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邵司衡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忙什麼。

韓聿柔猶疑着,現在她是要站要出聲還是要坐呢?

“坐,等等就好了。”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不用回頭就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後。

“喔。”韓聿柔看着那長方形的黑色石雕餐桌,挑了個位置坐下。

光可鑒人的桌面倒映着她微紅的面容,她的視線落至那個正忙東忙西的男人身上。

“你喜歡吃咸一點還是淡一點?”

從邵司衡口中聽到這樣的問話,韓聿柔霎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韓小姐,你的口味是咸一點還是淡一點?面快爛了。”

“啊,淡一點。”韓聿柔回神,連忙回道。

戴着衛生帽,穿着白色圍裙,模樣有些滑稽的邵司衡將煮好的面倒進放在托盤上的黑色瓷碗中,端放到她的面前。

香氣四溢的海鮮面溫暖了韓聿柔的心,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的人竟然是她最厭惡的天敵,雖然這是因為她被迫幫了他一個忙的緣故。

“吃吧!”邵司衡說。

韓聿柔為了一碗海鮮面深受感動時,同時看見他把煮麵的鍋子丟進流理台下的垃圾通道,再將身上的圍裙和帽子全都丟進另一個垃圾通道,還來不及為邵司衡住處的先進驚嘆,她已經先被他浪費的舉止嚇到了。

“姓邵的,你……你幹嘛?”

“丟垃圾。”邵司衡自櫥櫃中拿出全新的鍋子與圍裙、帽子,將之擺放好。

“鍋……鍋子壞了嗎?”

“髒了。”

“髒了……洗乾淨就好了呀……”丟掉不是辦法吧?

“洗了也不幹凈,換新的最保險。”邵司衡拿了塊新的抹布,戴上手套,擦拭着流理台和內嵌式的瓦斯爐。

“呃……你該不會煮一次東西就換一次器具吧?”韓聿柔不由得想起了有關於邵司衡的種種傳言之一——超級潔癖。

“嗯,不然很臟。”

她環視纖塵未染的廚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個不小心,手微微顫抖,湯匙里的湯就這麼灑了出來。“啊。”

邵司衡聞聲回頭。

韓聿柔尷尬的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湯汁,“呃……對不起,我……”

邵司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那條新的抹布將桌上的湯汁擦去,銳利的盯了她一眼。

“小心吃。”

韓聿柔全身打顫。“邵……邵大醫生。”

“嗯?”邵司衡輕應一聲,又把抹布丟進垃圾通道。

“沒……沒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的潔癖嚴重到連在家裏都這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家都是你自己掃的嗎?”

“嗯。”

“這麼大間,都是你掃的喔?”

“嗯。”

“你……真賢慧……”韓聿柔想不出更適切的話來形容邵司衡了。

“多謝誇獎。”邵司衡竟然還全盤接收。

“邵大醫生。”

“嗯?”他脫下手套,丟進垃圾通道,拿起肥皂,徹底清潔雙手。

“你知道我不是在稱讚你吧?”

“知道。”邵司衡還是那副死樣子,“但是我當作是你對我的稱讀,放心,我會好好珍藏的。”

“喂,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邵司衡停頓了下,想了想,“我說國語。”

輯聿柔無言了。

這個人果然跟她不合。

幸好她明天就可以脫離他了,雖然不知道該去哪裏度過明天晚上,但是比起跟這樣的怪人相處,哪裏都比這裏好,可是一想起明天便正式到耳鼻喉科報到,一星期要跟他相處超過四天以上,她就頭痛。

“快吃,面涼了就不好吃了。”邵司衡溫柔的叮嚀。

韓聿柔的心一震,猛然抬頭,但他已經轉過身去清理流理台。

她盯着邵司衡的背影,有些懷疑自己方才聽到的溫柔嗓音是錯覺。

可是……

可是……

她舀起一匙熱湯,熱氣模糊了她的雙眸,也溫暖了她冰冷的心房。

也許是她的偏見,邵司衡其實是個好人。

韓聿柔悄悄然的推開耳鼻喉科虛掩的門扉,發現還沒有人比她早到時,安心的吁了口氣。

“你在幹嘛?”

“啊!”她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竟是邵司衡。“你要嚇死我啊!”

“是你做賊心虛吧?”邵司衡帶點惡意的審視着韓聿柔。

“我……我哪有!”

