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方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此山終年雲霧繚繞,令人無法窺其全貌,故當地人名之為仙山。
雲霧下,奇岩怪石高聳參天,危崖峭壁寸草不生,飛禽走獸絕跡,是故人煙全無,殊不知,此山到了雲霧之上別有洞天。
不同於雲霧下的寸草不生,雲霧上儘是奇花珍木,奇禽異獸,溫冷泉遍佈,受日月精華的照拂,百花爭妍,芳草碧連天,倘若仙人下凡,也要驚嘆此景地上有而天上無了。
在此世外桃源,有個成仙崖,這兒地勢險要,崖深不見底,住在仙山頂的少女們,受她們的師父嚴正叮囑,不可靠近成仙崖,因為稍一不慎,便會掉入深淵,就真的成仙了。
在山邊的草叢中有個雁窩,母雁生了一窩的小雁,雛鳥啾啾地叫着,新生的羽毛柔軟如綿,雛鳥尚不能飛,只能張開翅膀拍拍,每走一步路就扭一下屁股,可愛逗趣極了。
一旁,有一隻灰色的小兔子,兔兒性情溫和,又是草食性動物,雁兒家族不怕,有時雛雁還會搖搖屁股,在兔子周邊嬉戲玩耍,彼此和平共處,好不和諧,直到這份和平,被某隻伺機而動的黑狼給破壞了。
母雁發現了黑狼,緊張地張大翅膀嚇阻逐漸逼近的黑狼,雛鳥們也害怕得啾啾直叫,緊躲在母親的後頭。
黑狼張着大嘴,露出無比兇惡的利牙,垂涎將有一餐雛鳥饗宴,母雁護子心切,不到最後一刻,不肯棄子飛離,但她怎比得過黑狼尖銳的利爪?
眼看,一場血腥殘殺是免不了了,黑狼勢在必行,眼裏閃着狩獵的凶光,一個躍身,撲殺而來。
「喝!」
說時遲那時快,在黑狼逼近的那一刻,小兔子突然從草叢裏龐然大物地「站」了起來,並大喝一聲,嚇得黑狼不但緊急煞車,還狼狽倒跳好幾步。
「死野狼!臭野狼!給我滾開!」
兔子當然不會說話,更不會罵人,但這隻兔子例外,因為,牠是人扮的。
一位妙齡少女頭上頂着一隻假兔子,兔子下的臉蛋兒生得俏麗可愛,兩隻美麗的大眼睛即使兇惡地瞇起,依然不失嬌俏。
少女兩手插着腰,對黑狼罵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兔子比你大啊?要是敢吃了牠們,我就剝了你的皮去做冬衣!」
蘇容兒不客氣地叫罵,幸好她比狼高大,不擔心狼會對她怎麼樣,只擔心狼會對雁兒家族怎麼樣,她好不容易做了這個栩栩如生的假兔子道具,戴在頭上,將身子隱藏在草里匍匐前進,成功接近雁兒家族,看着牠們玩耍,與牠們作伴,日久生情,當然不準野狼破壞,要獵食,獵別的動物去,不準動她可愛的雛鳥。
受驚的大野狼挾着尾巴嗚地跑走了,蘇容兒甚是得意,笑嘻嘻地回頭安慰心愛的雁兒家族。
「別怕喔~~乖~~大野狼被我嚇跑了喔~~」
「……」一雙雙驚疑的大眼睛瞪着她,雁鳥們依然維持一臉需要收驚的表情。
她望着雁兒們,雁兒們也望着她,這之間的沉默氣氛十分耐人尋味,沒有被搭救的溫馨感激,只有見鬼的沉默詭譎。
嗯,一定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太龐大了。
她蹲下身來,將身子掩在草叢裏,繼續當「小」兔子,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她上前,雁鳥退後,她往右,雁鳥往左,她再往左,雁鳥再往右,擺明了不鳥她,保持安全距離。
「……」看來,她是被排斥了,在泄漏「人」的身分以後。
悶悶的胸口,禁不住有點難過,雁兒們以貌取人,把她當異類,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唉……好吧!
