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恨?
以前,是有點恨的。
但更多的,是——
怕。
大學時期的莫日麗念的是會計系,當時便立定志向要進知名會計事務所,還要在三十歲前考到頂尖證照,當年她信心滿滿的進入知名會計事務所,好不容易穩了第一步,沒想到卻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天一天,她的志向被磨去。
那是一種懼怕未來的感覺,自己本來已經設定好的前程,卻突然沒了路,飛來的大烏雲擋住了所有去向。
她不知道何去何從,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怕未來的未知,她怕現在的無力,更怕回想過去……林斯年這個人帶給她的衝擊,全是害怕。
所以才會在再次見面的這刻,全心盛滿懼怕。
但他卻這樣問她,她該如何回答?
最終,她仍是怔着臉色,決定不回答,林斯年也不再問,他帶着心心在店裏逛了下,待沒二十分鐘,便走了。
莫日麗腦中一直亂亂轉,轉到打烊后,開了店門一個人走上歸途。
今夜下起了雨,綿細的雨紛紛打在路面,小水窪鑲在柏油路面上,莫日麗撐傘踏過,被水濺濕的鞋傳來涼冷感覺,她卻渾然未覺。
捨棄了平常回家的路,她饒了遠路,忍不住來到楚拓風的工作室對面。
拉下的鐵門,旁邊出入的門透着光,她不禁想像裏面的楚拓風,他那寬闊的胸膛、溫暖的體溫,以及微笑的臉龐,都像她的避風港。
她多渴望奔進他懷裏,跟他說今晚的震撼。
但不行,她不能讓他擔心,他還有事情要做,那天鄧潔說的話又如咒語般衝進心裏,讓她汗顏難過。
待了不知多久,她重新撐着傘,回到自己的家。
將皮包丟在沙發上,她躺入沙發里,腳伸直,手臂放在額上,閉上的眼睛透露疲憊。
心很慌,好像被迫離開會計事務所那天,也是下着雨,她遞了辭呈,收拾自己的桌子,旁邊還有同事在竊竊私語,他們不一定信林斯年說的話,但潛意識還是覺得這事跟她脫不了關係。
她的背上被貼上了標籤,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
她逃離事務所,在家消沉幾天,直到朋友打電話來,約她出來聊聊,之後又將小飛馬交給她管理。
但那消沉的幾天,就像噩夢,每天吃不好睡不着,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想到林斯年的未來,壓力就排山倒海而來。
也是不忍心看見這樣一個青壯年的男人,被迫坐在輪椅上一輩子,她甚至後悔起那天為什麼要拒絕他……
而現在,林斯年又出現了,喚醒她所有記憶,那個被楚拓風揮去的烏雲,突然又回來了,甚至下起了雨。
她不禁想,是不是太幸福了?連緣分也看得眼紅?
但她還是跟楚拓風這樣的緣分,都能重新牽起,那麼就算遇見林斯年,也不是很忙奇怪的事吧?
忽地,手機響起。
她接起,這時間會打來的,只有楚拓風。
他爽朗的嗓音從電話那頭響起,「到家沒?」
「到了。」
「在做什麼?」
「準備洗澡。」
他哇了一聲。「你脫嘍?」
她不禁淺笑。「真是。」
「真的脫了?」
「還沒……」
他朗笑,「說真的,想不想我?你不幫我送飯,不代表我不能去找你吧?都五、六天了,我想見你,而且……我們很久沒在一起睡了。」
她怔了怔,聽見他話語裏的情慾。「你不忙嗎?」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怎麼了?這麼愛問我工作,我不是小孩子了,什麼時候要工作我自己會決定,你最近怎麼了啊?」他忍不住連連抱怨,口氣有點不悅。
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當自己每回這樣熱情想見她,她卻怎麼回他的?總問他工作沒吃飯沒,一點親密一些的愛語都沒有,她也不說自己想他,什麼都不說,這幾天,楚拓風告訴自己配合她的節奏,但這不代表他能允許一段冷淡的戀愛。
「你生氣了?」她有一點點慌。
「沒有。」他嗓音悶悶的。
她柔着嗓,試圖解釋。「我只是關心你。」
他冷笑一聲,「我想你是我女朋友,而不是我的老媽子。」
她有些生氣他刻薄的話語。「你不必講話這麼酸。」
「我講話酸?那你更該聽聽你自己說什麼,滿口為我好跟關心我,真好笑!」他口不擇言道。
真的是氣壞了,才會這麼說,單電話那頭傳來的靜默,忽然令他警覺自己倉促間說出的難聽話。
「算了,我不想說了……」他煩躁的開口。
她仍舊沒說話,聽見他掛了電話的聲音。
莫日麗緩緩放下電話,她知道他生氣了,但她又能怎麼辦呢?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她的心也很亂,也需要人安慰啊……是,她是很好笑,滿心滿意為他着想,結果惹得他不開心,感情也受挫,更糟糕的是,剛剛他的怒言,令她醒悟到自己犯了錯。
她一向討厭別人總把為她好跟關心她掛在嘴上,怎麼自己也這麼做了呢?
