔您真是愛開玩笑,今日我特意在朝廷上,闡明我明日即將逼供熊德彥,那時你就已經慌了吧!因為你害怕熊德彥會說出其實你才是串供夷國的幕後黑手,而宇文秉其實只是你的信差罷了。”宇文策沉穩的說出驚天動地的實情。
“你說什麼,我不知道!”宇文鈞想要來個打死不承認。
宇文策的臉上依舊噙着冷笑,不將他的否認看在眼裏,“皇叔你可真狠,你看我在一年前的戰役中沒有為國捐軀,接着我命人將慕蓉幼靈給帶回來,你害怕失憶的慕蓉幼靈不知何時會記起往事,然後將你才是幕後黑手的實情給說出來,因此煽動大臣要我將她給關起,隨即派人拿着金牌佯裝朕示意,在飯菜里下毒欲毒殺慕蓉幼靈……,接着又自薦帶兵抓拿宇文秉,為的就是讓宇文秉沒有機會可以活着回來告訴我實情。”宇文策頓了一下話頭,加深嘴上的自信笑容,“前日我又捉了熊德彥,所以你今晚就想將他除之後快,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你?你怎會知道幕後黑手是我呢?”宇文鈞一直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有任何把柄可以讓宇文策找到。
“很簡單!”宇文策揚起笑容,但那毫無防備的笑意竟讓人感到戰慄,“是慕蓉幼靈身旁的僕人小莞告訴我的,她說要我防着你。”
其實宇文策在攫住小莞的幾天後,小莞拿出欲供出串共夷國的幕後黑手來換取慕蓉幼靈不再入天牢,當下宇文策答應了,所以他才未曾再將慕蓉幼靈給囚入天牢之中,但這件事他卻一直未曾與慕蓉幼靈提及。
“不可能?那個女人從來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宇文鈞不可思議地大喊。
“怎麼不可能?你怎麼又知道朕曾經與誰說過話?”宇文策揚起眉頭饒富興味地反問。
“這……”此時宇文鈞語塞,支支吾吾了半天。
“你以為你派去的卧底早就牢牢監控朕與慕蓉幼靈的言行嗎?朕想我只能說你小看朕的能耐了,還有……朕給你這自以為縝密的計劃做一個結語……”宇文策平穩的口氣更令人心底發寒。
宇文鈞努力抑下腳底發顫,絕不同他的小輩求饒,故意提高音量武裝自己,“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別像娘們拖拖拉拉的!”
宇文鈞這話卻沒有激怒宇文策,他依舊笑容不減,“朕想你可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日你以為幼靈已死,就將卧底在朕與慕蓉幼靈身邊的人給殺了,畢竟死人的口風才是最緊的,不是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那日以為慕蓉幼靈已死的話?這點讓宇文鈞的腦子裏嗡嗡作響,無法思考。
“什麼意思?你下了地獄就明白了!”
宇文策寒冰的眼眸睨着他,但嘴角依然是揚着完美的弧度,轉身離開牢籠,接着由翟霆為首的御林軍已經牢牢包圍天牢內外,這次宇文鈞插翅也難飛了。
黑夜中,宇文策獨自一人雙手負后往卧龍殿走去,嘴角的笑意愈發高漲,一直到他推開房門看見床上的女人而沸騰到最高點。
月高照,夜深沉,已是子時了。
卧龍殿今夜燭光不再耀人,只有少許的燭火閃動在這夜裏,此時宇文策坐卧在窗檯前的躺椅上,高大身軀里擁着一名嬌弱女子。
宇文策動手撥了懷中女子的長發,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怎麼?身體感覺還好嗎?”
“嗯,謝皇上的關懷,我感覺自已己經好多了。”躺在宇文策懷裏的竟是早已逝世的慕蓉幼靈,她穿着一件單薄睡袍,長發垂放在胸前兩側。
“可是朕怎麼看你都覺得你瘦了,明個一早朕再喚胡太醫幫你再開一味葯,好補補你的身子。”從宇文策的動作之中,發現他滿腔的愛意從一舉一動中泄露出來,每一個懷抱、每一個親吻都是輕輕地,就像捧着琉璃般愛護。
“不必了!”慕蓉幼靈皺着眉頭,癟着小嘴,“人家每天都得喝上三碗苦藥,如果您又叫胡太醫幫我再開一帖葯,那我看我連飯都不用吃了,光喝葯就飽了!”