「喝!」
「呱嗚呱嗚--啾啾啾啾--」
她毫無預警的大叫,這次把雁兒們嚇得雞飛狗跳,到處竄逃,躲她躲遠遠的。
哼……心情好多了。
蘇容兒決定走開,不理會那些忘恩負義的傢伙們,算算時辰,住在崖邊的獵鷹夫婦應該已經孵出小鷹了,她決定去看看,順便摘些野果來果腹。
戴着她的兔子面具,哼着小曲兒,踩着輕快的步伐,往崖邊方向走去。
身為仙山派的大弟子,她不會武功,卻身懷絕技,學會了當今武林最厲害的千面術。
千面術是比易容術更高深的武技絕學,由從小養大她的師父所傳授,平日沒事,她就愛做面具。
不管是動物、植物、男女老少、胖瘦高矮,她都扮得唯妙唯肖,而且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變來變去,所以才叫千面術。
她每天以變換不同的面具為樂,現在戴的兔子面具,可是她的最新傑作。
在那面具底下,真正的她可生得國色天香哪,但除了師父和兩位師妹,無人有幸窺見她的花容月貌。
她愉快地走着,不一會兒便發現身後有異狀,狐疑地轉過身,赫見剛才那隻大野狼。
「嘿,你還敢跑回來啊?」她雙手插腰,一副世間萬物,以人為大的氣勢。
孰料,大野狼後頭又冒出一隻,不,是兩隻,不對!是好多隻!在黑狼的身後,又冒出好多隻兇惡的黑狼,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瞪着她,原來野狼集結了同伴,想要對付她。
這下慘了……
蘇容兒吞着口水,驚惶地盯着那些狼兒,一隻只齜牙咧嘴,喉頭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脅聲,垂涎的口水不停地滴着,只要被任何一隻咬到,下場只有一個--死!
「哇!」她大叫一聲,轉頭便逃,狼群嗚一聲緊追在後。
快跑!快跑!被追上,一定死無全屍!
「救命啊!以多欺少!不公平啊!」
早知道就不要跑來這麼遠的地方玩,離仙山洞太遠了,呼救都沒人聽到。
驀地,一個踩空,等她回神時,發現自己已往下掉去,輕盈的身子從百丈高的仙山頂墜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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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清泉,自遙遠的北方高山綿延千里而下,挾帶着千年不化的冰山雪水,蜿蜒而流長。
一隻巨大的禿鷹在蔚藍天空展翅飛翔,俯瞰延伸數千里的重山迭谷,最後盤旋在一處上空,不斷地繞圈飛行。
遠處傳來徐緩漸近的馬蹄聲,強壯高大的北方馬兒威風凜凜的走來,而坐在上頭的,是一個如天神般威嚴的男子。
他身穿黑袍,肩披鐵甲冑,胸膛前的護盔鐵甲上刻着虎紋,黑色的長發狂野不羈,神情嚴峻,卻又給人沉穩之感,而臉上那一道斜過眉心的長疤,令人望而生畏,整個人更形冷厲懾人,恍若來自地獄的黑武士。
仙峽關,是最靠近漠北的邊關,亦是鎮守北方邊境的險要之地。
位於仙峽關南部的虎城,駐守着一支精銳軍隊,人稱「虎軍」,隸屬於段御石大將軍之麾下。
策馬巡城,視察附近的領地,是段御石每日必做的例行公事,他策馬沿着溪水緩緩而行,仰望天空,禿鷹在上頭盤旋不去,引起他的注意,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放過。
冷漠深邃的黑眸微微瞇起,視線落在溪水的對岸,韁繩一扯,選了處水流較淺緩的地方,策馬過溪。
馬兒來到對岸,繞到禿鷹聚集之處停下腳步。
段御石居高臨下地望着,濃黑的劍眉微微蹙起。
一名女子倒在岸邊,一半的身子浸在冰涼的溪水裏,衣衫多處破損,露在外頭的半截手臂,膚白如雪,柔若無骨。
他俐落地跳下馬,蹲在女子身邊,伸手按着她的手腕查探脈象。
還活着,但脈象微弱,離鬼門關只差一步,必須立刻找個地方救治,刻不容緩。
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撈,彷彿拎着沒重量的小動物,他輕而易舉地將濕淋淋的人兒搬到馬背上。
他也隨即跳上馬,扯着韁繩,起落有致的馬蹄聲,迅速消失於森林濃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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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溫暖啊……
意識朦朦朧朧中,蘇容兒被一股暖烘烘的熱感給喚醒。
半夢半醒之間,她緩緩睜開眼帘,第一眼見着的,是一張氣勢迫人的冷凝面孔!