他是該生氣的,是該生氣……她告訴自己,但心裏頭難過的情緒卻沒辦法跟着合理化。
又想到令她倍感壓力的林斯年,心情紛亂,她捂住臉,哭了出來。
另一頭,楚拓風氣得丟下手機。
被摔力分開的手機與電池,無辜地癱在地上,它們的主人躺在床上,矇著大被子,全然不見臉。
他躲在被子裏,恨恨閉着眼睛,被子傳來的熱氣暖在他臉上。
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突然這樣冷漠?就算知道她每次問他吃飯沒,都是因為關心,但他就像是想討好父母的孩子,討不到好,就生了氣,甚至覺得是自己一頭熱。
他猜不到她的想法,她的轉變,明明先前那麼好的,又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煩啊……
隔天晚上,林斯年又出現了。
一樣帶着心心,他毫無預警又出現在店裏,莫日麗怔看着他就在櫃枱旁邊,任心心拿了本書席地而坐。
她想逃離櫃枱,但他灼熱的目光令她被定住。
「昨天你不回答我,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林斯年揚起一個友善的微笑,試圖讓她放鬆心情。
問他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是一陣感覺一個衝動,就如當初莫日麗來到事務所,他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女人,又如現在,多年後見到她,心裏第一個冒出的問題就是---你恨我嗎?
當年他對很多人說了假話,說她故意晃點他讓他等,才會起爭執出車禍,有人不相信,但大多數人都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所以讓整個事件鬧大,也讓莫日麗被迫離職。
他沒後悔,反而很氣,因為對往後的人生感到不安,卻不願恨自己,所以他恨起莫日麗,她走後,他氣她一走了之,氣沒人給他折磨,整個人頓失重心。
日子久了以後,已屬適婚年齡的他,娶了從大陸來的妻子,還生了心心,剛開始他還是一樣的壞脾氣,但久了后,也喜歡上這樣圓滿的家庭生活,他變成一個好男人,對妻子好,對孩子也好,但夜深人靜時,也會想到那個被逼走的莫日麗,想她現在人在哪裏?過的好不好?她是不是……會恨他?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莫日麗別開視線,假裝整理桌面。
「所以你恨我?」林斯年苦笑。「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我女兒多可愛,我老婆也很好,事情過去那麼久,我希望你也過得好。」
她不說話,在心底苦笑。
過得好?