聞言宇文策失聲笑了一笑,手中抱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些,“好好好,如果你不愛那就算了,不過朕會每天守着你,一直到你身子痊癒為止。”
“嗯。”慕蓉幼靈望着子夜裏的明月,那銀盤似的月光照射在她白透的面容上,模樣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宇文策偏頭將薄唇欺上她的腮邊才揚起嘴,低啞的嗓音沉吟着誘人的音調:“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幼靈你說,這詞寫得可真好。”
“是呀!月都有圓缺了更何況是人活着就很難兩全,不過今夜能與皇上相擁賞月,那往昔的痛楚對我而言又算得了什麼。”她略顯虛弱的口氣里滿是對宇文策的愛。
“幼靈你說錯了。”宇文策低頭舔弄她的耳廓,“咱們相擁賞月並非只有今日,明日、後日、大後日一直到我們死去,我都會與你相擁賞月。”
“皇上……”慕蓉幼靈的心是溫熱的,她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再度扯起笑,“我想皇上也說錯了。”
“什麼?朕哪裏說錯了?”
慕蓉幼靈懲戒性地打了他的大掌,口氣佯裝慍怒,“您喊幼靈是喊誰呀!您忘了我名喚靈兒嗎?”
“是,靈兒說的是,幼靈早已死去了不是嗎?”宇文策面容里是滿滿的溫柔。
那天宇文策以為他將要失去她了,但慕蓉幼靈卻忍住劇烈的疼痛為了他活下去。
“靈兒,謝謝你。”
“呃?什麼意思?”她不懂他為何要道謝。
宇文策將下頷靠在她的頭頂上,讓胸臆中充斥着她的馨香,“謝謝你為了我活下來,也謝謝你為自己活過一回。”
“皇上您知道嗎?當我在面臨生死交關時,我怕的不是自己即將死去,而是怕您那雙寂寞的眼睛,它深深的戳痛了我,讓我想為您撫去傷痛,幫您實現任何願望。”她連死都不怕了,對於生又有何懼呢?
“真不愧是我的愛人,是唯一能居住在我心上的女人。”宇文策一隻大掌越過她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輕撫她右胸傷口上包裹的白布。
慕蓉幼靈中箭那天,唯一待在卧龍殿的只有宇文策、楚亦與胡太醫,當時胡太醫在急救后奇迹似地宣佈慕蓉幼靈應該能保住性命之時,楚亦便出了一個計謀。
“楚亦那小子還真是聰明,他要朕宣佈你已經逝世了,還要我裝出沉痛的模樣,為的就是要瞞過眾人的耳目,讓人不再阻擾朕與你的愛情,並要我賜予你新的身份而留下。”想起當時,宇文策只有對楚亦滿滿的感謝。
慕蓉幼靈己死去了,如今躺在他身上的是靈兒,一個只為他與自己活着的靈兒。
“皇上,這樣好嗎?”慕蓉幼靈皺着眉頭,口吻里有些許擔憂。
“什麼意思?”
“您瞞着眾臣說叛賊已死,我覺得說謊不是一件好事!”她無法忘懷宇文策同她說這件事時,她當時的震驚。
“會嗎?朕不這麼認為……朕以為過幾日朕想去拜訪楚亦的母親。”
“拜訪宰相的母親?要做什麼?”慕蓉幼靈努着嘴不解。
宇文策在她頭頂上吻了一下才接續說話:“我想請楚母收你為義女,到時你就可以以宰相的義妹這身份嫁予我。”
慕蓉幼靈詫異的轉過頭望着宇文策,“皇上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君無戲言你不會不懂吧!”宇文策朝她揚起寵愛淺笑,滿腔柔情全寫在臉上。
“皇上……您真的很想娶我嗎?”她的話里有濃濃疑竇。
“我想,我怎會不想呢?幼靈你知道嗎?每次我與楚亦和翟霆在一起時,他們總會談起自己的妻子,唯有我沒有話題可以同他們討論,所以……你可願意成為我的話題呢?”宇文策難得悠閑地揚起眉梢,朝她說笑。
“皇上您真壞!”慕蓉幼靈咬着下唇,為他的惡意感到些許不悅。“娶我只是為了談天時方便而已!”
“生氣了?”宇文策揚起眉頭吻着她的耳朵,“彆氣了,你生氣我會難過的……我只是同你說笑罷了!”
“皇上,您實在是……”慕蓉幼靈氣急敗壞地嬌瞪着他。
但宇文策這時竟將長指放在她柔嫩的嘴上,賦予她天大的殊榮,“別喊我皇上,在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裏喊我一聲策。”
“這……”慕蓉幼靈錯愕的盯着他,他怎會給予她這般深情的榮耀呢?
“別這了,快呀!開口喊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