閻王爺?!
她驚惶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反射性地往後退,隨即一陣暈眩感襲來,她眼前一花,失去了平衡。
但更快的,一雙手臂及時將她扶住,才沒讓她從石床上掉下去。
「慘……我死了……我死了……」她失控驚呼,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想她年紀輕輕,尚未嫁人,就一命嗚呼,叫她怎能不難過?
「閻王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呀!」她虛弱地呼喊着,還不斷捶打他。
「住手!」
段御石眉頭深擰,為了救她,他運功將自己的真氣從她的氣海穴灌入到她體內,救回她差點因體溫過低而死去的小命。
誰知這女人一醒來,不僅錯把他誤認為閻王爺,還又哭又打的,中止了他灌入真氣的舉止。
「嗚--我不要死--我要回人間--」
他牢牢箝制她的雙腕,低喝:「妳沒死!」
蘇容兒呆住,眨眨濕紅的眼,驚疑不定地瞪着他,現在才慢慢聽懂他的意思。
「我沒死?」她獃獃地重複他的話。
「妳有聽過死人到陰間,還可以打閻王的嗎?」他冷聲道,語氣沉肅,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她慌亂的思緒逐漸理清,疑惑地問︰「你不是閻王?」
「不是。」
「那你是誰?」
「救妳的人。」
她直直地盯着他,不再哭鬧也不再說話,突然像全身力氣都被抽光,癱軟倒下。
「該死!」
段御石低咒一聲,忙運功於掌心,貼在她的胸口上,護住她的心脈。
「人家才不該死呢……」她皺着眉頭,用虛弱的聲音向他抗議。
那皺起的眉頭,因為她的話而更加擰緊了。
到了這地步,這女人不把力氣留着,還有閑功夫跟他頂嘴。
蘇容兒乖乖地不再掙扎,因為她發覺自己之所以感到溫暖,是因為有一股熱流在體內運行,來自於這男人。
這男人的大掌放在她胸口上,熱流源源不斷地注入她體內,讓她原本虛弱的暈眩感逐漸消失,被溪水泡久的身子也去除了寒意。
明白對方沒惡意,安心后,她才有時間好好整理渾沌的思緒,想起自己是如何落下山谷的。
她沒死真是奇迹呀!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起碼也該半死不活才對,幸好她運氣好,掉下來時,生長在崖壁上的樹救了她,阻擋了她的墜勢,又剛好下面是一條溪,讓她不至於摔得粉身碎骨。
雖然她不會武功,但有個武功高強的師父和醫術高明的師妹,對於運功療傷她也很了解,看來這男人的內力一定很深厚。
畢竟還很虛弱,沒多久,她感到眼皮一重,沉沉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看見他忙着在生火,將撿回的樹枝往火里丟,火堆熊熊燃燒着,讓洞裏更為溫暖,望着那昂然的背影,她再度安心入眠。
偶爾,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他的手放在她額上,或是放在她的手腕上,查探她的情況。
偶爾,他將她扶起來喂她喝水,濕潤她乾燥的唇瓣,水入喉間,暖在心底。
他持續為她注入真氣,一股力量支撐着她,讓她精神越來越好。
漸漸的,她清醒的時間多過於睡着的時間,偷看他的時間,多過於休息的時間。
這一天,他將她扶起來,面對面相坐,右掌平貼在她胸前,專心運功輸入真氣,正好給了她充足的時間緩緩打量他。
這人好壯呀,手臂是她的兩倍粗呢!看他身上穿着盔甲,應該是個軍人,而且他的護盔上刻有虎紋,是虎軍的標誌,應該是駐守在邊境的虎軍一員。
傳聞虎軍訓練有素,個個能以一擋十,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光看此人的氣勢,便不敢小覷了。
看習慣了以後,她發現這男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可怕,只不過太嚴肅了點,加上眉心的那道疤,容易給人凶神惡煞的錯覺,其實他英挺又雄偉,有一股王者氣勢,不必刻意彰顯,也足以讓人對他產生敬畏之心。
這人必然是屬於統帥級的將領,她真是太幸運了,竟被這麼一個好心腸的大將軍所救!