她要怎樣才能過得好?可怕的噩夢糾纏她好多年,一直害怕人群,甚至隱藏自己原本的個性,忘記自己的志向,待在這裏。
不懂為什麼他可以一臉雲淡風輕?她不想跟他講話,不想看見他,這讓她想到過去,想到被犧牲的一切,害怕又不安。
林斯年自顧自地說:「如果你還恨我,心情就不可能會好,我希望從你嘴裏聽見答案,其實我有點不安心,我……」他欲言又止,知道或許自己欠她一個道歉,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要打烊了。」她別開眼,聽不進他的話。「請你離開。」
店內,已經沒有客人。
心心不知不覺已經歪在木地板上睡著了,莫日麗走過去,將心心抱起,放到林斯年的腿上。
「拜託你走吧。」
說拜託,是因為很累。
連着兩天看見這個人,嚴重影響她的心情,他說什麼?想聽見她說恨不恨他?還說有點不安心?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此時,門開了,進來一個熟悉身影,高大的影子映在地板上。
莫日麗看見楚拓風,他緩緩朝她走來,目光悠遊自在,然後,他看見背對着他的林斯年,頓下腳步。
他朝莫日麗無聲問:「有客人?」他看起來若無其事,像是忘記了昨夜的爭執。
她來不及回答他,因為林斯年先開了口。
「我要聽見你的答案才走,好吧,就跟你說真心話吧,我常常想起那件事,而且有點後悔,我知道這件事讓你的人生改變了,我……哎,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想聽你說自己也過得好,也希望你不要恨我。」
「什麼恨不恨的?」楚拓風走過來,凜着臉,看着林斯年。
看見輪椅,又聽見他所說的話,楚拓風立即意識過來這男人的身份。
「你是誰?」林斯年轉過臉來看着這個高壯的男人。
他身材俊挺又高大,健壯的體魄帶給人壓力,尤其是林斯年坐着輪椅,仰頭一看更覺得楚拓風高壯,不禁楞了一下。
「你又是誰?」楚拓風轉過臉問莫日麗:「他是不是林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姓林?」
「你真的姓林?那你就更不應該說剛剛那些話。」楚拓風環起胸,擋在莫日麗面前,他低頭瞄了心心一眼,刻意放低嗓音。「快滾。」
「滾?你叫我滾?憑什麼?」林斯年感到莫名其妙,但看着他擋在她面前,又好像隱隱約約猜到了。
「別問那麼多,你只要消失就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裏的,但你不覺得剛說那些話很自私嗎?你自己過得好,卻還硬要日麗來回答,你這樣做事想要減輕自己的不安吧?你知不知道她為了這件事整個人都變了,那是三兩句話就可以說完的嗎?」楚拓風握緊拳頭,說了一大串,瞪着林斯年的目光如劍似刀,灼熱得似要將林斯年的身上燒出洞來。
林斯年說不出話,看着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
「你不要管日麗現在過的怎樣,你只要記得做一件事就好。」他深吸口氣,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林斯年臉皮很厚,轉而問莫日麗:「做朋友也不行嗎?」
「朋友?」楚拓風嗤笑。「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我警告過你了,你再來一次,我就會趕你一次。」
林斯年看着他的體魄,是有點怕了。「我也不是非來不可,童書店又不是只要這裏有。」
「不準再來。」楚拓風冷着嗓,眼色惡狠狠。
林斯年不說話,總算肯離開了,出了店門后,楚拓風追了上去,寬闊的行人路上,楚拓風擋住他的去路。
「幹嘛?」林斯年不解的看着這個又出現的高大男人。
「你還沒答應我,不會再來。」
「你幹嘛一定要我同意這個?」
「我要你知道一個嚴重性,以前的事情讓日麗很在意,在意到變了個樣子,你現在的出現只會讓她平靜的生活再起波瀾,如果你還有良心,就不要再出現在這裏,給她平靜的生活才是最誠懇的道歉,你懂吧?你欠她一個道歉,有良心的話就記住我說的話。」
林斯年突然不說話了,他垮下肩膀,聽明白了。
道歉。
他懂了,他也知道自己欠她一個道歉,但怎麼也說不出口,或許因為面子,或許因為情感上的結,哎,現在眼前這男人這樣說,他……能不答應嗎?
楚拓風又說:「你現在又好老婆又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就不要再回顧過去了,答應我,不要再來。」
林斯年嘆了口氣。「我答應你。」
「很好,你走吧。」
楚拓風丟下這句話,走回店裏。
晚間十點,莫日麗的家裏沒開燈。
因為才剛進來,莫日麗就被楚拓風狠狠抱住。
剛剛他們一起從店裏離開,一路上,他始終沒開口,只是沉着一張臉,嚴肅得令她緊張。
他在店裏為她發聲,所說的話句句切進她心裏,全部沒錯,她就是希望永遠不要再看見林斯年,也覺得林斯年真夠自私了……為什麼她心裏所想的,楚拓風全部都懂呢?