韓聿柔瞪他一眼,走進更衣室,換上護士服后,又走了出來。

“逗是今天早上的早餐錢,謝謝你。”

“不用了,當我請你的。”邵司衡邊整理着器具邊說。

“不行啦,這樣不好。你收留我一晚,我已經很感激了,這樣……不太好。”韓聿柔堅持。

“你再回請我就好了。”邵司衡仍是不願意收下錢。

“好吧!”韓聿柔將錢收好,到櫃枱后整理病歷,一邊偷瞄邵司衡。“對了,你怎麼那麼快就到了?”

“我開車,當然比你走路快。”邵司衡睨她一眼,覺得她在說廢話。

今天早上,邵司衡本來想載她到醫院的,但是她怕被醫院的同事看見,造成誤會,所以先出門,只是有這樣的認知跟顧慮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另一個當事者邵大醫生則一副天塌下來,自有長的撐住的模樣,在她走出大樓,正在摸索方向時,他也開車出來,而且堅持要她上車,一起到醫院。

本來還想強硬站穩立場的她,因為方向感極差,怕迷路,而不得不屈服。

直到快到醫院,她認出路后,便要求邵司衡停車。

即使是垂死掙扎也好,她都不想被醫院的人看見,可是邵大醫生彷彿不明白她這個小護士的苦心,為她堅持中途下車而感到不悅。

她不知道邵司衡是因為不習慣被人拒絕,還是因為那個拒絕的人是她,而感到不悅,總之,打從她說要中途下車后,他的臉色就一直很臭。

“你那麼凶幹嘛?我是關心你耶!”韓聿柔眯起眼,狠狠的瞪着那忙碌的身影。

“噢,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安全的到醫院了,中途沒有撞死人,也沒有被撞死,這樣你滿意嗎?”

啊,又開始了,邵司衡那張嘴說出來的話真的會讓人氣死!

韓聿柔氣到說不出話,覺得自己的關心被狗吃了。

“算了,當我沒問。”她整理着病歷和其他東西,為開診做準備。“請問邵醫生,你的器具需要我替你消毒嗎?”邵司衡還沒回答,她便漾着假假的笑容繼續說:“啊,我忘了,邵醫生的器具全都是新的,根本不用消毒,請慢用。”

說完,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又回到櫃枱后整理桌面,接着去整理第二診間的醫療用具。

邵司衡也不管她了,只是靜靜的準備着自己的器具。

沒多久,耳鼻喉科的另一位門診護士鄭雅卿便到了,她一進診間,看見韓聿柔與邵司衡,有些訝異,但還是笑着說:“邵醫生,早。”

邵司衡頷首。

“鄭姊,早。”韓聿柔朝鄭雅卿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早,這麼早來呀!”鄭雅卿轉入更衣室。

韓聿柔跟了上去,在門口跟她聊天。

“嗯,第一天上工,我想說先來熟悉一下新環境。”

“乖,我們聿柔真乖。”鄭雅卿換好護士服,拿着兩顆蘋果出來,將其中一顆塞到韓聿柔的手中,“來,給你吃。”

“謝謝鄭姊。”韓聿柔很開心的道謝。

“另一顆你幫我拿給邵醫生吧!”

“啊……”韓聿柔的笑臉垮了下來。

“乖,拿去跟邵醫生聯絡一下感情。”鄭雅卿深知韓聿柔與邵司衡是天敵的關係,因此有心替他們打好關係。

“鄭姊……”韓聿柔不好推卻,只好一臉為難的接過另一顆蘋果。

鄭雅卿眨了眨眼,“去吧!”

韓聿柔拿着蘋果,不情不願的來到邵司衡的面前,“邵醫生,這個蘋果……鄭姊說要給你吃。”

“喔。”邵司衡戴着手套的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蘋果,朝站在櫃枱后的鄭雅卿示意,“鄭姊,謝謝。”

“哪裏,每天一顆蘋果,醫生不會來。”鄭雅卿說著冷笑話。

“鄭姊……你太冷了。”韓聿柔被她的笑話逗笑了。

“沒辦法,天氣太熱了,不講點冷笑話,我怕大家沒有工作的幹勁。”鄭雅卿笑了,“對了,邵醫生。”

“嗯?”邵司衡拿着手術刀削蘋果皮。

“我們聿柔今天第一天上工,你可別欺負人家喔!”