不知不覺地,看着他越久,越移不開目光,也不知是他運功傳來的真氣所致,還是被他的行為感動所致,每次偷偷看他,臉蛋竟微微發熱,心兒暖烘烘的。
段御石緩緩收回掌,運氣做了個深深的吐納后,深邃的眸子緩緩睜開,對上她的目光,她嚇了一跳,頓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若非戴着假面具,她的臉肯定是紅的,小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個兒害羞的臉蛋。
咦?
她摸摸臉,有些不確定,隨即又掐掐臉皮,先是一呆,然後整個人震了下。
「啊!」
她突然驚叫一聲,段御石狐疑地盯着她看。
「不見了……不見了……」她口中喃喃地念着。
「什麼不見了?」他蹙起眉頭。
兔子面具不見了!
驚訝的美眸倏然抬起,直直地盯着他,她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男人見着了她從不示人的真面目!
天呀……那不表示,她得跟他……他……
「怎麼了?」
「沒事。」她粉飾太平地閉上嘴,心虛地垂下臉,心湖泛起從未有過的狂濤巨浪。
師父規定,她不能隨便以真面目示人,因為第一位見着她臉的男人,將是她的夫婿,她必須嫁給對方。
他瞧見她的臉了,所以她得嫁給他!這……實在太突然了,而嫁他這種話,她哪說得出口啊!
段御石沉默地望了她一會兒,沒有多問什麼,順手便將一件毛氅遞給她。
「穿上。」
他轉開臉,明白自己相貌兇惡,加上眉心這道疤,很容易驚嚇到別人,因此特意避開不看她。
「待在這裏。」丟下這句命令后,他便走出洞口,騎馬離去。
「喂!你去哪啊?」她不解地喊,但他人影兒已不見了。
唉,算了!她坐在石頭上,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整理紛亂的心緒。
記得自己十五歲及笄之後,精通命理的師父,算出她十七歲這年將遇到三次危及生命的大劫難,不過倘若她嫁給第一位瞧見自己長相的男子,她就會安然度過大劫,為此,師父還要她發誓呢!
是巧合嗎?
她落崖被救,難道不是自己命大,而是真如師父所言,命中注定的這位男子,可以為她消災解厄?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段御石回來了,還另外帶了戰利品--溪里的魚。
她眨眨一雙大眼睛,視線始終好奇地跟隨着他,看着他拿出小刀刮掉魚鱗、剖開魚腹、挖出內臟,把魚串在竹子上,放在火上烤,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出去找吃的。
看不出來,這男人不但好心,還挺細心的呢!
真是個難得的好人,行為與他無情的外表完全不同,沒有一絲邪念,甚至還隱隱散發一股正氣,讓她得以全心信賴。
她緩緩來到火堆旁坐下,輕問。
「這是哪裏?」
「距虎城一裡外的嶇峽谷。」段御石淡道,站起身走到洞口,用水袋裏的水洗去手上的魚腥味。
她恍然大悟,原來溪流把她送到了虎城附近,離她所住的仙山嶺,大約隔了三座山的距離。
她也起身,走到洞口。「我叫蘇容兒,你呢?」
對方沒有回答她,卻反過來問她。「妳住哪裏?」
「虎城。」她隨便編了一個謊話,猜想這人若是虎軍的士兵,必然會往虎城去。
他走回火堆前,盤腿坐下,沉聲道:「等吃飽后,我送妳到城裏去。」
不告訴她名字,是因為為善不欲人知嗎?那她更想知道了。
「你盔甲上刻有虎紋,是駐守在虎城的軍人,對吧?」她刻意移動位子,朝他坐近一點。
段御石默不作聲,神情依舊冰冷,發現她坐到身邊,他更往右邊移,與她保持距離。
「你怎麼不回答我?」她移近一點,莫名其妙地問。
「沒必要。」他站起身,又走向洞口。
她獃獃地瞪着那徹底漠視她的男人。
這人是哪裏有問題啊?不但不看她,態度還這麼不耐煩。
不死心,她再朝洞口走去。
「為什麼沒必要,我都說了自己的名字,你幹麼不說?」不知怎地,她不喜歡他忽略她,難道他不覺得她美嗎?