幾天沒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思念超乎想像,本來因為思念而變得倉皇的心因為見到他,所有的不安全都煙消雲散了,甚至幾乎忘了昨晚鬧的有些不愉快,還讓她難過了一整天。
但他卻來了,站在她面前,為她趕走了林斯年那朵大烏雲。
而此刻,他狠狠將她拉入懷抱,身上陽剛的魅力令莫日麗一陣心悸,她眨了眨眼睛,覺得這幾天受的壓力好像突然不見了。
「為什麼都不跟我說?」
她不懂。「跟你說什麼?」
他抱緊她。「就那個林先生出現的事情,還有,你到底吃錯了什麼葯,一直注意我的工作?」
「我……」她沒答,只是遲疑着。
他凜了嗓,帶點怒意道:「我快煩死了,很討厭這樣猜來猜去的,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不好?如果有煩惱不是要一起面對嗎?我不想要這樣,不能見面外,還得一天到晚猜來猜去的!」
這把沉嗓令她駭住,因為被他禁錮在懷抱里,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心中一陣慌,令她不禁結巴,將話說的斷斷續續。「我只是……我在想,你不是正要為工作嗎?我是不是……會吵到你?」
原來是因為這個!
楚拓風雖然有猜到這個理由,但還是不能肯定,這次從她口中確定后,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問:「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他鬆了懷抱,握住她的肩膀,拉開了距離,看着她不解的眸子。
她答不出來,凝視他嚴肅的黑眸,猜不出他的情緒,他看起來有點生氣,但又像無力,她……唉。
「愛情不是這樣的,你不能把愛情濃縮成關心,關心會變成壓力,這對我的工作又有什麼幫助?我眼中的愛情是美麗的,是開心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隔沒幾條街,卻得忍受思念,明明相愛,卻要猜測彼此的心思。
「你知道嗎?如果我覺得你妨礙到我,我會說的,我不是那種有了愛情就忘記工作的人。」他蹙緊眉,又深吸了口氣。「記得我跟你說的嗎?說等我成功后就結婚,你想想,這是要多理智的人才可以這樣想?你還要像個小孩一樣顧着我的工作嗎?」
這番話,令莫日麗狠狠怔住。
他點醒了她,令她知道他原來也是痛苦的忍受思念,這讓她感到歉意,自己被鄧潔影響,以為這樣才對他好。
但為他好,卻不是他要的,又有什麼用呢?
她眨着眼睛,嘆道:「我現在知道了。」
他不放過她,故意問:「知道什麼?」
「知道是我雞婆,把事情弄成這樣,讓我們都不好受。」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仰着的目光里盛着歉意,這才滿意的摸了摸她的發。「乖。」
楚拓風低下頭,輕啄了一下她的唇,重新抬起臉來,大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又念念地摸摸她的耳朵。「有沒有想我?」
「有,很想很想。」她踮起腳,也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終於笑了,着笑容令她有絲怔然,好像很久沒見到一樣,眼睛不爭氣的濕了,她耍賴地埋進他懷裏,悶聲問:「那你呢?」
「當然有,不過,你昨天真把我氣死了……」楚拓風忍不住發難。
後來,為了彌補這些天的思念,他賴窩在莫日麗家裏,跟她擠在床上,抒發這幾天的思念。
深夜,楚拓風在床上醒來,撐起上身看着熟睡的日麗。
他摸摸她的額頭,輕彈她的鼻,指觸在她的唇上,在輕撫上她迷人的鎖骨……他微笑,太幸福,又滿足。