“我哪敢?”邵司衡冷冷的牽動唇角,露出怪怪的笑容。“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我哪敢?”韓聿柔學着邵司衡的口氣,也給他一個冷冷的笑容。

“那就好,聿柔,今天你跟邵醫生的診。”

“嗄?”韓聿柔苦着臉,無言的懇求着鄭雅卿,要她不要把她分給邵司衡。

鄭雅卿給她一個笑容,“今天二診是羅醫生喔!”

“啊……”

天啊,誰來敲昏她吧!

一診是天敵邵司衡,二診是處不太好的羅家明,兩難的情況下,她當然只能選比較輕微的那個。

“好吧!”韓聿柔回頭,看見邵司衡已經戴上口罩,給他一個僵硬的笑容。“請問邵醫生,我們可以開診了嗎?”

“隨時可以。”

唉。韓聿柔萬般無奈的按下號碼,調整一下心情,朝着外面叫道:“一號。”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忙了一天,韓聿柔終於把病歷整理完畢,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看見邵司衡把所有用過的醫療器具都丟進垃圾桶,轉頭看了看,發現四周無人,趕緊開口。

“邵醫生。”

“怎麼了?”邵司衡挑眉。

“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邊拿我的行李嗎?”

“你找到住處了?”

“沒有。”她還在煩惱今晚要住哪裏。

“那你那堆行李要放哪裏?”邵司衡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去看看朋友回來了沒。”韓聿柔也不知道邵司衡的問題的答案。

“那在你找到住處之前,行李要先放在我家嗎?”

這看似平常的對話,卻由不該說出口的人說出來了,聽在韓聿柔的耳里,格外的彆扭。

“不好意思麻煩你……”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邵司衡的眉頭揚得更高了。

韓聿柔一見邵司衡挑眉,便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雖然邵司衡是個美男子,但是他的姿態實在是太高了,就連說個話,即使他說的是實話,還是讓她覺得他很欠揍。

實話最不可愛了。至少在醫院裏是不可愛的,顯然邵司衡完全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

“還是你有更好的去處?”邵司衡挑高眉問。

“沒有……”一擊中的,韓聿柔被邵司衡的話擊倒,體無完膚。

是,她是沒去處。

是,她是無家可歸。

是,她拖着行李也很難找到落腳處。

這些統統是事實,可是邵司衡有必要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嗎?

她只是不過是不想麻煩他,深怕因為跟他走太靠近而引起不必要的傳言罷了,雖然她昨天已經知道他的脾性跟他那冰冷的外表不太相符,可她還是害怕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她不想成為醫院內茶餘飯後閑扯的主角。

“也許我不該……”邵司衡低聲的喃喃,望着韓聿柔,鏡片后的眼眸閃過一抹情感。“但是……”

“嗄?”韓聿柔沒聽清楚。

“沒什麼,先這樣吧!”邵司衡主動結束談話,轉身快速離開。

“喂,我們還沒說完……”韓聿柔徒勞無功的喚着,“真是的,我們都還沒說完話,他就跑了……”本想算了,但是她轉念一想,“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行李拿回來才行。”

絕對不能再跟邵司衡有更深的牽扯。

韓聿柔把耳鼻喉科的門掩上,拿了包包就追出去。

出了醫院,韓聿柔跑到停車場的出口想等邵司衡的車出來,但是等了好久都沒看見他的車。

“奇怪,去哪裏了?有可能跑那麼快嗎?”韓聿柔邊想邊轉身,不意撞上了一堵肉牆。

來不及叫出聲,她便被擁抱入懷。

“啊……”韓聿柔才要叫色狼,但下一秒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熟悉得教她一震。

“噓,不要出聲。”邵司衡的聲音緊繃急促,且帶着一絲奇異的危險。

“邵……”韓聿柔不怕死的想出聲,卻被他一把搗住嘴,往角落靠去。

這一點也不像邵司衡。

平常的邵司衡是個潔癖到讓人受不了的男人,這一點在他家時,韓聿柔已經深切的體驗到了。

見識過邵司衡極端的潔癖后,她反倒覺得他跟他女朋友分手是對的,因為沒幾個女人可以忍受那種浪費式的潔癖。

明明昨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現在的邵司衡卻又打破了她對他的印象。

應該不會忍受得了骯髒角落的邵司衡不只把她帶到角落,還當了她的墊背,將她攬在身前。

她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緊繃,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竄入她的鼻間,這熟悉的味道理應讓她覺得安心,可是邵司衡透露出來的緊張氣息教她也跟着全身緊繃。

她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告訴她不要問,但是理智要她問清楚,兩種情緒拔河之下,理智戰勝了直覺。

“怎麼回事?”她很小聲的問。

“噓。”黑暗中,邵司衡發亮的眼眸盯着她,要她噤聲。

“喂,姓邵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韓聿柔不高興了,哪有人把人摟得這麼緊,卻不許人家問一句為什麼?