對方依然冷漠,轉身走回洞裏,明顯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蘇容兒這次沒跟上去,她看看上頭,再瞧瞧下頭,鬼靈精的眼珠子轉了三百六十度,腦袋瓜里的心思也轉了一圈,忽地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段御石飛快地回身來到她身旁抱起她,並伸手查探她的脈象,照道理說她應該已經復原了才對,不該再暈倒的。
豈料,懷裏的人兒忽地睜開一雙俏皮的明媚大眼,對他咧開頑皮的笑容,令他怔住。
這女人居然裝昏!發現受騙后,他想抽身,但她可不許,雪白柔荑乘機緊抓住他,展現出她的堅持和固執。
「你叫什麼名字?」她不死心地問。
段御石神情嚴肅,眉頭緊蹙,這裏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這舉止實在很不適宜。
「放開!」
「不要!」
初生之犢不畏虎,她直視他的眼。
「這樣纏着男人,妳難道不覺得羞恥嗎?」他語氣不耐,有預感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個難纏的麻煩精。
「嘿,是你先抱我的耶,怎麼可以反過來指責我,而且你為何一直迴避我,我有這麼丑嗎?」她不服氣地反駁。
她才不怕他呢,雖然他瞪人的目光比黑狼還可怕,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但她直覺認為他不會傷害她。
他臉色更加緊繃。丑?不,她不但不醜,還美得令人屏息。
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刻意避開,除了救她時不得已碰觸了她的胸口,不過在確定她生命安全無虞后,他便刻意保持距離,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想污了人家閨女的名節。
但現在,這小女人竟反過來緊抓住他不放,還質問他為何避開她?
兩道激瞪的視線彷彿要擦出火來,在對峙了好一會兒后,段御石無奈地放棄僵持。
「段御石。」
意外的,她笑了,還笑得很得意。
「我記住了。」
他緊皺眉頭,望着她絕俗嬌美的笑靨,眼神複雜。
「可以放開了吧?」
「你好嚴肅喔!」蘇容兒奇怪地問,不明白這人為何一直板著臉啊?
她直覺認為,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因為他心腸好啊!雖然表面上看似脾氣壞,但除了兇巴巴的表情和態度外,根本就沒有對她怎麼樣,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何況他只消輕輕使勁,她就會像顆球般滾到洞外去躺平,但他沒這麼做。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大膽,他越嚴肅,她就越愛逗他。
而且啊,被他抱着挺舒服的,一時之間不怎麼想離開耶!
她彎着頭,好奇的目光改落在他眉心的那道疤上。
「你的疤,是打仗時受傷的嗎?」說著,伸手就要摸摸看,但尚未觸及,對方猛地離開,害她往前撲倒,粉臉就這麼直接往泥地栽下去。
「哎喲!好痛喔!」她摀着吃痛的鼻子,狼狽地爬起。
段御石坐回火堆前,對這慘狀視若無睹。
她爬起來,大步走向他,氣呼呼地抗議。「你幹麼突然走開呀!」
「再啰嗦,就別吃魚。」他沉下臉,威脅警告。
一聞到烤魚的香味,她當下乖乖閉上嘴,識「食物」者為俊傑,好女不跟男斗,這時候肚子最大,她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呢!雖然明知這男人絕不會狠心不給她食物,不過看在他救了她的分上,她還是給他點面子好了。
配合那張嚴厲的面孔,用着孤苦無依的眼神、花容失色的表情,一副受惡勢力威脅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瞅着他手上的食物。
「……」段御石一時無言,她那受虐的樣子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好的方法就是什麼都不說,直接把魚給她,好封住她的嘴。
拿到魚,她立即化悲為喜,開心地吃將起來。
「好燙喔!水、給我水!」因為吃得太急,她露出小粉舌,忙用手搧涼。
他沉默地將水袋遞給她,食物沒封住她的嘴,反而更吵了。
蘇容兒灌了一大口,才鬆了口氣,笑嘻嘻地對他道謝。
她一邊吃,一邊偷偷打量他,沒有忘記剛才想觸碰他的疤時他瞬間鐵青的臉色,直覺地猜測,那道疤藏着什麼不愉快的過去。
不自覺地,心中升起一抹同情,他當時受傷時,一定很疼吧?
一道銳利的視線瞪來,她連忙低頭,假裝好忙好忙地吃着,心下嘀咕,這人臉受傷時,大概也傷到了肌肉脈絡,所以才會一張閻王面孔,連出殯的死人都沒有他冷。
她對他起了濃濃的興趣,心下偷偷作了一個決定。
在搞清楚這人姓啥兒名誰,住哪裏、做什麼之前,她不會離開他。
因為,她得弄清楚這個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是什麼樣的男人呀!