閉上眼睛,好像還看見那個初遇她的夏日,那張笑容滿面的臉蛋,從此刻印進他心裏,為她心悸。
這個鄰居姐姐,曾經讓他覺得遙不可及,但如今擁有了她,所有那些過去,經過年歲增長,變成存在心底的糖蜜。
他要用那些回憶包裹愛情,從此,讓心愛人兒快樂開心。
楚拓風愛情得意,信心也跟着滿滿。
他打起精神重新整理自己的畫作,甚至有次半夜撥了越洋電話,是因為想起某幅研究所時期的畫,好像還放在教授的畫室里,麻煩教授的助理幫他寄回來。
鄧潔也跟着生龍活虎,三天兩頭往楚拓風這邊跑,她拿相機把畫作拍下,洗成一張張照片,跟他一起討論當初畫這幅畫的心境以及所代表的意義。
日麗不再天天來報導,她下班太晚了,捨不得楚拓風一起餓肚子,規定他得自己去吃晚餐,而她也學會打理自己的三餐。
以前心情頹喪,覺得生活沒意義,吃什麼都沒興趣,現在她什麼都有興趣,泡麵買一堆,還上網買快速料理的餐包和肉包,只要有熱水瓶和大同電鍋,就能隨時填飽肚子。
這天深夜,楚拓風跟鄧潔整理好所有畫作,鄧潔做了好厚一份報告書,有信心讓當初反對楚拓風出畫冊的人點頭,她打着哈欠離開,走去取車時的背影,發微亂,背脊疲憊的彎垂,楚拓風站在窗前,盯着鄧潔開車離開。
他轉身,看着一樣亂着頭髮、臉色疲憊的莫日麗,他笑了笑,撫順她的發。「很累嗎?」
日麗打了哈欠。「好累。」
今天她難得接到了鄧潔的邀約,明明自己並非專業,但鄧潔卻堅持要她一起參與選畫的會議,鄧潔是這樣說的---
「只有我跟楚拓風兩個人可能會有盲點,雖然你是外行,但有時候外行人的直覺也可以多少給我們一些參考,你憑着直覺告訴我們對這些畫的感覺,讓我參考看看。」
於是,她也跟着忙到深夜。
楚拓風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抱住,語氣帶着歉意道:「這些日子我很忙,都沒空陪你,寂不寂寞?」
「別鬧了。」她臉紅,打了他一下。
他笑着,室內燈光錯映她的臉龐,他楞望她笑眯眯的樣子,臉上的紅暈讓他心念一動。
她真是他的了嗎?
不禁想到當年,她也是這樣笑着與他攀問,臉上的紅暈不是害羞,是因為當他的熱陽,但這表情如出一轍,引得他心口熱情泛濫。
他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暖,不禁有了好感,現在她臉頰也紅撲撲的,卻是因為他……楚拓風對於自己對她有了影響力這一點,感到莫名喜悅。
「你覺得這次會不會成功?」他低聲問她。
她想了幾秒,輕道:「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所以你覺得這次不一定會成功?」
「凡事總沒有一定的,」她的回答很保守,看見他皺起眉的臉色,連忙補上一句。「但我個人希望你能成功推出畫冊。」
他笑了。「有沒有想過推出后,反而跌了身價,那怎麼辦?」
她有陣無言,凝望他笑意不達眼底的臉龐,又聽見他開口。
「就算我因為推出畫冊而身價大漲名單會不會有買我的畫?」
日麗獃著,看他笑意斂去,又丟出一串問題。
「就算有人買了一幅,還會有第二幅,第三幅嗎?我能一輩子靠這吃飯嗎?」
她好像看見他眼裏的隱憂,在這一刻,他所有丟出的問題,表現了他的脆弱,她淺淺嘆息,說:「不要怕。」
他凝視她清澈的眼底,將她擁的更緊。「你又知道我怕咯?」
這男人,真嘴硬哪……
她埋進他胸膛,聽見他又道:「我什麼都不怕,當初打定主意回來台灣,我就相信我一定會成功,所以……」
還在嘴硬呢!她淺笑,回答:「一定沒問題的。」
「你剛剛才將說總有一天會成功,現在又說一定沒問題,前後不一喔。」
她哈哈笑。「一定會成功的。」
他賴皮道:「我不信你。」
有完沒完啊?
這下她總算覺得,這男人真的小她三歲了。
真幼稚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