邵司衡還來不及回答,那破空而來的子彈便替他回答了。

子彈混着煙硝味自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嵌入他們身後的牆壁內。

她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尖叫甚至來不及出口,便被邵司衡以詭異的速度,瞬間移到路燈下。

“不要動。”

他這次的警告,她聽進去了。

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不只堵住了她的聲帶,也將她呼吸的能力奪走了,連帶的,她的聽覺也教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取代了,再也聽不見周身的動靜。

“呼吸。”邵司衡沒有情緒的冷靜聲音此刻反倒成了救贖她的天音。

韓聿柔乖巧的小口小口的吸氣、吐氣,可是心跳聲仍然大到足以妨礙聽覺。

“待在這裏,不要動,直到我來找你為止。”邵司衡沒有給她回應的時間,便逕自離開。

韓聿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空氣中那隔絕現實的悶聲槍響卻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聲音。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醫院大門口開槍,也不知道自己捲入了什麼情況。

她只知道當邵司衡走進路燈能夠照射的範圍時,倒映於她眼中的不再是平日冷若冰霜的邵大醫師,而是個微露倔強與狼狽的男人。

不對勁。

非常非常不對勁。

“邵司衡,你怎麼了?”韓聿柔發現她的聲音恢復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有多大。

“走吧!”邵司衡的氣息紊亂,長發披散,但那張絕俊的臉還是讀不出表情。

“剛剛是怎麼回事?”她沒有動,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邵司衡攬在懷裏,也許是剛剛她動了,而她毫無自覺吧!

邵司衡沒有回答,他的腳步太快,韓聿柔幾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他。

“邵……邵司衡……”她想叫他慢一些,但下一瞬間,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往他身上跌去。

她沒有把邵司衡撞倒,反而被他護在臂彎中,半跪在地上。

旁邊就是大馬路,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異樣。

“邵司……”韓聿柔的話語教那破空的灼熱打斷了。

那悶悶的槍響,以及打進肉里那奇特的響音,霎時飄散於空氣中的血腥味,在在讓她反應遲鈍的腦子更加的運作緩慢。

邵司衡明顯紊亂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頭頂,她緩緩的轉頭,往身後看去。

只見一名身着西裝,手持滅音手槍的男子倒卧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血腥味是從男人那兒散發出來的吧?韓聿柔想着,但眼角瞄到的血紅並非屬於那男人的。

她抬頭看着邵司衡,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額頭泛着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水,“邵……司衡?”

掌心濕濕的,她懷疑是自己因為緊張流下的汗水,然而那黏膩的感覺又不像,她微微低頭,就着微弱的光亮,瞧清楚掌心那片濕潤,且察覺到它其實不是汗,而是血……

那一直保護着她,讓她依靠的男人,拉着她起身。

“邵司衡,你受傷了?”韓聿柔慌張的問。

“你會開車嗎?”邵司衡站得直挺挺的,大半的臉教長發掩蓋,語音短而急促。

“會……我剛拿到駕照。”

邵司衡丟了串鑰匙給她,高傲的語調隱含着威嚴的說:“用遙控器開門,按那個方形的按鈕。”

韓聿柔來不及想那麼多,或者該說她來不及被惹怒,趕緊開口,“你受傷了,醫院就在旁邊,我們進去求救吧!”

“不行!”邵司衡低吼,“上車,聽我的指示開車。”

“可是……”

“柔。”邵司衡喚她名字的方式教她一愣,“上車。”

而這樣的命令教她受到蠱惑般的點點頭,匆匆用遙控器打開車子,將邵司衡扶進副駕駛座,然後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邵司衡在她動作時,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是我,我被獵殺了,在醫院門口……我沒事,肩膀受了點小傷,嗯,你來處理一下,他死了……嗯,好。”

結束通話,他睨着身旁屏氣凝神的韓聿柔。

“回我家。”

韓聿柔輕輕點了下頭,在他的指示下,將車子駛離醫院以及那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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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目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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